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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反缠足医疗化特征及扩散:历史反思与阐释

时间:2023-08-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查阅相关文献,早期和晚期的反缠足表述都在不断重复着类似的主题,甚至措辞和术语都相当近似。更有刻意模仿西医传教士把缠足视为疯癫、灾荒诱因的早期表述,而直指欣赏缠足的动机乃是精神病的一种表征。[19]由此可知,早期的反缠足运动话语在相当广的范围内与各种疾病的发生和症候建立起了相互参证的关系,从而从西方医学病理分析的角度开始,把“缠足”的美观特征丑化为一种病态的身体残症。

早期反缠足医疗化特征及扩散:历史反思与阐释

缠足之美在中国古代已经相延成风,成为一种较为稳定的评价标准,这不仅表现于士大夫的审美情调方面,而且逐渐渗透进民间,泛化为一种相当深厚的社会风习。因此,反缠足运动要想取得实质性成效,首先必须在舆论上破坏其审美的内涵,转而赋予其“丑陋”的意义。对缠足丑陋的评价最初是由来华的外国人传播开来的,早在17世纪,英国人马戛尔尼曾有如下评论:“我无意为中国人将女人的小脚塞进婴儿鞋中的习俗表示敬意,我认为那是一种该诅咒的畸形。然而那里的人们却盲从时尚,心甘情愿被扭曲,除了粗人以外,每一位中国人都认为那是女人不可缺少的美德。”[7]从现有文献来看,对缠足丑陋予以“科学化”解释的始作俑者是来华的西医传教士。西医传教士最初把身体看作与灵魂的高尚相对立的部分。[8]妇女缠足限制了女性走出家庭、奔赴教堂,无疑对灵魂的洗脱不利。[9]

传教士话语的特征是把“缠足”纯粹看作应在医疗领域中予以观察的行为,而且极力建立起一种与“疾病”表现出的各种症候的关联性,哪怕这种联系是难以确定的。西医传教士雒魏林在《从1840—1841年度舟山医院医疗报告》中就对把缠足与疾病相联系的做法开始表现出了某种犹疑态度,说话显得小心翼翼:“尽管有些身患各种疾病以及腿部溃疡的女性来医院就医,因裹脚扭曲脚骨而引发腿部溃疡或其他疾病的似乎只有一两例。我们丝毫不敢肯定这种行为对健康的危害如何。但是,这种从孩童起即已经受的残酷虐待似乎并不像人们所预想的那样会带来那么多痛苦。总的看来,裹脚的折磨以及其难以为人察觉的后果对健康和安逸带来的危害也许并不比西方的时尚给妇女带来的痛苦为甚。”[10]雒魏林的犹疑当然出于自己严谨的科学态度,这使另一个传教士美魏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认为“坏疽病的发生源于残忍的裹脚的说法值得怀疑,失去双腿、丧命或其他疾病或许使人联想到这种恶毒的风俗。但是,我也认为备受折磨的双脚并非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必定会给生命和健康带来危害”[11]。把“缠足”置于西方医疗的语境下进行解说无疑更让人直接感受到身体构造的差异对人们判断美丑的影响,尽管出现了种种类似雒魏林这样的质疑观点,不断验证着西医传教士根据医学想象推测的偏狭性,可仍然没能阻止人们放弃从卫生角度对缠足进行观察。“缠足”甚至与疯癫、灾荒等社会现象挂起钩来,成为一个重要的诱发因子。曾经有个叫沃尔特·马洛里(Walter H.Mallory)的人曾经提到缠足对中国的劳动力是个消耗。[12]在一篇讨论南中国精神病的发生条件的报告中,西医传教士Charles C. Selden曾经估测,中国妇女的缠足习惯可能是诱发精神障碍的原因,尽管这尚无法证实,而且在医院中也无法估计是否已缠足女性就一定比未缠足女性拥有更高的精神病比率。[13]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一些隐约肯定“缠足”具有诱发男性情欲的文字中,西人的论述仍是从医疗的角度立论的。在一篇题为《小脚研究》的文章中,一位西人写道:“从民族精神学上研究之,固早知残伤之行为实有性欲的意义存于其间。而中国妇女之缠足,即不能外此。”[14]因为从解剖学意义上观察,“双足缠小则下腿萎缩。至步履之际着重于股关节与大腿,因是大腿发育特甚,且行路时外阴部亦受磨擦。事实上此等妇人之性行为当大腿相压时非常有力,从而其性欲亦较诸天然足之妇女为盛也”[15]。这段叙述偏重于从生理和身体构造上立论,带有鲜明的科学医疗话语特征,尽管都是从性特征的角度入手,却与中国士人对缠足表现出的性感觉评价的含蓄与暗示完全不同。

尽管西医传教士在缠足是否对人的身体带来危害方面显得举棋不定,而且缺乏精确的证据,但这种评价思路仍然迅速波及中国的舆论界与知识界。在不少反缠足的文字中,“缠足”与许多疾病症候都建立起了有机的对应评估关系。陈微尘在为《采菲录》作序时就特指自己为“巫医”,表示没有办法从别的角度评述缠足之害,所以只从生理上立论,认为“缠足”与妇女月经不调密切相关。他分析说:“盖每月红潮皆应去瘀生新,气不足则瘀不能去。缠足妇女缺乏运动,气先不足已成定论,加以足帛之层层压迫,使血管受挤,血行至足,纡徐无力。一人每日之血液,本应环行全身一周,若在足部发生障碍,则其周流必生迟滞之弊。一日如此,日日如此,积年累月莫不如此,欲求月经上不发生疾病可以得乎?”[16](www.xing528.com)

陈微尘从足部被包裹导致血液不流通的角度揭示缠足的害处,具有相当普遍的示范意义。查阅相关文献,早期和晚期的反缠足表述都在不断重复着类似的主题,甚至措辞和术语都相当近似。比如1902年的《大公报》上有一篇《戒缠足说》中就有相似的议论:“缠了足,血脉便不流通,行走不便,日久便成肝郁的病。”[17]同年宋恕在一篇劝谕放足的白话文中也表述了同样的意思:“人身脉络,手足统连,脚缠得短,脉络半伤,自然气血不流通,自然多心头病,自然容易小产,自然产后容易致病,自然多临产艰难。”[18]这些评论很少有可靠的证据给予支持,多源自宋氏的想象和推测。可见,无论是月经不调还是所谓肝郁小产,都与缠足导致血脉不通这样的医学结论建立起了直接的对应关系。

更有刻意模仿西医传教士把缠足视为疯癫、灾荒诱因的早期表述,而直指欣赏缠足的动机乃是精神病的一种表征。朱善芳就曾指出:“有一种叫作节片淫乱症的。这种病,心理学者和医学者都说是一种变态性欲的症候,就是把异性的身体某部分,像眼、齿、耳、头发、手、足等,做他恋爱的对象。缠足的动机,恐怕就是应这些害节片淫乱者的要求而起的。”[19]

由此可知,早期的反缠足运动话语在相当广的范围内与各种疾病的发生和症候建立起了相互参证的关系,从而从西方医学病理分析的角度开始,把“缠足”的美观特征丑化为一种病态的身体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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