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的提议上交莫斯科公司后,很快便得到了认可。从 1608 年到1610 年间,公司的经济收益连续衰退。1608 年,公司返还给投资人的股息是投资的 40%,而 1609 年则降到了 30%,到 1610 年时再度降到了 20%。[83]该计划引起了公司上下的充分重视。梅里克随即被召回国为促成该计划的实施做相关的工作。在 1612 年年底到 1613 年年初,梅里克就保护国计划同詹姆士一世进行了频繁的商谈,国王显然也是热衷于这个计划。1613年春,莫斯科公司答应提供资金,这为计划的实施提供了财政保证。[84]
1613 年 4 月,詹姆士一世在枢密院中提出了保护国计划的议案。[85]对此提案,枢密院成员分成了两派,赞成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出现这种局面与经济利益有重要关系。虽然枢密院中并无成员来自莫斯科公司,但 23 人中有 18 人是托马斯·史密斯(Thomas Smith)所领导过的贸易公司中的成员,且不少于 11 人属于史密斯 1612 年成立的西北航道公司(Northwest Passage Company),他们以前跟随着史密斯投资获得了丰厚的经济收益,而今史密斯是莫斯科公司的首脑,从经济利益和交情方面考虑,这些成员选择了继续支持史密斯的海外冒险计划。[86]此外,还有宗教因素发挥着作用。詹姆士一世在枢密院中任用罗伯特·卡尔(Robert Carr)处理国家事务,而卡尔因受教育程度不高,主要依靠其身后的密友托马斯·奥弗伯里(Thomas Overbury)为其出谋划策。这样,奥弗伯里便成了枢密院中的影子成员,通过掌权的卡尔 参 与 并 主 导 起 国 家 事 务 来 。 奥 弗 伯 里 本 人 是 新 教 外 交 政 策(pro-Protestant foreign policy)的狂热支持者,反对天主教国家波兰在俄罗斯的扩张,他通过卡尔对此事施加了影响。因此,詹姆斯一世最终批准保护国计划在某种程度上也标志着新教外交思想在枢密院斗争中的胜利。[87]
1613 年 4 月,英王詹姆斯一世批准了在俄罗斯北方建立保护国的计划。紧接着在 5 月,他便派梅里克和拉塞尔赴俄实施该计划。梅里克和拉塞尔此行带着詹姆士一世的两封指示。一封为秘密指示,授权梅里克作为代表参加保护国计划问题的谈判。[88]该指示的内容包括,第一,确定俄罗斯人是否确实愿意和需要对其施加保护,是否接受由英国提供保护;第二,需弄清楚,若英国真的获得了对俄罗斯北方的控制权,周围其他国家会作何想,是否会抗议或是进行武装干涉;第三,如何加强对俄罗斯北方地区的防御。[89]另一封指示是公开和官方性的,对英方即将实施的计划只字未提,主要意思是授权梅里克在俄罗斯寻找可支持莫斯科公司贸易活动的当权者。[90]
詹姆士一世为何同时起草了两封指示?其原因很可能与他在遣使前收到的一封信有关。1613 年春,詹姆士一世收到了法国人雅克·马吉里特(Jacques Margeret)的一封密信。马吉里特同张伯伦一样都为雇佣兵,且同样官至上尉。他已在俄罗斯军队中服役多年,对俄局势亦有深入的了解[91]。作为新教徒,他反对天主教国家的扩张。当俄罗斯遭到波兰侵略时,他曾前往德国寻求援助。此外,马吉里特与莫斯科公司驻俄代表们有着长期的交往,知晓张伯伦大胆的提议。马吉里特向詹姆士一世介绍了俄罗斯当前的局势。他告诉英王,1613 年 2 月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当选为了沙皇。不过,他并不建议英王放弃执行计划。他认为目前俄罗斯的局势还不甚明朗,年轻的新沙皇可能无法平息纷争,该国国内混乱和外敌入侵的形势或许还将持续。马吉里特极力劝告英王相信保护国计划一定会成功,并认为英国将阻止波兰东扩,而俄罗斯和新教国家将取得胜利。[92]马吉里特的出发点与他的宗教情结有关,他希望新教国家阻止天主教国家势力的扩张。这封密信为詹姆士一世提供了宝贵的信息,俄罗斯目前已经选举了新沙皇,但未来局势发展依然不明朗。詹姆士一世由此决定做两手准备,要求梅里克依照形势发展采取行动,假如俄罗斯的局势依然混乱,梅里克便可实施原定的保护国计划,而若新沙皇米哈伊尔稳定住了局势,那么梅里克便不可透露任何有关计划的信息,应转就贸易问题寻求新沙皇的支持。(www.xing528.com)
俄罗斯局势的发展远比马吉里特预想的好,米哈伊尔得到了各阶层人民的认可和支持,并于 1613 年 7 月正式加冕王位。梅里克和拉塞尔在 1613 年 6 月登陆白海海岸,但并未立刻前往莫斯科。经过在北方地区一段时间的停留,他们对局势进行观察后,二人决定前往莫斯科拜见米哈伊尔沙皇。到莫斯科后,他们便遭遇到险情。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梅里克严守保护国计划的秘密,但一个与荷兰人关系交好的法国人勒斯奎尔(Lesquaire)却突然揭发了英国人的“罪恶计划”。此事件幕后的策划者很有可能是荷兰人,他们希望通过此事打击英国人。面对此情形,拉塞尔指责勒斯奎尔是波兰间谍。俄方并未就此事为难英国外交官,梅里克和拉塞尔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并得到了米哈伊尔沙皇的接见。[93]显然,保护国计划从此便不可能再提了,英国人需要先保住现有的贸易特权。
尽管表面相安无事,但俄罗斯人其实并不相信英国人的辩解,他们私下采取一些相关措施,如:暗察传闻是否属实;派遣军队去阿尔汉格尔斯克,加强北方地区的防卫;派遣使臣去英国,除处理正常事务外,暗查英国人与阿德里安(Adrian von Flodorf)雇佣兵[94]的关系。不过,经过权衡利弊,为保持两国间的友好关系,俄方在几个月后停止了对此事的追查。但他们已相信英国人确曾有过“罪恶的计划”。[95]
随着罗曼诺夫王朝登上俄罗斯的历史舞台,英国人企图控制俄罗斯北方领土的计划就此流产了。保护国计划是时代的产物,当时俄罗斯的局势混乱,为外国势力提供了可乘之机,而英国人为了保住在俄商业利益不惜主动出击,采取冒险的行动,但随着俄罗斯国内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保护国计划生存的土壤不存在了,英国人只能放弃冒险行动,转而回到请求当权者为贸易提供支持的老路上。由于已经获悉了英国人的阴谋,莫斯科宫廷对英国人有了提防,对他们此后提出的贸易特权要求便越发审慎地进行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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