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创新：解析成人化现象

随着成人群体市场价值的提升，动画企业拓展成人群体的动力日益增强，但由于内容规制的限制，想要内化这些外部利润成本很高。动画制作者个人、团队或公司进行制度突破的成本过高、风险过大，一些动画人、动漫企业开始尝试在动画片中或多或少地添加成人内容，打着擦边球，但意识形态刚性与制度的僵化越来越不适应产业发展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政府出面主动进行制度变革，以适应产业的需求，推动产业环境的完善。

从内容规制的角度来看，世界范畴内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内容审查制度，一种是内容分级制度。审查制度遵循的是强迫原则，由行政机构对影视作品的内容进行检查。分级制度则侧重于引导，促进行业自律。而从访谈中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实施分级制度是目前动漫人或动漫企业最强烈的愿望。在他们看来，实施分级制度的目的无非有以下几个：

一是出于对未成年人身心的保护，即未成年人应被保护免受潜在的负面因素的伤害，这是未成年人的权利，也是管制的出发点之一。从国外的电影与动画的相关规制政策来看，管制动画产品的主要目的就在于防止性、暴力、色情、粗口等各种成人因素对少儿产生不利影响。

二是出于对成年人权利的保护。从本质上来说，动画是一种艺术形式，满足的是全体公民的审美与艺术、娱乐的需求。如果人为地将这个社会的大部分群体排斥在动画这一艺术样式之外，对于动漫艺术发展规律或是言论自由，都是不利的。

三是出于对产业发展的保护。动画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传播工具，往往会受到相关部门的管制。从国外审查制度诞生的历史来看，影视分级制度的建立就是为了避免政府及利益集团对影视业的过度干预，使艺术能按自身固有的规律发展。

如何平衡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促进动画成人化发展的关键。从发达国家的影视作品规制来看，由内容审查向内容分级制度转变是一个趋势。

近几年关于动画分级，各方人士纷纷提出自己的构想，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是一种对动漫游戏产品和出版物的三层分级：第一级为普通级，适合任何年龄阶段人士；第二级为辅导级，儿童不宜，只适合少年和成人；第三级为限制级，少年及儿童不宜，只适合年满18岁及以上人士。

考虑到中国的特性，我们可以将中国的动画分为3个层面、5个级别：

第一个层面：允许全体受众观看。此类节目从主题与内容上来讲，适合全体受众观看，基本没有性、暴力等因素。这一层面可以对应西方电影分级制度中的G级。在这个层面，可以结合内容因素与年龄等其他标准，将适合此类动漫的人群定位为：

（1）幼儿动画

适合0—7岁的幼儿观看，作品中没有性、色情与暴力因素，主要功能在于向幼儿提供阅读与娱乐的空间。

（2）全龄动画

适合全部受众，尤其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受众群体的观看。此类动画中没有裸体场面，没有或含有极轻度的暴力，对话也是生活中常见的。在主题与思想方面，它将比少儿动画更加深刻，更能吸引成年人的兴趣。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类动画将会是中国动画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也是动画成人化的一个重要步骤。好莱坞动画尤其是迪士尼动画走的就是这条路线，而在目前中国动画产业并不发达、市场规模还不够大且市场风险较高的情况下，此类动画应该是最能抓住市场的。

第二个层面：指导性观看。此类动画由于涉及一定的暴力、情色等因素，可能会对少儿产生惊恐、不适等心理反应，需要家长的陪同与指导。这个阶段的动画主要针对7岁以上至18岁以下的少年群体。

7—18岁或称为陪看指导级。此类动画相比于0—7岁的幼儿动画，存在一定的表现暴力冲突等场面，但多数为想象性暴力，其程度应控制在轻度或中等程度以下，不应有细致的现实暴力、性爱情节描写。

在7—18岁之中，实际上按照中国目前青少年的接受状况来看，以14岁为界可以划分为两层，前者是小学阶段与中学的早期阶段，在内容上可以进行相对较多的管制，明确规定减少性与暴力的因素。后者则由于目前世界范围内性心理与器官的成熟普遍提前，且中国由于没有分级制度使青少年过早接触到这些动画，他们对于成人因素的接受度相对较高，在内容上可以较多涉及不同的主题，包括种族、宗教、吸毒等，在暴力与裸露的程度上应有严格的标准进行限制。在前面的调研与分析中我们发现，14岁以上少年和成人相比较，其接触的主题与内容，虽然存在一定的差异性，但差异并不明显。不过，从分级制度的角度来看，将他们分离出来进行特殊对待，是有必要的。

第三个层面：成人化。此类动画主要针对18岁以上的成人，动画在性、暴力方面会有比较明显的表露。此层面可以分为两个：

（1）限制级

此类动画有比较明显的激烈的暴力场面、频度稍高的粗口以及程度较明显的性暗示、性爱相关内容，除非剧情需要，否则不应展示；其情景程度不能以美国影视分级制度的标准来判定，而应大大严于这个标准，对于格斗、犯罪场面再现的精确程度与频度等仍应严格控制。此类动画片在内容与主题上应对应于成人动画中的第一、二类动画。

（2）成人级

可以有明显的性、暴力等成人观看的内容，但是相关内容及镜头的运用，应以是否具有艺术、历史、政治或科学价值作为评定的标准。此类动画只适合向成年人播出，但是由于政策与传统的限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其不会成为中国动画的主流，而且会受到较为严格的管制，那些完全意义上的色情动画等则可以严格禁止。

从中国的现实情况来看，过度的色情与暴力在国内是无法接受的，从对受众的调查中我们也能看到这一点，受众总体上对过度的成人因素持一种批判态度，因而在性、粗口方面要尤其予以注意，控制其频度。(www.xing528.com)

访谈中有一些企业的经营管理者建议，由于国情所限，完全脱离政府的内容分级制度很难实施，因而可以尝试建立在分级制度之上的审查制度，并逐步向分级制度过渡。国家可以明文禁止那些在国外作为限制级的“明显的性活动”“直接的性行为”“煽情的正面裸露”“极端恨意的演说或粗暴的语言”“明显的性暗示”这一等级的内容，只允许在艺术表现需求的范围内适度运用成人因素。然后，在此基础上实行分级制度，以保证内容上的可接受性，可以参照国外的管制方式来实行对成人因素的控制。

从美日的发展来看，行业自律的重要性要高于国家的法规。电影的分级与审查制度之所以出台，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国家的过度干预，影响了产业的发展。而实际上，在行业自愿分级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与社会团体、组织、个人在对电影或动漫内容进行着监督与制约，以保证或督促分级制度的实施。惟其如此，分级制度才能落到实处，真正地发挥作用。一直以来，我国的动画审查都由国家行政部门制定规章制度并予以执行，在制度的制定过程中没有体现出公众的参与性与行业的自律性，这也使得制度在执行过程中困难重重，既不能满足社会公众的要求，同时又不能满足企业发展的需求。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有分级制度也不可能完全通过行业自律来实现，政府的法律与规制体系的调整是必不可少的。在此过程中，要体现出内容规制政策制定过程的公共性、公开性、程序性与参与性，以确保法规的可操作性与针对性以及对产业的服务性与指导性。从对一些动漫企业的经营管理者的访谈资料中，我们整理出以下几个原则或方式：

在建设和谐社会的过程中，公众是意见表达的主体，在动漫内容规制的制度建设中，需要社会各方面的积极参与，而不是政府单方面推动。必须做到决策和执行全过程的公开透明，同时应积极引导将各种社会力量，尤其是与动漫产业相关的企业、政府、公众、社会团体等整合起来，形成社会合意，以保证制度的制定能体现出各方面的意愿，既能真正保护少儿，又能有利于市场的完善与开发。

在制度制定的过程中，应当完善地设置和严格地遵循包括听证程序在内的一套完整的程序。要通过严格的程序，保障动漫企业、研究学者、家长团体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进入制度制定环节的有效性与合法性。尤其是业界与家长团体等处于博弈状态的相关者，在制度的调整与制定上更要保证其话语权，全面地听取相关各方意见，而不能仅由一方自说自话，其他群体集体失语。

一方面，政府要在保证言论自由的前提下，制定法律对影视作品中的色情暴力内容进行管制；另一方面，从业团体与协会应以自律的态度来减少片中的暴力与色情内容，宗教团体、家长委员会以及其他各种社会团体则会对其播出的内容进行监控，彼此之间相互制衡，共同对动漫影视作品中的不良内容进行监控。在实施的过程中，也应注意防止以公共利益之名损害公众利益，制度体系的设计与建设中需要加强对权力使用过程中的司法审查等国家权力性部门的监督，同时还应将之纳入舆论监督、社会监督等监督范围。

对于分级的标准，在支持全社会参与的前提下，对一些比较敏感的因素要予以更细致的规定。由于中国有尚武传统，对于暴力或武术的呈现镜头似乎更易于接受，但是对性、淫秽等与道德相关的因素则比较敏感，这方面尤其要予以注意。

在保障标准化的同时，程序制定要细致。尤其对于那些很难掌控、界定程度的成人因素，一定要有比较可行的、可以量化和执行的标准。以美国电影协会为例，大多数的制片人和发行人会将他们的电影交予协会进行评级，因为要求影片必须取得级数，才允许该电影在该州传媒上做广告，否则会受到其他广告商或民众团体的抗议。在进行分级的时候，评级成员将时刻关注拍摄敏感场面的镜头，可以拍到什么部位，什么样的部位可以看到，什么样的部位不能看到，再如，表现得怎样算是血腥，什么程度算是在艺术范围内，是伤口充满整个画面的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都有详细的明确标准。^[1]而标准化，则是目前国内动漫企业最为难的一件事，只有标准明晰，他们才知道哪些地方该如何处理，如何去做成人化倾向比较明显的动画或漫画作品。

由于标准不清，目前国内的一些内容管制方面的措施很难实施。如《志明与春娇》是香港地区华语片中的冠军，却因为过多的抽烟镜头和粗口被归入了“三级”行列。而在内地，相关规定却相当模糊。在《广电总局关于重申电影审查标准的通知》中，有对“过分表现酗酒、吸烟及其他陋习的”内容进行审查的规定，但是在审查规定中没有对吸烟镜头做明确说明。美国电影协会在2007年将有明显吸烟镜头的电影都定为R级，这也使得2005年至2010年美国电影人物吸烟镜头明显减少，据《发病率与死亡率周刊》上的研究报告说，统计显示，2010年最卖座影片中出现公开或暗示性吸烟镜头的数量为20年来最低^[2]。从美国电影分级制度来看，较多涉及性、暴力的电影都会直接划入“限制级”，这种做法使得许多公司自律的程度加强，更好地符合了社会要求。这一点，也是中国的动漫内容规制政策所需要学习的。

从国外的经验来看，最好的方式就是禁止少儿接触到成人内容。拉扎斯菲尔德的5W模式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管制的模式：一则信息的传播需要通过传播者、渠道、媒介，最后才能达到受众，因而可以进行控制的几个方面包括传播的信息（内容）、传播者（动漫制作者）、传播的渠道（媒介）以及受众（动漫消费者）、效果（观后感及衍生产品消费）等，通过内容控制、渠道控制与传播者控制，最大限度地降低危害的可能性。

通过分级制度，将少儿、成人所能接触到的动画内容进行分类，对少儿动画中的成人因素进行严格控制。通过备案公示等措施进行审核，降低制作者制作不适内容的可能性，通过对传播者的行为控制来确保少儿不会从动漫作品中接触到那些不利因素。对于这些因素的判断标准，可以参照发达国家的一些标准来制定。以美国为例，1973年，在“米勒案件”中提出了关于“淫秽”新的三要素标准，即：适用当代社区标准；作品是否以明显令人厌恶的方式，描写或刻画州现行法律中明确限定的性行为；从整体上看，作品是否缺乏严肃的文学、艺术、政治或科学价值。^[3]当然，符合中国影视业发展的分级制度需要立足于中国的特殊政治与社会需求，进一步标准化。

图10-1 动画信息传播控制环节

动画传播的渠道一般有书店、报刊亭、影像租赁店、影院、电视、电脑、网络等等。在分级的基础之上，我们可以借用国外的方式来对渠道进行严格的控制，以降低少儿接触到成人动画的几率。

1.图书音像方面

在美国，对于那些包含有性、暴力与色情内容的作品，政府往往会采用分区和贴标签的方式进行分级，要求设立成人店或成人影院等方式，将此类内容集中到青少年不大容易接触到的地方去，这样既能保护他们免于受到伤害，同时又能保障成年人的言论与表达自由权。日本则是在图书商场设立专门的销售区域，不同种类的动漫在不同的区域进行销售，每个分区只准许特定读者进来，少儿禁止进入成人动漫销售区，电影院的场次更是如此。这样便于少儿在购买图书或是观看电影时，明确哪些地方是禁区，自觉地予以拒绝。而图书与电影院的销售人员也能根据相关的规定，做出是否向其出售动漫作品的决定。对于中国来说，在分区与分级标签基础之上，制定对动漫制作、销售与播放的相关管理与规定，实施起来会更加有效。

2.影视渠道方面

可以对动画的播出时间、时长、频道进行具体的规定，面向成人的动画可以选择那些少儿使用电视不活跃的时段，如在深夜或是半夜档播出。同时，可以设立专门的成人动漫频道，暴力、色情程度较高的动画只能在该频道播出，这样人为地对其内容的播出进行区隔并在频道上做出明确标识，保证家长在为儿童选择动画作品时有所警惕。而今，国内IPTV和手机电视的发展方兴未艾，而电视节目分级系统是其实行内容监管的基础之一。

3.网络方面

可以设立不同类型动漫专区，此外还可以设立专门的儿童网站，在儿童网站播出适合少儿观看的动画片，这样可以有效减少儿童接触其他网站的可能性。美国就专门创办了KIDS.US，该网站的所有内容均受到核查，不含任何色情内容，也没有聊天室与即时电邮等等，更不提供不良地址的链接。同时强化立法，对通过网络传播色情、暴力内容的行为进行管制。如1996年2月8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签署了《传播净化法案》，对向未成年人发送色情信息，其内容按照当代社区标准属于明显令人厌恶，或任何人故意允许通过其管理的电子通讯设施传播上述信息，均应处以罚款或两年以下监禁，或两刑并罚。^[4]

主要是对动画播出渠道的物理介质进行控制。图书期刊比较容易，这里不多涉及。电视可以通过立法要求电视生产商加装类似美国电视的V芯片或儿童锁等设备，家长可以设定电视观赏节目的等级，对他们认为对少儿有不良影响的节目或频道进行屏蔽，从物理层控制少儿的接触。电脑则可以配合网络实名制，要求浏览器提供商或网站修改软件，设立身份验证框，每次进入这些频道或专区都会弹出对话框，需要输入身份证号或密码，不符合条件则会被拒绝，禁止网站将成人内容传播给未成年的用户。在家用电脑上，还可以通过加装软件如“绿坝”、IP地址封堵、代理服务器等对某些网站进行屏蔽，使少儿通过家用电脑无法登录这些网站。对少儿容易接触到网络的地方，如学校机房等则可以通过联网管理、技术屏蔽等手段来进行防治，并在其网络服务程序的目录上提供过滤器，减少少儿接触这些不适内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