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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底地方议会审判巫案,判火刑的妇女幸免于难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670年,诺曼底地方议会判处十几名女性火刑,罪名是她们参加了巫师和撒旦一年一度的夜半聚会。因此,被判处火刑的妇女幸免于难。案件涉及两个叫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的老寡妇。她们因向六个小女孩和一个男婴施巫术遭到控告。但案件中这种微不足道的破绽并不能抵消其他证人的有力证言。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有可能的是,在中世纪,巫术和谋杀及其他重罪一样,会被判处死刑。

诺曼底地方议会审判巫案,判火刑的妇女幸免于难

1670年,诺曼底地方议会判处十几名女性火刑,罪名是她们参加了巫师和撒旦一年一度的夜半聚会。有人恳请法王路易十四饶恕这些女性。法王路易十四同意了,但条件是她们必须离开法兰西王国,永不返回。法王路易十四的宽恕使诺曼底地方议会感到非常震惊和愤怒。于是,诺曼底地方议会将一纸诉状交给了法王路易十四。诉状上义正词严地抗议道:“在她们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时刻,您的议会有责任告诉您,诺曼底人非常气愤。这不仅关乎上帝的荣耀,还关乎您苦难臣民的救赎。在这些妇女的威胁恐吓下,诺曼底人叫苦不迭……陛下,恳请您再次考虑这些妇女造成的严重后果,考虑因她们的威胁造成的财产损失,以及一些不明疾病的死亡事件……在诺曼底地方议会的各种审讯中,这一切都有记录。请陛下相信。”法王路易十四十分清楚王室的各种规定,尤其是赦令一旦宣布就不能撤回。因此,被判处火刑的妇女幸免于难。在此,需要注意的是,作为诺曼底地方法律权威代表,诺曼底最高法院将巫术界定为通过神秘未知的手段导致疾病附体或财产损失,是所有罪行中最严重的一类,其存在和盗窃、拦路抢劫等一样,不可饶恕。

人类的文明进程中,巫术一直存在。从史前时代到17世纪末,巫术从未消失。一些部落的人头脑简单且生活方式原始,旁观者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有宗教念头。但调查发现,再野蛮的部落也存在巫术观念。的确,在原始人的头脑中,因果关系最初的形式是假定疾病或死亡与某个人的邪恶力量有关。只有文明人才能理解自然疾病、自然死亡的概念。对不懂自然规律的野蛮人来说,所有死亡都属于谋杀,或者是一种超自然力量所为,只有取悦超自然力量才能逃过劫难。也有人认为,死亡是某个想要复仇的人所为。野蛮人对疾病的解释与死亡一样。因此,巫师的主要作用之一是发现并惩治具有超自然力量或邪念的人。在人类所有的迷信活动中,或从原始时代延续下来的事物中,巫术观念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精神现象。过去的人对巫术深信不疑,直到文明、开化的社会出现。此外,支撑巫术的基础非常牢固,是其他人类观念无法企及的。

现在,在文明社会中,一些可喜的变化有目共睹。在受过教育的人的头脑中,巫术观念几乎绝迹。现在的人将巫术视为印第安人认识自然事物的滑稽表现。有时,巫术也会出现在一些魔术表演中。这些魔术表演源自黑人对非洲古老传说的记忆。在文明的熏陶下,巫术观念逐渐淡化。但两个世纪前,巫术观念还普遍存在。如果想充分了解巫术,就需要进行大量历史研究

牛顿

笛卡尔

马修·黑尔

导致人类对巫术的态度发生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显然不是争辩导致的,因为以前从未有人质疑过巫术的真假。现在,大多数巫术不值得人们费口舌证明真假。实际上,由于牛顿和笛卡尔以来自然科学的快速发展,我们逐渐抛弃了巫术观念。文明人已经非常熟悉自然法则。自然科学观念直接剔除了旧的巫术观念,就像三叶草挤得杂草无处生存一样。据观察,巫术观念的存在与人们的盲信密不可分。如果人们不再盲信,那么巫术观念自然会消失。近现代之前,巫术观念非常普遍,并且人们对此习以为常。盲信是人类最原始的思维特点,但利用自然因果律分析事物关系的能力是近现代才出现的,并且想要具备这种能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664年,英格兰萨福克地区伯里圣埃德蒙兹镇发生了一起巫师审判案。主审法官是英格兰最杰出、最博学的法官之一——马修·黑尔。案件涉及两个叫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的老寡妇。她们因向六个小女孩和一个男婴施巫术遭到控告。男婴突然晕厥。男婴的母亲怀疑孩子中了巫术,于是找乡村医生商量。乡村医生让她将婴儿床里的毛毯挂到壁炉角烤一整天,如果她夜晚取下的时候看到毛毯上有奇怪的东西,千万不要害怕,只需要将奇怪的东西扔进火里。接下来,当男婴被抱到床上准备睡觉时,男婴的母亲取下了挂在壁炉角的毛毯。突然,一只大蟾蜍从毛毯上掉下来,蹦到了炉边。男婴母亲喊道:“噢,把它扔到火里,快!”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小男孩立即用钳子夹起蟾蜍扔进了火里。烧着的蟾蜍浑身闪着火焰,发出奇怪的声音,很快化为灰烬。当天晚上,坐在炉边的艾米·达尼的脸被烧焦。因此,人们认为艾米·达尼就是那只蟾蜍,自然会受到火刑的折磨。当男婴的姐姐突然生病去世、男婴的母亲腿瘸了后,施巫术的艾米·达尼一定是罪魁祸首。当艾米·达尼被处死时,她的巫师身份彻底暴露,因为她死后,腿瘸的妇人扔掉了拐杖,像正常人一样轻快地走起路来。

与此同时,被施了巫术的女孩们说自己胃肠绞痛,甚至吐出了弯曲的大头针和一些钉子。法庭上,只要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靠近女孩们,女孩们就将围裙用力套在头上,痛苦地扭动身体。当时,在场的法官中有一些头脑冷静的撒都该派信徒。查尔斯·康沃利斯勋爵和埃德蒙·培根爵士怀疑女孩们的胃肠绞痛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他们用布蒙上女孩们的眼睛,然后让另外一个老妇人走上前触摸她们。结果,不管是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还是老妇人,只要有人靠近小女孩们都会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但案件中这种微不足道的破绽并不能抵消其他证人的有力证言。譬如,罗丝·卡伦德尔曾诅咒过证人,导致证人运干草的推车卡在了门上。一个证人指证说,艾米·达尼告诉他:“这几天你家的烟囱会塌。”随后,他家的烟囱果然塌了。听到证人们的话后,任何正常人都相信,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分别向推车、烟囱施了巫术。在训令中,博学的大法官指责一些法官质疑当事人的举动,宣布巫术的存在不容怀疑,因为《圣经》中已经有语录证实,各国的刑法也做了规定。半个小时不到,陪审团就认定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有罪。随后,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在剑桥被绞死,死前一直在拼命喊冤。

英诺森八世

根据所谓的“证据”,无辜的人死在了法律的准绳之下。因巫术被判死刑的人数比相关文献记载的多很多,过去的历史学家提到的一些庞大数字难以让人信服,但我们掌握的权威数字依然令人震惊。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有可能的是,在中世纪,巫术和谋杀及其他重罪一样,会被判处死刑。但一旦因巫术被判死刑的人数增加,恐惧就会蔓延开来。1484年,罗马教皇英诺森八世发表了反巫术诏书,标志着迷信时代新纪元的开始。16世纪和17世纪,信奉巫术进入“地狱时代”,就像文学艺术达到黄金时代一样。当时,罗马教皇与异教徒展开生死较量。很多异教徒因遭到使用巫术的指控命丧黄泉。因此,普遍存在的巫术沦为教会迫害异教徒的工具,一些无耻的暴徒假借巫术之名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既然教会要将巫术斩尽杀绝,那么关于巫术的证据自然比比皆是。1489年出版的《女巫之锤》就是一本巫术教科书。从那时起,地狱之火频繁降临人间,烧了整整两个世纪。

根据神学家马丁·德里奥的描述,1515年,在日内瓦,约五百个“巫师”被处死。一个自称“雷米希奥”的法官夸口说,在意大利北部他所在的地方,十五年内,他亲自督办了九百多名“巫师”罪犯的火刑。在苏格兰,1560年到1600年,平均每年有两百人以巫师罪名被判死刑,四十年间共处死了八千名“巫师”。也就是说,以目前马萨诸塞地区的人口为基准,平均每周有四个人被处以死刑。1597年,在爱丁堡,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发表了一篇关于“魔鬼学”的文章。文章中,他坚称任何指控犯有巫术罪的证据都是合理的,即使是儿童或卑鄙小人的证言,也不应该被忽视。无独有偶,在后文中,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的荒谬逻辑还会出现。1604年,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成为英格兰国王不到一年,英格兰议会通过了著名的《女巫法案》。《女巫法案》一直持续到了英王乔治二世统治时期。

乔治二世

查理一世

英王查理一世执政期间,根据《女巫法案》,法庭审判并处决了很多人。长期议会[1]时期,巫术案几乎泛滥开来。但在奥利弗·克伦威尔治下,巫术案戛然而止。随后,巫术的社会影响力逐渐减弱。像艾米·达尼和罗丝·卡伦德尔这样的案件越来越少。在牛顿和约翰·洛克时代,大量邪恶的魔鬼还在世间晃动翅膀,垂死挣扎。

约翰·洛克

然而,英格兰王国和苏格兰王国最后一起巫术案分别发生在1712年和1722年。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一起巫术案发生在1749年,修女玛丽亚·雷娜塔因巫术罪被砍头。与此同时,著名诗人歌德出生。

英王查理一世执政时期,大批清教徒来到新英格兰。当时,英格兰王国的巫术案波及范围很广,但新英格兰几乎没有发生巫术案。在奥利弗·克伦威尔的统治下,英格兰的教会事务独立[2]掌管,与女巫有关的活动似乎少了很多。此外,来到北美洲的独立派教徒开始主动开拓殖民地。从某种特殊意义上来说,北美洲应该是魔鬼直接控制和管辖的地方。一些人认为,异教徒的世界一般由魔鬼撒旦统治。在美洲荒野上,人类的宿敌总是不断骚扰、折磨上帝的选民。显而易见,印第安人就是撒旦身边名副其实的小魔鬼。印第安人的残忍行为已经表明他们的魔鬼身份。因此,北美洲是撒旦的王国。由于这种观念的普遍存在,在新英格兰的早期历史上,巫术案件如此少确实令人感到奇怪。

女巫识别小鬼

从英格兰人最初定居波士顿到接下来的六十年中,巫术案只发生了十几起。在北美洲,查尔斯敦的玛格丽特·琼斯是巫术案的第一个受害者。玛格丽特·琼斯通晓药理,反对医生使用会导致大出血的药物和催吐药物,经常用草药和其他简单的药方治疗病人。她的行为激怒了很多医生。1648年,玛格丽特·琼斯被指控使用巫术,随即被处死。讲到这件事时,新英格兰总督约翰·温斯罗普说,玛格丽特·琼斯被处死的那一刻,康涅狄格刮起了大风,很多树木被大风吹倒,证实了玛格丽特·琼斯犯下的罪。约翰·温斯罗普记录这件事时,牛顿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如果像约翰·温斯罗普这样知识渊博、有教养的人都持有这种因果观念,那么在支持可怕巫术的主流思想中,显然没有自然科学的一席之地。

托马斯·哈钦森

约翰·恩迪科特

安·西宾斯夫人被绞死

根据托马斯·哈钦森的描述,当时,北美洲还发生了两起巫术案。其中,一名女性在多切斯特被吊死,另一名女性在剑桥被吊死。接下来的一起巫术案引起了轰动,因为当事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像玛格丽特·琼斯这样的女性或许受过教育,称得上现在所谓的“女士”。但当时,玛格丽特·琼斯还不能以“琼斯夫人”自称,只能叫“老妇”或“琼斯婆婆”。只有候补骑士[3]的妻子才能称“夫人”或“太太”。在日常对话中,候补骑士和骑士或准男爵的等级一样,其妻子的称谓都要严格遵守规定。另一起巫术案的当事人是安·西宾斯夫人。1654年,她的丈夫威廉·西宾斯去世。威廉·西宾斯曾是助理参事会的委员,还担任过殖民地驻英格兰王国的办事员。安·西宾斯夫人的哥哥理查德·贝灵翰姆是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的副总督。1656年,安·西宾斯夫人的案件在常设法庭受审。当时,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的总督约翰·恩迪科特也在场。安·西宾斯夫人的巫术罪名成立。1656年6月19日,在波士顿公园,安·西宾斯夫人被绞死。至今,安·西宾斯夫人的裁决书和死刑执行书还保存在殖民地时期的档案中。但有关她的审判报告已经不知所踪,因此,案件起因不得而知。托马斯·哈钦森的曾祖父爱德华·哈钦森是安·西宾斯夫人的朋友。据了解,这起案件很可能是残暴的迫害所致。与安·西宾斯夫人同时代的一些人也这样认为。约翰·诺顿就是其中一个。约翰·诺顿思维敏捷,一眼就能看穿撒旦的伎俩。他虽然迫害过许多贵格会[4]教徒,但曾竭尽全力营救安·西宾斯夫人。后来,一谈到指控安·西宾斯夫人的人,约翰·诺顿的话里就会充满讽刺。他说:“安·西宾斯夫人被绞死只是因为她比周围的人更聪明。”一天,在路上,安·西宾斯夫人遇到两个敌视自己的人正在悄悄说话,于是喊道:“我知道你们在说我!”结果,对方立即反咬一口,说她有巫术,一定有魔鬼向她告密。根据约翰·诺顿的描述,在法庭上,这一指控极具分量。遗憾的是,我们对这起案件知之甚少。当时一定出现了特殊情况,否则殖民地政府不会将一位有权有势的女士送上绞刑架。有迹象显示,这件事发生后,群情激奋,众人唏嘘不已。波士顿的许多人坚称,高洁的安·西宾斯夫人是被流言蜚语戕害的。

受迫害的贵格会教徒

接下来的三十年中,英属北美殖民地陆续发生了十几起巫术案,但其中一些人被无罪释放。从中,我们偶尔会看到一丝理性的光芒。譬如,约翰·布拉德斯特里特被指控经常和魔鬼来往,因为他承认自己读懂了巫术书,还听到有声音问他:“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约翰·布拉德斯特里特回答说:“去海上建一座沙桥,建一个通往天堂的沙梯。见到上帝后,不要再下来了。”在伊普斯威奇,审理这起案子时,陪审团发现约翰·布拉德斯特里特撒了谎。于是,法庭判约翰·布拉德斯特里特交纳二十先令罚款或接受鞭刑。

1688年,波士顿古德温家的孩子们的巫术案引人注目。一个叫“安·格洛弗”的爱尔兰女天主教徒在古德温家中做洗衣工。古德温家的男主人约翰·古德温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孩子玛莎·古德温十三岁。一天,玛莎·古德温指责安·格洛弗偷了几条亚麻床单,却遭到安·格洛弗的威胁和诅咒。随后,玛莎·古德温倒地抽搐起来。另外三个孩子分别是十一岁、七岁和五岁,也模仿姐姐抽搐起来。随后,四个孩子做了各种恶作剧,有的装聋作哑,有的喊着被针扎或被刀砍了,有的学狗叫或猫叫。他们甚至双脚不着地一掠而过。这种绝技类似现在的魔术表演“悬空漂浮”。用科顿·马瑟的话形容,四个孩子就像“飞起来的大鹅”。几个星期后,医生和牧师都认定约翰·古德温的孩子们中了安·格洛弗的巫术。结果,安·格洛弗被判处绞刑。

安·格洛弗被判处绞刑

英克里斯·马瑟

科顿·马瑟

这起案子最特别的地方是科顿·马瑟牵涉其中。科顿·马瑟是英克里斯·马瑟的儿子,约翰·科顿的外孙。1678年,二十五岁的科顿·马瑟从哈佛学院毕业。他很早就开始了写作生涯。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涉猎广泛,对神学、哲学、历史、文学、自然科学都非常感兴趣,并且至少能用七种语言流利写作和交流,其中包括易洛魁语。他一生出版了近四百本专著和小册子,包括历史专业学生必读的专著,但大部分书售价很高。他做人诚实守信,做事一丝不苟,唯一的缺点是爱慕虚荣。但想想众人对他的尊敬和追捧,这个缺点不足为奇。他不擅长独立思考,一直受他所属时代的迷信思维的影响。但大多数时候,他敢于面对未来,朝有益于人类的方向努力。譬如,1721年,他不顾外界的阻挠和个人安危,成功将天花疫苗引入了美洲。这件事充分表现了他的睿智和勇敢。就其他品质而言,他非常善良,有一颗仁爱、怜悯之心。然而,身处时代的纷争中,他无法保持中立,遭人嫉恨在所难免。最终,当巫术成为人们谴责的对象时,一直对科顿·马瑟心怀敌意的作家罗伯特·卡列夫趁机站了出来,诽谤科顿·马瑟与巫术有联系。罗伯特·卡列夫认为,科顿·马瑟的推波助澜导致了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猎巫现象的兴起。他的诽谤影响了后来的历史学家。人们记忆中的科顿·马瑟变成了一个邪恶的人。在1867年出版的两卷本史书《塞勒姆审巫案》中,查尔斯·温特沃斯·阿珀姆持类似的观点。《塞勒姆审巫案》详细描述了古德温家孩子们的巫术案。18世纪的作家读完《塞勒姆审巫案》后,非常赞同书中的观点。后来,乔治·班克罗夫特对科顿·马瑟牵涉的案件进行了一些不实描述。经过一些教材编写者的频繁刊印后,科顿·马瑟与巫术有关的观点已经深入人心。诗人亨利·朗费罗在1868年出版的《新英格兰的悲剧》中,第一次对科顿·马瑟与巫术之间的关系做了准确阐释。亨利·朗费罗深入细致地研究了原始文献,最终发现了事实真相,填补了查尔斯·温特沃斯·阿珀姆遗漏的内容。然而,1869年,威廉·弗雷德里克·普尔第一次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塞勒姆审巫案”。当时,威廉·弗雷德里克·普尔是波士顿图书馆的一名管理员。人类对已知的事实进行追根溯源时,可能会对历史人物及事件的不合理之处进行修正,有时甚至会推翻之前形成的观点。通过下面的简要叙述,我想还原当时的真实情况。

亨利·朗费罗

科顿·马瑟介入古德温孩子们的案件比较晚。作为最后一位受邀的牧师,他没有参与对女仆安·格洛弗的指控或审判。但安·格洛弗被判死刑后,科顿·马瑟去监狱为安·格洛弗做了两次祷告。安·格洛弗向科顿·马瑟承认,自己和撒旦订立了契约,经常出现在魔鬼的聚会上。她没有丝毫悔意,并且说不需要任何人的祷告。谈到此事时,科顿·马瑟说:“然而,无论安·格洛弗是否愿意,我都要为她祈祷。我即使有错,也是因为太过怜悯他人。”当时,安·格洛弗供述了另外一些巫师的名字。但科顿·马瑟从未透露安·格洛弗供述的巫师是谁,辩称:“我们应当谨慎对待任何指认,以免由于证据不足损害无辜者的声誉。”安·格洛弗被处决前后,科顿·马瑟将控告安·格洛弗的小女孩玛莎·古德温带回了家中,与玛莎·古德温相处了几个月。其间,他一边观察玛莎·古德温的举动,一边用科学的方法为玛莎·古德温治病。科顿·马瑟不仅精通医术,还熟知法律知识。最终证明,玛莎·古德温是一个聪明的女演员,总想表现出中邪的样子。她似乎知道科顿·马瑟对贵格派教徒和天主教徒持有偏见。她能流利地念贵格派和天主教的祈祷书,但一翻开《圣经》或有关清教徒的书,就一个字也念不出来了,甚至在读她喜欢的《祈祷书》时,每次碰到上帝的祈祷词时,她就结结巴巴读不出来了。渐渐地,科顿·马瑟用理智和善意让玛莎·古德温平静了下来,使她放弃了愚蠢的表演。但在治疗过程中,玛莎·古德温依然表现得像个演员。科顿·马瑟的书房里有很多整齐排列的书籍,都是希腊语和希伯来语。玛莎·古德温从来不进书房,因为魔鬼不允许她这样做。然后,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疯狂程度相当于六个小女孩一起喊叫,直到旁边的人将她拽进圣屋。随后,她立即冷静下来,说一个可怕的东西刚刚变成老鼠从她身上跑过。古老的日耳曼民间传说中早已有关于老鼠的故事。这类故事是换婴思想的残余,古代的英格兰人对此深信不疑。不久,玛莎·古德温痊愈了。她不再乱喊乱叫,逐渐变得安静、理智。这件事到此结束。

科顿·马瑟始终相信巫术的存在。他发表了有关这起案件的报告和治疗方法,目的主要有两个,第一是印证巫术的存在,第二是告诉人们如何治疗被施了巫术的人。虽然《圣经》里讲得很明白,但一些人依然怀疑巫术是否存在。在治疗被施了巫术的患者方面,科顿·马瑟的思想比同时代的人进步。如果其他人像他一样保持谨慎克制的态度,那么塞勒姆审巫案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无论受害者的病症表现得多么具体,科顿·马瑟都没有透露受害者指控的人的名字。他手里的证据可能会让波士顿一半的老妇人被绞死。理智告诉他,魔鬼和受到指控的人一样,也会耍花招,胡作非为,因此不值得相信。他拿捏证据的尺度远远超过马修·黑尔等人。1664年,马修·黑尔依据当事人的证词判处了两个老妇人死刑。科顿·马瑟绝不会仅依据当事人的胡言乱语判人有罪。如果塞勒姆村的所有法官和牧师都像科顿·马瑟一样,那么就不会有巫师被绞死了。

一些作家认为,科顿·马瑟发表的文章直接导致了塞勒姆村猎巫行动的爆发,因为文章中详细解释了各种巫术。但这种观点忽视了一个事实,即当时的人们笃信各种迷信。无论是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的居民,还是其他地方的人,都知道巫师的各种把戏。有关巫术的小册子和宣传册数不胜数,就像现在的廉价小说一样。即使没有科顿·马瑟的文章,新英格兰居民也会坐在炉边津津有味地聊起安·格洛弗被绞死的过程,以及指控安·格洛弗的小女孩做的一些恶作剧。

然而,1692年,抛开任何个人影响,当时的大环境助长了巫术的盛行。在撒旦统治的古老大地上,有迹象表明,魔鬼的势力将再次扩散。英格兰王国与天主教捍卫者法王路易十四的战争已经打响。英法战争使北美洲的英格兰人备受折磨。斯克内克塔迪、萨尔蒙福尔斯和皇家堡居民的惨叫声至今令人心有余悸。远征魁北克的英格兰军队遭遇惨败,铩羽而归。显然,魔鬼正在竭力反击。巫术肆虐,炸药就在人们眼前,只差一个引爆炸药的火花。

引爆炸药的火花就是塞勒姆村牧师塞缪尔·帕里斯家中的仆人和孩子。塞勒姆村距塞勒姆镇三四英里远,村庄里遍布农田,有时也被人们称为“塞勒姆农场”。后来,塞勒姆村发展成现在的丹弗斯镇。去过新英格兰小村庄的人对塞勒姆村原来的样子印象深刻。塞勒姆村特点鲜明,从科顿·马瑟时代到引入铁路前,一直没有发生过大变化。现在,马萨诸塞州任何一条乡村道路旁,几乎都能看到类似塞缪尔·帕里斯居住过的小木屋的房子。塞缪尔·帕里斯好像曾在西印度群岛居住过一段时间,在西印度群岛从事贸易活动。后来,他致力于神学研究。因为塞勒姆村与巴巴多斯岛之间似乎有特殊的贸易往来,所以塞缪尔·帕里斯定居在了塞勒姆村,并在1689年担任了塞勒姆村的教堂牧师。1689年6月18日,教堂记录记载道:“经投票,大家一致同意每年发给塞缪尔·帕里斯六十六英镑薪酬,其中三分之一是现金,另外三分之二是物资,同时承认他成为神职人员并为教堂效力。塞缪尔·帕里斯需要自己找柴火,还要经常修缮教舍。他可以使用教区牧场,但要让居民维护好围栏。我们也会不断给予他援助……只要他一直从事神职,并且保证教区牧场种植的农作物可以卖出去就行。如果上帝恩宠教区居民,我们愿意为塞缪尔·帕里斯提供更多薪酬。但如果上帝减少了塞勒姆村居民的财产,那么塞缪尔·帕里斯的薪酬也会按比例减少。”

这一安排远远无法满足塞缪尔·帕里斯的要求,因为塞缪尔·帕里斯只能居住在教舍并使用教区牧场,但他希望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塞勒姆村的教堂簿上还有一条记录,说经过投票,塞缪尔·帕里斯获得了土地,但他并没有按要求签字。当时,有居民称,教堂簿上的记录一定是通过欺诈手段加上的。针对塞缪尔·帕里斯的土地问题,塞勒姆村的居民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争吵双方毫不留情,相互谩骂,彼此怨恨。在新英格兰教区肆意篡改年鉴的年代,如此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过。许多人拒绝向教堂交纳费用,后来导致教堂因没有钱修缮无法做礼拜。直到有人向法院投诉,问题才得以解决。但更糟糕的是,塞缪尔·帕里斯举止傲慢,粗俗无礼,经常利用教会规定严惩一些犯了小错的人。1691年,塞勒姆村的居民拉帮结派,互相仇视。基督教的宽容仁慈几乎荡然无存,这正是冷酷的魔鬼撒旦想要看到的。

塞缪尔·帕里斯家中有两个黑人奴隶,他们是塞缪尔·帕里斯从西印度群岛带过来的,一个叫“约翰·印第安”,另一个是约翰·印第安的妻子提图芭。提图芭身上有一半印第安人血统,一半黑人血统。约翰·印第安和提图芭虽然智商很低,但擅长看手相、算命、施巫术、预知未来和念咒,从而吸引了很多孩子。1691年到1692年冬天,一群女孩经常到塞缪尔·帕里斯家里聚会,展示刚学会的各种巫术。教她们巫术的是约翰·印第安和提图芭。很快,女孩们学会了发呆、胡言乱语,还模仿女巫施法的动作。这些女孩中包括塞缪尔·帕里斯九岁的女儿伊丽莎白·帕里斯、十一岁的阿比盖尔·威廉姆斯、十七岁的玛丽·沃尔科特和伊丽莎白·哈伯德、十八岁的伊丽莎白·布斯和苏珊娜·谢尔顿、二十岁的玛丽·沃伦和莎拉·丘吉尔,以及陆军中尉托马斯·帕特南十二岁的女儿安·帕特南及其女仆十七岁的默茜·路易。陆军中尉托马斯·帕特南来自贵族家庭,曾参加过著名的纳拉甘西特战役,后来做了教区牧师。独立战争期间,他的侄子以色列·帕特南享有盛名。当时,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已经三十岁,长得很漂亮,并且受过良好教育,但易怒敏感,似乎总是处在不清醒状态。在塞勒姆村,她经常参与一些吵架拌嘴的事,甚至支持纵容女儿安·帕特南和仆人默茜·路易的怪异举动。因此,她对后来发生的事负有一定责任。除了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还有两个成年女性作为受害者参与了塞勒姆审巫案,一个是莎拉·维伯,另一个是叫“蒲柏”的女仆。她们的角色无关紧要。事发之初,塞缪尔·帕里斯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塞勒姆镇的朋友家里。随后,案件的主要参与者是黑人奴隶约翰·印第安和提图芭、托马斯·帕特南报复心极强的妻子,以及九个十一岁到二十岁的女孩。

提图芭

以色列·帕特南

提图芭和孩子们

女孩们作为“受巫师折磨的孩子”逐渐被人们熟知。1691年圣诞节前后,有关女孩们的事情逐渐传开。她们待在塞缪尔·帕里斯家中,在桌椅下面爬来爬去,不时陷入抽搐,还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起初,一切都是闹着玩,模仿印第安人的巫术无疑令女孩们兴奋不已,她们非常想展现自己学到的“魔法”。然而,一旦她们觉得大人们会追究此事,或突然意识到自己奇怪的行为会遭到大人的责罚,那么逃避责罚的最佳方式就是声称自己中了巫术。关于最初情况的记载我们无处可寻,但可以猜测女孩们当时一定撒了谎。接下来就是询问谁在女孩们身上施了巫术。因此,在塞缪尔·帕里斯的大肆鼓动下,猎巫行动由此展开。塞缪尔·帕里斯亲自负责猎巫行动,尽可能将消息传播出去。他的做法与科顿·马瑟完全不同。他将塞勒姆村周围的医生和牧师全部叫过来诊治这些女孩。大家一致认为女孩们中了巫术。当被要求指出巫师时,女孩们首先供出了黑人奴隶提图芭,然后是村里两个孤苦无依、遭人蔑视的老妪莎拉·古德和莎拉·奥斯本。1692年2月的最后一天,提图芭、莎拉·古德和莎拉·奥斯本被逮捕。1692年3月1日,审问开始了。针对莎拉·古德的主要指控是她对邻居恶语相向后,邻居家的牛病死了。她让玛丽·沃尔科特及其他孩子抽搐不止,还诱使安·帕特南在一本书上签名。据推测,这种签名类似于转让土地的除名契。一旦签完,签名者的灵魂就交给了魔鬼。作为魔鬼的代理人,女巫拿着地狱的签名簿到处转悠,寻求合适人选。类似指控也落到了提图芭和莎拉·奥斯本头上。只要她们在场,中邪的女孩们就会胡言乱语,尖叫不止。当她们恶狠狠地否认自己是女巫时,女孩们的病症就会加重。当提图芭承认自己擅长巫术,并且对女孩们施了巫术时,女孩们的症状就消失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很快,审讯结束了,提图芭、莎拉·古德和莎拉·奥斯本被送到波士顿监狱等待判决。

当时,塞勒姆村的村民变得警觉起来。女孩们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拥有的力量。接下来,遭到女孩们指控的人地位较高。不幸的提图芭为了自保,供出了其他人。在审讯过程中,她证实还有四个人对女孩们施过巫术,其中两人是莎拉·古德和莎拉·奥斯本,但另外两人的面孔无法看清。提图芭被送进监狱后,女孩们被迫说出了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一开始,她们并不想继续指认,但很快,她们急切地交头接耳起来,说出了村里最受人尊敬、最正直的两个人。女孩们说这两个人与撒旦勾结,狼狈为奸。1692年3月中旬,玛莎·科里和丽贝卡·纳斯被抓了起来。整个塞勒姆村顿时陷入惊恐。玛莎·科里六十岁左右,丽贝卡·纳斯七十多岁。她们称不上夫人,只能称为“主妇”。因此,她们不是贵族阶层,但塞勒姆村的人都尊重她们,因为她们知书达礼,淳朴善良,就像新英格兰地区现在的农家主妇一样。玛莎·科里是贾尔斯·科里的第三任妻子。贾尔斯·科里是一个八十岁的农民,体格健壮,性格傲慢,喜欢争辩,并且说话莽撞,有点儿口无遮拦。但他为人坦率,品格高尚。因为经常与别人争吵,所以他树敌很多。据我们所知,他的妻子从不这样。玛莎·科里对宗教一片虔诚,聪慧理智。与生活在科德角和安角之间的人相比,她没有特别之处。她不相信巫术,认为巫术是一种幻觉。当塞勒姆村因巫术不得安宁时,她的立场从未改变。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到处去看女孩们指控他人,甚至责备自己的丈夫竟有心思轻信这种蠢事。然而,贾尔斯·科里非但没有为玛莎·科里的态度保密,反而到处取笑自己的妻子。因此,玛莎·科里受到了女孩们的陷害。当时,女孩们提出的证据的真实性不容置疑,否则她们会让遭到指控的人吃尽苦头。安·帕特南告发了玛莎·科里。不久,玛莎·科里就被逮捕候审了。

狱中的玛莎·科里

接下来遭到指控的人是丽贝卡·纳斯。丽贝卡·纳斯是英格兰雅茅斯镇威廉·汤的女儿。威廉·汤有三个女儿,另外两个女儿是玛丽·伊斯蒂和莎拉·克洛伊塞。丽贝卡·纳斯被捕后,玛丽·伊斯蒂和莎拉·克洛伊塞相继被捕。在塞勒姆村,她们及她们的丈夫名望极高。但由于塞勒姆村的世仇,一些人对他们的家族积怨已久,想趁机报复他们。据说,半个世纪前,在托普斯菲尔德和塞勒姆村交界的地方,居住着很多村民。村民之间曾因一些土地归属问题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后来矛盾越来越尖锐,并且衍生了帕特南家族与汤家族和伊斯蒂家族之间的仇恨。此外,帕特南家族和塞缪尔·帕里斯十分厌恶丽贝卡·纳斯及其丈夫,因为在一些与教会有关的事情上,丽贝卡·纳斯和她的丈夫与他们意见不合。显然,女孩们疯狂指控的背后是个人之间的恩怨。玛莎·科里被捕两天后,丽贝卡·纳斯也进了监狱。当德高望重的丽贝卡·纳斯出现在法官面前时,法庭内喧嚣不已,因为她的子孙大多很有威望,她丈夫是塞勒姆村里最受尊敬的人之一,她也堪称道德典范。瘦弱的丽贝卡·纳斯站在法官面前,灰白柔软的头发上带着优雅的白纱巾,眼睛直盯着众人,目光诚恳。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魔鬼附在了女孩们身上,使她们不知羞愧地随意指控他人。在庭审间隙,女孩们一如既往地倒在地上抽搐。当丽贝卡·纳斯的真诚回答明显打动了法官约翰·霍桑时,气急败坏的帕特南夫人,即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突然大喊道:“难道你没有和撒旦勾结?难道你没有让我去勾引上帝,然后去死?你下了多少次地狱了?”听到这番痛斥,丽贝卡·纳斯举起双手,大声喊道:“噢,上帝,救救我吧!”话音刚落,女孩们“极其痛苦地抽搐起来”。约翰·霍桑认为,女孩们的抽搐是丽贝卡·纳斯举起双手导致的,于是改变了主意。玛丽·沃尔科特哭喊着说,丽贝卡·纳斯咬了她一口,还当场露出了手腕上的牙印。最终,丽贝卡·纳斯被关押起来,等待宣判。(www.xing528.com)

丽贝卡·纳斯来到法官面前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星期四的上午。几天前,德奥达·劳森牧师来到塞勒姆村。他学识渊博,四处传教。当时,每到星期四下午,他都会如期进行布道。这次,他刚踏进塞勒姆村,两三个女孩就在他面前抽搐起来,使他大吃一惊。德奥达·劳森牧师坚信,女孩们被施了巫术。于是,在布道时,他大肆渲染,故意制造紧张气氛。后来,他的讲道内容被印制成册,影响极大。玛莎·科里和丽贝卡·纳斯被捕后,塞勒姆村人心惶惶,邻里间相互猜忌。现在,听到德奥达·劳森牧师激情澎湃的布道后,人们更加恐慌。如果“传播福音的女士”沦为了魔鬼的工具,那么世人还有什么安宁可言呢?1692年春夏,逮捕节奏越来越快,我们知道名字及家室的入狱者至少有一百二十六人,但实际数量远远不止这些有名有姓的人。其中一些被处决的人需要提一下。首先是约翰·普罗克特和乔治·雅各布斯的案件,指控他们的女孩是他们家中的仆人。由于与主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女孩们公然陷害自己的主人。审讯乔治·雅各布斯时,他的孙女为了自保承认自己是女巫,并且作证指认乔治·雅各布斯。其次是莎拉·怀尔兹、伊丽莎白·豪和玛丽·伊蒂斯。她们都与之前提到的托普斯菲尔德的事件有关。此外,由于一些荒谬的迷信说法,一些人被处死,如苏珊娜·马丁。一个下雨天,苏珊娜·马丁走在一条路况稍好的乡间小道上,袜子或裙摆上一点泥都没有沾。有人就此断言,苏珊娜·马丁的裙子如此干净整洁,一定有魔鬼相助。苏珊娜·马丁是梅布尔·马丁的母亲。梅布尔·马丁是著名诗人约翰·惠蒂尔的诗歌《巫师的女儿》中的主人公。还有一类人死在了自己手中,因为他们敢说真话。约翰·威拉德曾说,应该上绞刑架的是到处指控别人的女孩,她们才是真正的女巫。约翰·普罗克特也说过同样的话,有时甚至拿起一根木棒朝女孩们走去,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彻底治愈女孩们的“魔怔”。结果,两人都招来了杀身之祸。

约翰·惠蒂尔

在所有逮捕案中,逮捕乔治·巴勒斯的案子非常特殊,因为这是一起完全由个人恩怨导致的案件。1670年,乔治·巴勒斯从哈佛学院毕业。1680年到1682年,他一直是塞勒姆村的教堂牧师。由于教会内部的纷争,他离开了塞勒姆村的教堂。但不幸的是,他所属的派系与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及其同伙结下了仇。后来,他在缅因地区的威尔斯教区做牧师,生活一直很平静,但1692年5月1日,他被抓回塞勒姆村,接受猎巫案的审查。原来,他遭到指控的原因是他超乎常人的力气。虽然身材矮小,但他能搬运一大桶苹果汁,还能高高举起火枪。如果没有魔鬼的协助,他根本做不到这些。在女孩们的指控下,他被投进了监狱。

目前为止,所有案件都发生在马萨诸塞湾殖民地临时政府的统治下。这是之前的总督埃德蒙·安德罗斯下台后形成的局面。1692年5月中旬,首任王室总督威廉·菲普斯带着新的特许状抵达波士顿。不久,由于军事任务,他不得不远赴北美洲东部,直到1692年10月才返回。出发前,他设立了一个听审裁判法庭,专门处理“塞勒姆审巫案”。听审裁判法庭的主审法官是威廉·斯托顿。与威廉·斯托顿共事的两个人是约翰·霍桑和塞缪尔·休厄尔。约翰·霍桑是现代文学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祖辈。通过塞缪尔·休厄尔的日记,我们可以细细品读当时的清教徒社会。

威廉·菲普斯

设立之初,就当时人们最关心的巫术话题,听审裁判法庭向波士顿及附近城镇的牧师们征求意见。征询意见书由当时最年轻的牧师之一科顿·马瑟起草,字里行间充满冷静、公正的分析。其他牧师都在征询意见书上签了字。具体内容如下:

威廉·斯托顿

塞缪尔·休厄尔

(一)撒旦正在折磨我们可怜的乡邻。我们对塞勒姆村的村民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我们认为,所有人必须各尽所能,竭力帮助塞勒姆村摆脱厄运。

(二)我们必须满怀感激地承认,可敬的法官们为了查明横行乡野的巫术,付出了很多努力。辛劳背后是仁慈的上帝在帮助我们。与此同时,我们也谦卑地祈祷,在寻找神秘而邪恶的巫术时,寻找过程能越来越完善。

(三)我们认为,在调查所有巫术的过程中,需要仔细甄别,谨慎而行,以免过分轻信指控者提供的证据和证言,从而造成一系列悲惨后果,让撒旦的阴谋趁机得逞。我们不应该忽视撒旦的阴谋诡计。

(四)在对巫术进行调查时,一些需要调查的事实可能与推定的事实不符,一些推定的事实可能构不成犯罪。因此,针对被告人,尤其是德高望重的被告人,所有诉讼环节都必须格外谨慎。

(五)经过初步调查,可能有充分证据证明某人会巫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希望听审裁判法庭尽可能避免干扰、围观、公开化,因为草率行事会暴露嫌疑人的身份。此外,在审判嫌疑人的过程中,可能没有参考标准。嫌疑人行为的合法性可能会受到人们的质疑。但听审裁判法庭或许可以采纳一些头脑清醒的人给出的建议,如珀金斯、伯纳德等。

(六)无论在收押候审环节,还是在判定巫术罪名成立环节,只考虑被告人化身幽灵纠缠受害者显然是不够的,还应该考虑更多其他证据,因为魔鬼可能得到了上帝的允许,变成一个无辜的人或善良的人危害他人。这种行径既无耻又恶劣。当被告人直视或碰触受害者时,我们不能将受害者的身体变化当成绝对可靠的定罪证据,因为这可能是魔鬼惯用的伎俩。

(七)通过质疑证据,我们公开与魔鬼对抗。这样做虽然阻止不了一些即将降临的灾祸,但在如此多控告中,我们希望一些被告人能够免受其罪。

(八)然而,我们不得不向政府提出拙见,只要有人违反上帝的指示和英格兰王国关于猎巫的道德法规,就应该立即遭到起诉。

波士顿

1692年6月15日

如果听审裁判法庭采纳了征询意见书上的建议,当时就不会有人被绞死了。从征询意见书上可以看到牧师们对法官们的告诫。牧师们希望法官不要过分依赖“幽灵证据”,或女孩们现场做出的抽搐等行为,因为证据“经常是魔鬼的花招”。目前,每一个受害者都是在“幽灵证据”或在女孩们的病症突然发作的情况下,或两者兼而有之的情况下,被判死刑。什么是“幽灵证据”呢?安·帕特南告发乔治·巴勒斯的证言就是一个例子。安·帕特南说,一天晚上,乔治·巴勒斯的幽灵来找她,让她在魔鬼簿上签名。然后,两个身披被单的女幽灵出现了。女幽灵怒视着乔治·巴勒斯的幽灵并一直骂乔治·巴勒斯。最后,乔治·巴勒斯的幽灵消失了。紧接着,女幽灵告诉安·帕特南,她们是乔治·巴勒斯已故的妻子,被他杀死后变成了幽灵。其中一个女幽灵让安·帕特南看了左臂被丈夫捅伤的刀口。还有一次,三个刚去世的人的幽灵出现在安·帕特南面前,向安·帕特南控诉乔治·巴勒斯的杀人行径,并吩咐她当着乔治·巴勒斯的面将这件事告诉法官。由于安·帕特南的证言,乔治·巴勒斯被判了死刑。同样,当默茜·路易呼喊着:“亲爱的主,接纳我的灵魂吧!”“噢,上帝,不要让他们暗杀我。”安·帕特南和阿比盖尔·威廉姆斯被叫过去一看究竟。两个女孩都说自己看到玛丽·伊蒂斯和约翰·威拉德的幽灵在拧掐、撕咬可怜的默茜·路易,甚至勒住了默茜·路易的脖子。因此,玛丽·伊蒂斯和约翰·威拉德上了绞刑架。玛丽·沃尔科特和伊丽莎白·哈伯德通也讲述了类似的幽灵故事,控告丽贝卡·纳斯制造了三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被害人都是近几年死的。丽贝卡·纳斯听了指控后惊恐万分,大呼让上帝见证她的清白。此时,女孩们的抽搐再次发作了。然而,要想判丽贝卡·纳斯有罪并不容易。

一个人叫“约翰·菲斯克”的人是我曾祖父的高祖父,也是当时马萨诸塞湾殖民地最出色的医生之一。约翰·菲斯克住在韦纳姆,距塞勒姆村的教堂不到四英里。受家庭影响,他没有轻信巫术。他的叔叔托马斯·菲斯克对巫术深信不疑,但不赞同“幽灵证据”。在审判丽贝卡·纳斯的过程中,托马斯·菲斯克是陪审团团长。当宣布丽贝卡·纳斯无罪时,女孩们立即尖叫起来,满地打滚,好像刚从疯人院跑出来一样。随后,法官告诉陪审团,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即有一个囚犯确实已经认罪。一个叫“霍布斯”的囚犯完全被吓傻了,不仅承认自己是巫师,还和女孩们一起诬告其他人。霍布斯在法庭上指认丽贝卡·纳斯时,丽贝卡·纳斯惊呼:“什么!你们带来的是她?她是我们中的一个。”当然,丽贝卡·纳斯的意思是“我们囚犯中的一个”。但粗暴的主审法官相信丽贝卡·纳斯说的是“我们女巫中的一个”,坚持让陪审团出去再次合议。然而,陪审团很快回到法庭,让被告丽贝卡·纳斯解释一下自己说的话。但丽贝卡·纳斯没有回应。最后,陪审团勉强同意丽贝卡·纳斯的沉默即是认罪。后来,丽贝卡·纳斯澄清了真相,因为当时有点“听不清,心里很难受”,所有她没有听到陪审团提的问题。但丽贝卡·纳斯依然被判了刑。经过繁杂的仪式,丽贝卡·纳斯被驱逐出教堂,绑在了绞刑架上。托马斯·菲斯克一直认为丽贝卡·纳斯无罪。他后来写道,最后让自己放弃的原因是,丽贝卡·纳斯在关键时刻的突然沉默。显然,整起案件是一起法官威逼陪审团顺从的案件。

塞勒姆审巫案中的巫术试验

玛丽·伊斯蒂是丽贝卡·纳斯的妹妹。她的案件进一步印证了一个事实,即女孩们的疯狂指控已经无法控制,塞勒姆村里的大部分人完全听从女孩们的差遣。丽贝卡·纳斯被捕后不久,玛丽·伊蒂斯也被抓了起来。但在审讯过程中,玛丽·伊蒂斯镇定自若。1692年5月18日,被关押了两个月后,玛丽·伊蒂斯重获自由。毫无疑问,女孩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1692年5月19日,女孩们彼此通了消息,同时联系了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1692年5月20日早上9时左右,在约翰·帕特南家中,默茜·路易突然发作,症状如前所述。随后,一个叫塞缪尔·阿比的邻居火速赶往托马斯·帕特南家,让安·帕特南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约翰·帕特南家距托马斯·帕特南家约一英里。塞缪尔·阿比看到阿比盖尔·威廉姆斯和安·帕特南在一起,于是将两个女孩儿都带了过去。一路上,两个女孩惊呼,说玛丽·伊斯蒂的幽灵正在她们眼前折磨默茜·路易。到了约翰·帕特南家中,女孩们看到默茜·路易不停抽搐,显然一副脖子被勒、喉咙被掐的样子,好像每次呼吸都是最后一口气。两个女孩大叫:“可怜的默茜·路易。玛丽·伊斯蒂和约翰·威拉德正在折磨她。”这一情形持续了一会儿。一个人立即前往乔纳森·沃尔科特家中叫玛丽·沃尔科特。乔纳森·沃尔科特家距约翰·帕特南家约一英里半。1692年5月20日下午1时左右,玛丽·沃尔科特刚进屋就大喊,说看见玛丽·伊斯蒂的幽灵正站在默茜·路易身边,并将一根锁链绑在默茜·路易的脖子上。不久,之前去叫玛丽·沃尔科特的人又来到三英里半外的威廉·格里格斯医生家中,找到了伊丽莎白·哈伯德。伊丽莎白·哈伯德来到约翰·帕特南家后,同样看到玛丽·伊斯蒂在用一种可怕的方式折磨默茜·路易。偶尔,默茜·路易累了,抽搐不动了,伊丽莎白·哈伯德就会接着抽搐,并且问女幽灵,为什么她身边还带有棺材和裹尸布?1692年5月20日晚上8时,房间里挤满临近的村民。村民们被女孩们的行为触动。后来,一些人准备出来作证,说不仅看到了裹尸布、棺材和魔鬼的签名簿,还听到了幽灵和女孩们的对话。与此同时,两个送信的人赶往法院,向法官约翰·霍桑申请逮捕玛丽·伊斯蒂。从塞勒姆村到法院的路程有七英里。约翰·霍桑听到消息后,立即签发了逮捕令。巡捕带着逮捕令赶往九英里外艾萨克·伊斯蒂的家,到达艾萨克·伊斯蒂家时已经是半夜。可怜的玛丽·伊斯蒂刚回到舒适的家,享受了两天自由生活后,就在午夜被叫醒抓走了,甚至还戴上了镣铐。随后,巡捕回到七英里外的约翰·帕特南家中,查看默茜·路易的情况,直到天亮。默茜·路易尖叫:“什么!玛丽·伊斯蒂,你不是已经将裹尸布带来了吗?好吧,我宁可钻进裹尸布,也不会动一下签名簿。”天快亮时,默茜·路易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继续发作,直到第二天早晨。约翰·霍桑审问完玛丽·伊斯蒂并将玛丽·伊斯蒂关进监狱后,默茜·路易才平静下来。女孩们几乎完全控制了塞勒姆村,1692年5月20日的事件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当时,在所有围观者中,除了盯着默茜·路易的人,没有人质疑女孩们假想的幽灵。的确,一旦稍有怀疑,就可能面临杀身之祸。此外,只要敢到现场观看的人,就是相信幽灵真实存在的人。需要补充的一点是,当玛丽·伊斯蒂再次被捕后,消息很快传到了约翰·帕特南家中。一直痛苦不堪的默茜·路易突然就好了,最终证明幽灵故事是真的。从那一刻起,结局已经在预料之中。和姐姐丽贝卡·纳斯一样,玛丽·伊斯蒂被人诬告而死。

更多案件的细节不再赘述,因为大部分案件大同小异。在“塞勒姆审巫案”中,共十九人被判处绞刑,一人在狱中受虐而死。为了偿还坐监的费用,可怜的提图芭被卖掉继续做奴隶。在新英格兰,人们常常听说巫师都是被烧死的。但实际上,当时没有人因为巫术被烧死。然而,在美国历史上,唯一实施残忍刑罚就是在这个时候。依据英格兰王国的法律,在涉及剥夺财产的案件中,如果被告不承认自己有罪,那么法庭无权没收其财产。因此,有时候,被告拒绝表态。为了打破僵局,法律规定,可以将被告按在地上拉拽四肢,或者在被告的胸上堆放重物,直到挤压尽被告的最后一口气。这种刑罚可以称为“重物压身之刑”。1692年4月,贾尔斯·科里因巫术被捕。早在1692年3月,他的妻子玛莎·科里就进了监狱,并且在1692年9月10日被判处死刑。玛莎·科里被判处死刑两三天后,针对贾尔斯·科里的审判开始。得知自己无心的玩笑让妻子蒙难后,贾尔斯·科里非常伤心。但他的意志依然像钢铁一般。八十年的岁月中,贾尔斯·科里不知道什么是惧怕,现在只求一死,别无他愿。他决定将财产藏起来,决不让坏人的阴谋得逞。因此,他在法庭上始终缄默不语,直到被拖出去压死。没有什么能让他屈服认罪。1692年9月22日,玛莎·科里和另外七个人被送上了绞刑架。从猎巫事件开始,塞勒姆镇第一教堂的尼古拉·诺伊斯牧师算得上最忙碌的人之一。他几乎没有怜悯之心。但玛莎·科里等八个人被绞死后,他指着摇摆的尸体念道:“看看她们吧,八个来自地狱的挑事者,悬在那里太可悲了!”几个星期前,尼古拉·诺伊斯曾出现在绞刑场。在施刑前,他对玛莎·科里说:“你很清楚你是女巫!”然而,玛莎·科里的回答让人为之一振。她慷慨激昂地说:“你是大骗子!你和我没有区别,都是巫师。如果你害了我,上帝会惩罚你的!”

与玛莎·科里的遗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玛丽·伊斯蒂的遗言。内容如下:

尊敬的威廉·菲普斯总督、法官及在座的塞勒姆地方法官们,以及尊贵的牧师们:

我斗胆投上一纸诉状。虽然死刑将至,但我依然恳请诸位慎思明断。我自知无罪。在此案中,上帝英明至诚!我对诬陷者的诡计心知肚明。如果上帝不干预此事,那么我只能对像我一样的受害者表示怜悯。当初,我被关了整整两个月,理由和现在一样。接下来,正如一些人熟知的那样,女孩们的举动证明我是无罪的。随后两天,女孩们又开始对我大呼小叫。我再次被收监,现在还被判了死刑。当时,上帝知道我是清白的,现在也是如此。也会有一天,所有天使和凡人都会知道我是清白的。我不会恳求你们放过我,因为我的死期已定,别无他途。但正如上帝所知,如果有可能,无辜者的血不能再流了。毫无疑问,你们的所作所为阻止不了这一切。尊敬的先生,你们竭尽全力寻找巫术、查明巫师,不愿意让无辜者流血。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针对我的判决,你们颠倒了黑白。仁慈的上帝啊,如果您决心让无辜者不再流血,那么请您向他们赐教吧!我恳请各位先生严查女孩们,让她们彼此隔离一段时间,也让悔过的巫师们彼此分开一段时间。我确信,她们中的一些人自己骗了自己,或者骗了别人。骗子如果现在不出现,也一定会出现在我要去的来生。我坚信,你们会看到事情真相改变。女孩们控告我和其他人与魔鬼为伍,我们绝不承认。我知道,上帝也知道,女孩们对我撒了谎。很快,一切就会水落石出。此外,我坚信她们对别人也撒了谎。高高在上的主啊,您能窥探所有心灵,正如我在法庭上说的那样,我不懂任何巫术。这一点您是清楚的。因此,我不能也不敢欺骗自己的灵魂。我恳请各位先生,相信我在临死前陈述的冤屈吧!我相信上帝会恩赐你们做的一切努力!

玛丽·伊斯蒂

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

随着玛丽·伊斯蒂、玛莎·科里和其他六个人被绞死,悲剧的最后一幕结束了。虽然还有进一步的审判,但没有人再被处以绞刑。1693年年初,之前被逮捕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疯狂的猎巫行动戛然而止。与其他突然中断的事件一样,这件事突然中断的原因也许是人们的愤怒已经到达法院无法控制的程度。1794年,为什么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5]刚刚垮台,断头台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实际上,推翻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的人不见得比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优秀,只是事态发展到了人民无法忍受的地步。人民不断积压的愤怒必然会在某个时间点爆发,并且愤怒越剧烈,爆发时就越迅猛和彻底。由于彼此之间缺乏信任,塞勒姆村突然变得恐怖起来,每个人都害怕自己的邻居。恐惧是最无情的东西。人类社会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社会法则由来已久,使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变得越来越稳固。当丽贝卡·纳斯、乔治·巴勒斯、玛莎·科里等人被绞死时,人们不忍心看到这样残忍的场景。于是,积压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女孩们显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她们盲目自信,胆大妄为。哈佛学院的院长英克里斯·马瑟对法庭的判案表达了异议后,他家里的一个成员随即遭到指控。后来,波士顿旧南区教堂的牧师塞缪尔·威拉德遭到女孩们的指控。当时,他是一位杰出牧师,地位不亚于已故的菲利普斯·布鲁克斯。女孩们甚至指控了威廉·菲普斯的妻子菲普斯夫人,只因为菲普斯夫人指责女孩们的行径,同情受害者。在所有指控中,女孩们的触角伸得太长了。威廉·斯托顿和约翰·霍桑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玛莎·科里有罪,但一直相信塞缪尔·威拉德。当女孩们提到塞缪尔·威拉德的名字时,威廉·斯托顿和约翰·霍桑严厉指责了女孩们,并让她们闭嘴。1692年10月,女孩们指控马修·黑尔的妻子,因此捅了大娄子,也遭受致命一击。在马萨诸塞湾殖民地,马修·黑尔的妻子是众所周知的基督教徒。女孩们邪恶的指控让马修·黑尔看清了事实。他立即转变立场,开始反对所有起诉,承认自己上当受骗了,对猎巫者造成致命一击。不久,安多弗一些激进的人的举动进一步打击了猎巫者。这些人本来遭到了指控,但他们以牙还牙,控告对方污蔑中伤,严重损害了自己的名誉。这件事标志着塞勒姆村恐慌的结束。随后,人们立即抛弃了种种巫术幻觉。

与此同时,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当玛莎·科里和其他人被处决三个星期后,在波士顿,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的法院召开了会议。此次会议和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不同,因为开会的法院第一次由新宪章选出。旧宪章规定除了教会成员,其他人不能担任法院代表或无权投票。但新宪章废除了这一限制,取而代之的是财产审查。结果,法院不仅扩大了投票范围,还摆脱了教会的束缚。法院首先颁布的一项法令是解散专门受理巫术案的听审裁判法庭,同时设立一个新法庭。1693年1月,新法庭一开庭,就出现了新情况。陪审团否决了大部分指控。与此同时,英克里斯·马瑟发表了名为《良心审判》的小册子,大大削弱了“幽灵证据”的可信度。科顿·马瑟没有出席任何一场审判,也没有对相关案件进行任何评论。但在处决乔治·巴勒斯时,罗伯特·卡列夫提到,年轻的科顿·马瑟骑在马上,从波士顿赶来,可能是为乔治·巴勒斯而来。罗伯特·卡列夫说,乔治·巴勒斯无辜的表情让在场所有人动容。科顿·马瑟说魔鬼可能伪装成了圣人或天使的模样。众人一听缓过神来。处决继续进行。现在,罗伯特·卡列夫的错误言论经常遭人诟病。因此,他的叙述并不可信。在猛烈抨击“幽灵证据”时,科顿·马瑟经常提到魔鬼可能扮成了某个无辜者或圣人的样子,但这是他针对乔治·巴勒斯两位已故妻子的可疑证言提出来的。在特定情境中使用这句话往往有特定的意义。也就是说,与安·帕特南说话的不是乔治·巴勒斯的已故妻子,而是魔鬼。结果,由于关于魔鬼的一面之词,乔治·巴勒斯被判有罪。按照常理,说乔治·巴勒斯是魔鬼本人的说法不符合科顿·马瑟的表述。因此,罗伯特·卡列夫的话一点道理都没有。除了这种误解,文献资料中没有任何关于科顿·马瑟提出的审判标准的记录,因为这些标准本身就是对当时法庭的责难。在描述贾尔斯·科里的悲剧时,亨利·朗费罗提到了科顿·马瑟。亨利·朗费罗的描述似乎可信,但有一处瑕疵,即科顿·马瑟对玛丽·沃尔科特说:“接受一位老人的祷告吧!”当时,科顿·马瑟年仅二十九岁,称他“老人”显然不对。

我们一直在描述人们的恐惧。实际上,支配恐惧的是关于巫术的各种错觉,但这种错觉即将消失。一些对巫术持怀疑态度的人反应激烈,到处表明立场。我们都知道,1697年,在旧南区教堂里,塞缪尔·休厄尔从床上爬起来,公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并不是所有法官都认为自己有罪。在临死前,威廉·斯托顿一直坚称自己没有什么悔恨的事。对此,我们也只能说威廉·斯托顿心胸狭隘,性格执拗。在随意指控他人的女孩中,安·帕特南是最活跃的一个。1706年,在塞勒姆村的教堂里,安·帕特南屈膝下跪,称自己误导了其他人,对这片土地上的一些人犯下了罪。她说:“我虽然说了或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但我敢在上帝及所有人面前真诚地说,我这样做不是出于对他们的愤怒、怨恨或敌意,因为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但我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做了无知的事情,尤其在指控丽贝卡·纳斯及她的两个姐妹时。我是主犯,我愿意躺在尘土中忏悔。我和其他人给她们及其家人造成了极大的悲痛和创伤。”

在这段郑重声明中,安·帕特南称自己没有任何恶意。我认为这一点充分证明,1706年,安·帕特南不相信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邪恶之举,宣称自己被魔鬼蛊惑。在指责丽贝卡·纳斯、乔治·巴勒斯及其他人时,她只说了自己当时信以为真的东西,但后来知道了这些都是幻觉。换句话说,她当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确信自己看到了乔治·巴勒斯已故妻子和其他人的幽灵,并且幽灵们说自己是被害的。但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她回顾这件事时才知道当时看到的是幻觉,于是指责魔鬼蛊惑了她。这引发了一个问题,即安·帕特南的解释恰当吗?是否可以假设其他女孩也是同样的情况?她们真的看到了幽灵、黑人、黄色的鸟和魔鬼的签字簿,还是一直在撒谎?她们真的全身抽搐,感觉到被针扎、被人砍或被人咬,还是一切都是故意装出来的?查尔斯·温特沃斯·阿珀姆似乎倾向后一种看法。的确,女孩们的抽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们讲的幽灵故事好像都是冲着某个人来的。此外,即使不是所有女孩,大多数女孩也和安·帕特南的母亲及塞缪尔·帕里斯有关系。他们如果称不上串通一气,也存在某种分工协作。毋庸置疑,女孩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就像机器上的齿轮一样。在塞勒姆村及其周围地区的受害者中,大多数人要么与帕特南家族有瓜葛,要么是塞缪尔·帕里斯怨恨的人,要么是女孩们厌恶的人。另一类人是质疑巫术的人。他们的冷嘲热讽往往会削弱女孩们证词的可信度。除了这些人,遭到女孩们指控的人寥寥无几。现在,各类证据指向了一个方向,即女孩们进行了分工协作。就像狐狸看到的那样,各种野兽的脚印都指向狮子的洞穴,却没有一个脚印指向洞穴外面。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是,女孩们之间的配合是有意识地故意合谋,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查尔斯·温特沃斯·阿珀姆赞同阴谋论。他让我们见识到了人性的邪恶,还让我们相信,一位传播福音的牧师和一位地位很高的夫人[6]决心要将自己的对手置于死地。为了达到目的,他们让各自家中的孩子假装生病,然后编造各种谎言,让孩子们像受过训练的演员一样表演。这个阴谋太邪恶了,令人难以相信。然而,阴谋论忽略了“塞勒姆审巫案”中最重要的事实,即女孩们和村里其他人一样,相信巫术真实存在。我们不能用19世纪的思维揣测17世纪女孩们的想法。巫术错觉既然能让博学的法官信以为真,也能让女孩们产生一种幻觉,更何况女孩们的精神状况无疑是病态的。印第安人的巫术大多带有肌肉抖动、抽搐、跳跃和呻吟,同时伴有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感。剧烈的抽搐往往会延时,反复发作,并且很容易影响他人。基督教的复兴布道会上就有大量例证。譬如,大量未受洗的基督教徒像印第安人那样呐喊、抖动,只是他们的宗教的符号不同罢了。神经敏感、易受影响的人很容易产生这种兴奋感,尤其是儿童。一些性格活泼、反应敏捷的人比沉着冷静、反应迟缓的人更容易产生兴奋感。一旦条件合适,兴奋感很容易转化成一种精神上的病态,抽搐的同时伴有短暂的幻觉。由于神经感觉事物的能力非常敏锐,大脑中的幻想常常被误以为客观事实。因此,女孩们表现出的典型症状也是一种与精神紊乱有关的表现。但与真正的精神紊乱不同,这种精神紊乱是暂时性、机能性的,并且非常显著,与任何器质性损伤无关。但和许多其他精神变化一样,这种精神紊乱并不神秘。然而,在那个无知的年代,这种现象被称为巫术带来的结果,这一点不足为奇。我们需要记住一点,当时,一般的精神紊乱现象也被视为魔鬼直接附身的表现。

从上述方面考虑塞勒姆村女孩们的情况,我们也许可以想象,起初,塞缪尔·帕里斯家中的黑人奴隶只是在向女孩们讲述印第安人的巫术,并且教了女孩们一些动作。然后,女孩们对印第安人的巫术很感兴趣,趁着冬夜无事可做,一起玩起了巫术。一开始,她们也许是闹着玩,但也可能是存心捣乱,故意抖动身体,有点像地狱中的魔鬼。我相信一些女孩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结果,她们对此始料不及,认为提图芭和约翰·印第安在她们身上施了巫术。然而,她们指控提图芭和约翰·印第安的主要原因依然是由于害怕,尤其是当父母训斥她们时。她们害怕受罚,也可能害怕塞缪尔·帕里斯严苛的宗教规矩,为了自保将矛头指向了提图芭和约翰·印第安。当时,如果塞勒姆村的人采用科顿·马瑟的治疗方法,没有公开事件,而是将女孩们隔离开后进行安抚治疗,悲剧也许不会发生。但塞缪尔·帕里斯竭尽全力将女孩们的症状公之于众。知识渊博的牧师和医生纷纷前来看望女孩们,断言女孩们中了巫术。因此,女孩们坚信自己是魔鬼附身。当然,女孩们的这种信念加重了她们的病情。结果,她们指控提图芭是巫师。但关于莎拉·古德和莎拉·奥斯本,女孩们很可能只是害怕她们,因为她们眼神凶恶,或者行为怪异。

接下来发生的事需要有人引导。我认为,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发挥了一定影响力。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是索尔兹伯里-卡尔斯家族的成员。众所周知,卡尔斯家族几代人都容易过度紧张、焦躁。托马斯·帕特南妻子的近亲中曾出现过精神病患者。她的几个孩子夭折了,一个妹妹也英年早逝。此外,她还经历了其他一些痛苦的事。然而,曾经的她神采奕奕,聪明伶俐,令所有女人自愧不如。但后来,她一步步陷入抑郁的泥沼中。此时,女巫事件传到了她的耳中,并且她的小女儿安·帕特南牵涉其中。安·帕特南既美丽又聪明,但遭受了巫术的折磨。托马斯·帕特南和妻子对巫术深信不疑。因此,我认为,在抑郁状态中,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对善良的丽贝卡·纳斯进行可怕的幻想不足为奇。纳斯家族的名声很好,可能引发了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对丽贝卡·纳斯的嫉恨。丽贝卡·纳斯就像她的女儿一样,疯狂地喊叫起来。她家活泼伶俐的仆人默茜·路易同样遭受了巫术的折磨。她们与塞缪尔·帕里斯的侄女阿比盖尔·威廉姆斯及其朋友玛丽·沃尔科特一起,在整个“塞勒姆审巫案”悲剧中表现得十分活跃。我推测,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施加给女孩们的影响类似于现在流行的催眠术。她坚信女巫正在伤害女孩们,并且将怀疑矛头指向了自己嫉恨的人。她对自己编造的幽灵故事深信不疑。女孩们也一样。我们没有理由质疑这些事实。在这种执迷状态中,女孩们无法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就像得了神经错乱症一样。

上述解释也许更符合事实。关于阴谋论的假设不切实际。我们应该同情“塞勒姆审巫案”的所有受害者。然而,一些人表现出来的惊恐、憎恶合情合理,因为整起事件就像有人心怀鬼胎,故意陷害他人。总之,作为美国历史上最恐怖的事件之一,“塞勒姆审巫案”重现了过去长期存在的巫术传说。在历史上,没有哪起巫术事件像“塞勒姆审巫案”这样备受人们关注,也没有哪起巫术事件能保留下如此全面翔实的记载。步入文明社会后,“塞勒姆审巫案”是巫术最后一次产生重大社会影响。“塞勒姆审巫案”发生在美国,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六代人。目前,第六代人还健在。猎巫行动兴起时,在受过教育的人当中,巫术观念逐渐销声匿迹。“塞勒姆审巫案”明确显示了巫术观念消失的时间坐标,即经过两个世纪的思想泥潭后,巫术观念正从人类思想中消失。因此,当我们隐约记起或提到“塞勒姆审巫案”时,在一定程度上,“塞勒姆审巫案”似乎是一起孤立或奇特的迷信事件。但在欧洲,“塞勒姆审巫案”发生几年前,短短一个夏天,一个村子因巫术绞死了十九人,但这件事没有引发任何特殊评论。“塞勒姆审巫案”或许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这类悲惨事件是由可怕的迷信造成的。迷信思想曾经盛极一时,导致大批受害者惨死在了火柱上。现在,我们只能通过想象再现这样的情景。人与人之间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并且人们之间的情感纽带断裂了,一些人疯狂的举动、原始的恐惧肆意蔓延。幸运的是,在美丽的美洲大地上,骨瘦嶙峋的幽灵虽然肆虐已久,但最终还是被彻底驱除了。

【注释】

[1]1625年,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执政后,为了向国内征税,强制解散了议会。直到1640年11月,英王查理一世重新召开议会。这届议会一直持续到1653年,其间屡次中断,史称“长期议会”。

[2]独立派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中一支属于清教徒的宗教派别,后来演变成政治派别。奥利弗·克伦威尔曾是独立派的政治领袖。

[3]中世纪西欧骑士制度中,年轻的贵族成员要想获得骑士爵位,先要当骑士的随从,即候补骑士。

[4]贵格会是基督教的一个派别,兴起于17世纪中期的英国及其美洲殖民地,它没有成文的教义,也无特定的圣礼,信徒直接依靠圣灵获得启示。

[5]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是18世纪法国大革命中的重要人物,雅各宾派领导之一。1794年7月“热月政变”中,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被捕,并在第二天被送上断头台。

[6]指托马斯·帕特南的妻子和塞缪尔·帕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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