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在飞船屁股后头装载一堆物质和反物质，随后驱策它们同归于尽，距离老人星就会更近一步吧？想到这一点，星星终于破涕为笑。
“理论确实支持这一点。只要有0.5克反物质与0.5克物质碰撞‘湮灭’，我们就会得到90万亿焦耳的能量，相当于1000颗原子弹同时爆炸。假如能用反物质做引擎，很可能将飞船的速度提高到70%的光速，那么，用不了10年，我们就可以来一次往返比邻星的历险了。”荧屏小姐说。
我才不稀罕去什么比邻星。星星暗自想。
荧屏熄灭，画廊又只剩下了两个人。她们慢慢地踱步，一一穿过那些肖像下方的铭牌：尼古拉·哥白尼、约翰内斯·开普勒[1]、伽利略·伽利莱、张衡、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2]、艾尔伯特·爱因斯坦、斯蒂芬·威廉·霍金……
外头连通了一片草坪，草叶正在休眠。钢笔小姐带领星星继续在阳光下散步，渐渐向着一个半卧姿势的背影靠近。那人悠闲地用肘部支起一个大脑袋。
“你在做什么？‘格子先生’[3]。”星星看到他正望着前方发呆。那里摆着一只塑料脸盆。
“做实验。”穿着格子外套的先生平静地答道。走近后发现，一件黑色毛衣的领口露出了他的外套。星星调皮地将手指伸向水盆。
“还得再等一会儿。”格子先生并不生气。他将一张纸对折，动作麻利地叠出一艘小船，在船尾扎了一个小孔。接着，他又用剃须刀片从肥皂上切下小小的薄片，插入了小孔之中。
等到水面完全平静下来，格子先生将纸船放了进去。它像被架上弹弓似的，毫无声息地迅速射向前方。
格子先生抬起头，透过一副树脂做的黑框眼镜，似有似无地打量着星星。
“是什么在推它呢？任何东西往前走，都是有力量在推的。”星星问道。(www.xing528.com)
“引擎就是那块肥皂片，”格子先生不紧不慢地回答，“大概有必要先说一说水里发生的简单事实。一滴水受到挤压，它的表面会产生一种反作用力，好像有个力量在对抗你，这被称为张力。”
星星鼓起腮帮，挠了挠头。
“这么说吧，清晨公园里的叶片上缀满了露珠，而不是滑落下来；你往一枚硬币上连滴几十滴水，会附着在表面弯曲成一个半圆，而不是立刻溢到桌子上；轻手轻脚地将回形针放进水缸里，它会漂浮而不是沉下去。这些都是因为水的表面存在张力，”格子先生说，“如果小船前方水面和后方水面的张力相同，它就会保持静止，但是肥皂打破了僵局，它里面的物质可以减小水面的张力，后方水面的张力变小了，前方不变，就像拔河一样，小船自然就被拉向前方。现在如果这盆水是宇宙空间，纸船是飞船，可能也是这样的。”
钢笔小姐拿出笔记本唰唰书写起来。
“宇宙是不平坦的，到处都在弯曲。”他说。星星想到了那个黑暗房间里，那块丝绒做的桌布。大大小小的弹力球让它变得坑坑洼洼。
“所以如果可以把飞船后方的空间熨得平一些，飞船自然就会向着前方更加弯曲的空间行进。请记住，加速度永远只有一个方向，从弯曲程度更小的空间，指向弯曲程度更大的空间，也就是从更小的空间曲率指向更大的空间曲率。而这个速度是有可能逼近光速的。”一道光线开始缓缓从格子先生始终平静的脸上撤退。
“好了，现在我要去跑步了。”他轻快地说，仿佛即将向着繁星密布的时空广场阔步前行。
[1] 约翰内斯·开普勒（Johannes Kepler，1571—1630），17世纪科学革命的关键人物，他发现的开普勒定律直接启发了牛顿发现万有引力。
[2] 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Pierre Simon Laplace，1749—1827），法国著名天文学家，天体力学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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