星星托着下巴，还在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待。几朵蓝色的桔梗花静静地枯萎。小镇在脚下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过了一会儿，零星的灯光点亮了街道的“棋盘”。空气中飘浮着一种似有似无的香味。是什么味道呢？沉在杯底的奶泡泛了上来。爸爸妈妈的样子也泛了上来。在那些温馨的夜晚，外婆会从铁皮饼干箱里摸出糕点，塞到自己的手里……
蓝灰色的雾霭踩着小猫的步点悄然而至。机械的抽搐声从雾的另一边传来，就像一匹老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星星立刻蹦起身。车灯的黄油色光柱悬停在雾中。
“嗨！”车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星星冲了过去。一辆刷着普鲁士蓝色油漆的汽车停靠在附近的斜坡上，看起来胖乎乎的，活像一只长出四个轮子的吐司面包。
“对不起，这车漏了一点油，机械师说如果哪天它不漏油，那它里面一定就没有油。”灯光映出了钢笔小姐的圆脸，“久等了，得花10分钟才能将时速从0升到90公里。”车的侧面甚至有一块椭圆形的凹痕，车头还有少许锈迹。星星瞪大了眼睛，“起码它长得很可爱！”
“它的好处可不止这么一点，上车吧。”钢笔小姐试了两次，替星星拉开了车门，自己则坐进了驾驶座。车厢里的暖气混杂着一股奇怪的汽油味，星星抽了抽鼻子，几张包着丝绒坐垫的椅子像是经过了特别的设计，首尾相衔，围成了一个圈。
“我们要去哪儿呢？”星星在驾驶座背后的位子坐了下来。引擎牵引着笨重的车屁股，拖泥带水地贴着下山的小道出发。
“那儿有给你的东西。”钢笔小姐向后挥了挥手。星星从车座上拿起一个杯子。那个蓝色的笔记本就摆在边上。她顺手翻到最新的一页：
氧原子和氢原子一直在飘荡，寻找栖息的寓所，我们都是它们在漫长旅程中短暂借宿的寓所中的一个。万物血脉相连，我们的宇宙，这个庞大的原子的舞池，已经如此这般运行了137亿年之久。每当我在夜晚抬起头，就能发现繁星也在双目灼灼地回视我，像要在我的眼底找到自己的存在似的……
“你说的好像和她是一个意思。她说外婆只是搬到了原子组成的另一个家里。”星星说。
“你在说谁呢？”
“我也不知道，一个喜欢给看不见的东西拍照片的人。她去了天文馆的瀑布那儿。”
钢笔小姐微微点了点头。星星将手掌贴在胸口。脉搏就像一只小小的马达。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她猜并没有多久，因为时速可能只有30公里。忽然，车停了下来。钢笔小姐哗啦拉开前门。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颤颤巍巍地上了车，一边落座，一边冲星星点点头。问号一样的皱纹在他脸上打着结，看上去他是个喜欢苦思冥想的“问号先生”。
“你还在想那个问题？”钢笔小姐笑着问。(www.xing528.com)
“这是唯一的问题不是吗？生命是什么，除了这个问题，人类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花是生命呀。问号先生，”星星说道，“蝴蝶是生命，你是生命，我也是生命呀。”
“你只是列举了什么是生命，生命是什么呢？”问号先生的话越来越叫人困惑了。
“生命就是活着的东西。”星星答道。
“你太小瞧这个问题了，小姑娘，”他还在絮叨个没完，“一块物质什么时候可以说是活着的呢？生命也是由一堆没有生命的原子组成的，但是你不会说一本书、一块石头是活的，有生命的。”
星星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是昨天，我会说‘会运动的东西是有生命的’，但是下午有个相机小姐告诉我，没有生命的东西里头也在运动。”
“我倒是很乐意认识那位小姐。”
“我知道了！”星星大喊道，“生命就是会老的东西！”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一本书放在一个没人居住的房间里，你猜怎么样，慢慢地，它的纸张会自己变黄变脆，直到最后用手指捻一捻就化作了灰尘。但你不能说它是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会在环境中慢慢起变化。”问号先生说，“所以还是没人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生命和非生命的界限呢。”
车头向下，略微倾斜，渐渐被夜色拉平。“按照妈妈的说法，外婆只剩下这个了。它们是没有生命的，不能再活过来了。”星星又低着声音，摸出怀里的那些头发。
问号先生用浑浊的眼睛注视星星。月光的泪滴落进了双眸。
“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那个答案，我相信你就不会那么悲伤了，因为你一定会发现外婆能够以生命的形式存在过，已经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一直沉默不语的钢笔小姐向前推了一把操纵杆，说：“别急，我们这就去找答案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