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成人化现象研究：界定与特征

在一些文章或报道中，我们时常会碰到以下几个概念，这几个概念经常被混用，因而在研究中也需要予以界定。

所谓成人因素，实际上就是指符合成年人认知与接受能力、审美需求的语言、行为、画面等等，这些内容中可能包含程度不一的性、暴力、情色倾向，对少儿产生负面影响。当然，成人因素也不仅仅指涉性、暴力、不雅等，一些动画片中反映出来的情节与故事以及人物心理活动等，都是成人世界才会出现的，少儿无法接触或是难以理解的。

此类动画片从性质上来说未必有多少性、暴力等因素在内，但是从主题、思想与音乐、人物形象上更多地迎合成人心理需求与审美需求，更适合成人的欣赏品味与喜好。此种倾向，在本书中称之为“成人化”。比如《狮子王》《超能陆战队》等，可算属于此类。

这类动画以成人为主体受众，在内容创意、人物设定以及音乐、故事情节等方面都以成人的需求为依据进行调整，当然性、暴力、毒品、反社会行为等可能是重要的表现因素，而且程度较高，有时成人动画也特指涉及两性的动画。

一般来说，人们在臆想中很容易将成人动画等同于色情动画。中国新闻漫画研究会秘书长张耀宁就表示，“按照国际惯例，成人漫画，就是指涉及两性话题的漫画”。^[6]在日本漫画的分级中，成人漫画在某些情况下等于黄色漫画，这种看法也影响了国内对成人动漫的看法。

实际上，成人动画并不等于色情动画。英国学者罗杰·沙宾（Roger Sabin）首次将成人漫画作为单独的研究对象，在Adult Comics：An Introduction中为“成人漫画”正了名，认为成人漫画诞生于19世纪末期，其主要目的是为工人阶级提供一种便宜有效的、令人愉快的娱乐方式。为了扩大市场，漫画不再仅仅针对少儿，而是面向一个混合的市场，男性、白领是他们的主要受众，作者由此提出了“成人漫画产业”的概念。从这一概念来看，成人动画并非只是一种充满色情的娱乐产品，而是一种适合成人群体心理需求的文化产品。因而，我们首先要确立的概念是成人动漫、成人动画不等于情色作品或色情作品。

祝普文在《世界动画史》一书中将动画片按受众年龄分为儿童动画片、少年动画片、青春动画片和成人动画片，并将成人动画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实验动画片，指不以娱乐为主要目的，以特立独行为己任，其内容隐奥而形式奇崛，这种影片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是大多数青少年不能理解也不愿理解的。

第二类成人动画片的主题都是严肃的，都在于揭示政治领域、经济领域、社会生活领域和思想领域的问题，从内容到形式绝不委屈从俗。

第三类是仅供成人消遣的动画片。这类动画片，大量涉及性、暴力和恐怖等内容，以寻求感官刺激、附庸扭曲心态为主，是动画片中的三级片。

在研究中，为了避免争议，我们将祝普文书中的前两类动画作为研究对象，称之为“成人化动画”。而动画的成人化表示为一种趋势，即动画从少儿动画、全龄动画向成人化动画发展的这样一种趋势。

综上所述，我们对动画成人化这一概念看法如下：

全龄动画的目标受众包含了成人受众，但不专门针对成人受众，它必须兼顾未成年的受众或以未成年受众为主。而成人化动画的目标受众是成人，其主要目的就是满足成年人的心理需求，其主题、功能与少儿动画是完全不一样的。如《南方公园》《蜡笔小新》都是以小孩子为主角，但其主要受众群体却是成人，动画不以教育为主要目的，而是以讽刺、嘲笑社会不合理现象或满足上班族缓释压力的需求为主。

一直以来，国内业界与学界人士在谈到面向成人的动画时，往往举的例子都是一些小众化的动画作品。近些年来网络中经常出现一些大学生或是青年人做的实验动画短片或非主流动画短片，社会反响相当不错，其主要的受众也是年龄层次较高的人群。但是，这些实验性、非主流的动画片虽然在表达主题上可能更加深刻，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可能要更加尖锐，但其从受众规模、产品传播范围、传播的效果来说相当有限，而且有些片子的艺术手法、主题思想与表达方式对某些成年人来说也难以接受。要想让成年人欣赏动画作品，仅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面向成人的动画可以包括这些艺术性、实验性的动画，而商业动画也不应被忽视。(www.xing528.com)

这些动画的主要功能是满足成年人的多元文化需求，在动画中我们能看到色情和暴力等因素，但这些只是一种表达主题思想的手段而已，动画片真正的主题并不是宣扬这些性与暴力成分，而是反映深刻的个体意识、社会思潮或对落后价值观念的批判。成人化的动画和其他的艺术门类一样，也是表达成人的观点和意识形态，反映成年人的思想价值观念并与之形成共鸣的工具。与电影一样，其题材照样可以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等问题，同样也可以反映同性恋、黑社会、吸毒、种族歧视、宗教、战争等一些比较敏感的题材。如日本动画题材大到金融、历史、政治、战争，小到小职员、失业者的情感和生活等，延伸广泛，分类细致，成年人能找到符合自己兴趣的内容。

国外影视业中，对色情与暴力的界定取决于其主要目的与传播的方式——是为性而性，还是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法，是否会引起普遍的反感等等。前者属于需严格管制的范畴，而后者则在一定范围内允许存在，并不是一棒子打死的。

面向成人的动画与少儿动画不一样，有着自己鲜明的特征：

与少儿动画相比，一般具有较高的思想性。虽然动画中不可避免地涉及了一些性、暴力等元素，但是除了纯粹的色情动画之外，大部分的动画色情成分并不是很重。许多动画则以此作为表达思想、态度的手段或是反讽的一种手法。在《哀伤的贝拉透娜》中，性成为一种武器，一种交易商品，甚至是一种治疗方式。裸露的女性身体、流溢的鲜血、性器官式的魔鬼等等，画面诡异，色彩纷乱，视觉刺激感非常强烈。通过主人公的悲惨遭遇，该动画片引发了受众对于人、人性与社会的思考。同样，被称为日本动画“三大神作”之一的《新世纪福音战士》更是在故事情节中掺杂了许多的意识流、宗教思想、哲学概念等不同主题，深刻地反映了人类的本性，其深刻的思想性深受成年受众的喜爱。

从功能来看，成人化动画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娱乐，为成年人提供缓释的空间，让他们能在轻松的精神状态下得到休息与娱乐，忘却工作的繁琐与劳累，忘却其作为社会一员应承担的义务，从而恢复其精力，能够更好地投入新的工作与学习。因而，从内容上看，其中一些作品可能是出格的、不合乎常理或伦理道德的。比如《蜡笔小新》中，野原新之助实际上就是一个完全超出我们想象的小孩子，贪吃、好色、喜欢胡闹，不聪明但是时常有新点子，让老师和父母尴尬不已。从学校教育与家庭培养的角度来看，小新怎么看都是一个负面典型，与“乖”这个字眼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是在成人眼里，尤其是一部分白领青年眼里，小新身上的某些特征实际上是他们少儿时期的缩影，有些行为则是他们曾想象却没敢尝试的。其令人抓狂的语言、出乎意料的动作都能给他们带来一种超脱现实的感受，远离现实压力的愉悦，这才是成人动画的主要功能。前几年，国内曾掀起了对《蜡笔小新》的讨伐热潮，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是家长与相关部门对其定位有偏差，将之当作了少儿动画。实际上，这部动画片在日本，其主要受众群体本来就是成人，而非少儿。

与少儿相比，成人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与艺术欣赏水平，这种特征也使得成人对动画在画面、音乐、人设、配音等方面有着较高的要求。对少儿来说，他们的动画选择标准以情节为主，至于画面质量、绘画手法或是科技含量，要求并不是太高。成人则不一样，动画画面是否唯美、情节是否曲折、音响是否丰富等，对他们的选择具有较大的影响。情节低劣、背景模糊、线条杂乱的动画基本不会进入他们的法眼，而那些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风格、制作精良的动画则更易受成人的喜爱与追捧。《攻壳机动队》阴沉冷峻的画面、《机动战士高达》的视点移动效果、《兽兵卫忍风帖》的动感力量等等都因为有着自己的鲜明特征而备受成人喜爱。音乐方面，尤其是配音在动画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有时甚至是一部动画片市场推广与营销的重要影响因素。在日本，由于声音对受众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为此配音形成了一个专门的行业——声优。如樱井孝宏、石田彰、铃村健一、保志总一郎、高桥广树、子安武人、绿川光、关俊彦、池田秀一、川澄绫子、折笠富美子、堀江由衣、饭塚雅弓等等都是名扬一时的声优。

相比少儿，成年人对现实生活题材的兴趣更大，他们更愿意在动画中看到与自己类似的人物、类似的生活与所经历的类似情感，这样他们可以移情或是角色代入，让自己感受到更为真切的生活与体验，获得更大的心理效用。日本漫画大师宫崎骏的获奖影片《再见萤火虫》就描写了两个生活在“二战”时期的日本孤儿的悲惨经历。高畑勋的《回忆点点滴滴》、刘健的《刺痛我》等动画也是以现实生活为题材或是接近于现实生活的题材，对社会现实的冷峻反思与反讽获得了诸多成年人的认同。由于超越了现实世界，人们对动画世界产生陌生的新奇感觉并超脱出现实利益的影响，用一种客观的方式来观察、体验与反思人性与社会，更加客观与冷峻，因而具有直击人内心的效果，这也是动画高度假定性的魅力。

[1] 山口康男.日本动画全史[M].于素秋，译.北京：中国科技出版社，2008：10.

[2] The New Encyclopedia Britannica： 15th edition. Vol.1 [M]. 1998：421.

[3] 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2257.

[4] 杨锡强，易著文.儿科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4：3-5.

[5] 据资料整理。林崇德.发展心理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83-100.

[6] 中国首家成人漫画杂志受到关注[EB/OL].（2004-08-26）.http://games.qq.com/a/20040826/00010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