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需求：16-17世纪莫斯科公国的西方专业技术

文化生活方面，莫斯科公国急需西方的专业技术人才，如手工艺者、医生和武器制造工匠等。蒙古征服以前，基辅罗斯学习和吸收拜占庭先进文化，发展成为当时基督教世界的大国，其精英的文化水平与同时代的西欧国家相比并不落后。^[11]蒙古人的侵略首先带来的是大规模的破坏和屠杀。他们在罗斯土地上摧毁城市，屠杀居民，以基辅为例，城破后只剩下了 200 间房屋。^[12]战乱使罗斯臣民四处逃避，其中就有不少技术工匠，罗斯文明的辉煌几乎消亡。而蒙古对罗斯历史的建设性的积极贡献却相对有限。^[13]在金帐汗国的统治下，东北罗斯地区被隔绝在西欧文明之外长达两个多世纪，社会文化水平出现了倒退，相比于西欧国家明显落后了。苏联学者巴加列依（Д. И. Багалей）指出，蒙古的统治给罗斯的生产以沉重的一击，这一事实反映在艺术品的生产和制造业方面，13 世纪下半叶和整个 14 世纪是一个“人民受压迫、领导人绝望、土地贫瘠、工商业衰落和许多技能失传”的年代。^[14]

以建筑领域为例，12 世纪中叶到 13 世纪上半期，在新的国家政治、宗教和文化中心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公国（Владимиро-Суздальское княжество）兴建过不少令人惊叹的白石教堂，形成了古罗斯建筑艺术中的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流派。这一派继承了拜占庭的艺术传统，建筑一般采用白石砌成，结构匀称，立面有雕刻，内部用壁画装饰。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性建筑是位于克利亚济马河（Клязьма）边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它初建于 1158—1160 年，1185 年进行扩建，主体建筑为镀金五顶的模式，教堂白石墙面以石刻浮雕装饰。^[15]但石制建筑技术到 15世纪下半期已在莫斯科公国失传。1474 年 5 月莫斯科发生地震，克里姆林宫里破旧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垮塌了。为查明垮塌的原因，宫廷从普斯科夫（Псков）招来工匠，查看了废墟，对材料做了鉴定，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石灰已起不到支持作用，拜占庭式的宽平烧制砖质量已经不行了。工匠们认为自己无法胜任重建教堂的工作。从哪里寻找工匠？莫斯科宫廷为此想尽办法，最后将目光瞄向国外，从意大利高价聘请了知名的建筑师费奥拉凡提（Aristotele Fioranvanti）。1475 年，将近 60 岁的费奥拉凡提带着儿子安德里亚和学生皮耶特罗来到莫斯科。查看了废墟后，建筑师咒骂了劣质的石灰和砖，展开了工作。很快地，他在城郊安德罗尼科夫修道院（Андроников монастырь）附近找到了可用来制砖的黏土，在那里建了烧砖厂。而建造教堂需要的白石则从巴赫拉河畔的上苗奇科沃村（Верхнее Мячково）附近采得。伊凡三世要求教堂的风格要符合东正教的教规，合乎俄罗斯的民族精神。为了达到大公的要求，费奥拉凡提去了一趟弗拉基米尔，考察了那里的白石教堂，最终参照它们的样式和风格，设计了克里姆林宫内的圣母升天大教堂。1479 年，教堂完工。同年 8 月 21 日，莫斯科都主教格龙季（Геронтий）为新教堂举行了盛大的圣化典礼。^[16]此外，莫斯科宫廷晚些时候还邀请了一些意大利建筑师参与克里姆林宫的改、扩建工程，阿维列奥（Alevisio Novi）设计建造了天使长大教堂，索拉里奥（Pietro Solario）和弗里亚兹（Marco Friazin）等设计、改建了克里姆林宫的宫墙和塔楼。^[17]他们的工作基本上奠定了今天克里姆林宫建筑群的基础。

在 15 世纪的莫斯科公国，医学的发展比西欧要落后得多，医学甚至并未被看作一门科学。15 世纪 80 年代末，伊凡三世前妻的儿子——王储伊凡·伊凡诺维奇（Иван Иванович）王子常抱怨腿疼。继母索菲娅（Cофия Палеолог）因略晓医理，为他进行了治疗，后来王子感觉症状有所减轻，却始终没能痊愈。1488 年，索菲娅陪嫁团里的希腊人拉列瓦（Ралева）兄弟前往西欧招募各类工匠，同时还肩负着为王子寻找一名医生的任务，最终，他们与威尼斯的犹太医生列昂（Леон）达成了聘用协议。1490 年冬，列昂来到了莫斯科。(www.xing528.com)

除了上述三个现实原因外，深层次的历史文化因素也影响着莫斯科公国对发展方向的选择。988 年罗斯受洗后，基辅罗斯进入了基督教文明世界，莫斯科公国继承了这一传统。1453 年拜占庭帝国灭亡后，在俄罗斯逐渐形成了“莫斯科是‘第三罗马’（Третий Рим）”的理论^[18]，虽然官方并未公开支持和宣传这一理论，但莫斯科逐渐成为东正教文化的中心已是不争的事实。因同根的宗教信仰，西方天主教世界也视莫斯科公国为潜在的联盟对象，以抵抗以土耳其为首的伊斯兰世界的扩张。在曾经相识且文明更发达的西方基督教文明世界和陌生且咄咄逼人的东方伊斯兰文明世界面前，莫斯科公国将向西发展作为外交政策的重点也是自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