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7世纪西欧人眼中的俄罗斯：研究现状

（一）国内研究状况

目前，国内在 16—17 世纪西欧人对俄罗斯认识问题上的研究，有朱川豫的论文《16—17 世纪西欧人的俄国观研究》^[9]，作者从西欧人俄国观形成的基础、西欧人俄国观的形成、西欧人眼中的俄国形象三方面入手，介绍了西欧人早期对俄国的认识情况，对西欧人早期的俄国观及其影响做了评价。但因论文篇幅所限，作者对细节问题的关注不够，研究的广度和深度都不够，这给笔者全面和深入研究该论题留下了空间。

张箭在《地理大发现研究：15—17 世纪》^[10]一书中详细介绍了英国人和荷兰人通过北方航线来到俄罗斯的经过，以及英国人和荷兰人对俄罗斯北方海岸的探险活动。该书对了解西欧国家与俄罗斯直接联系的建立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姚海在《俄罗斯文化》^[11]一书中对俄罗斯与英国建立贸易联系有简单提及，并指出白海贸易对俄罗斯北方地区的开发产生了积极影响。上述两部专著对西欧与俄罗斯的早期联系问题有提及，但没有就双方此后的关系发展及相互认识问题做进一步的研究。

邓南凤的《早期英俄贸易（16—17 世纪）》^[12]是一篇从英国史的角度研究英俄早期贸易关系的硕士学位论文。作者通过分析 16—17 世纪英国人在俄贸易活动的历史，总结出英俄早期贸易发展的特点，指出两国贸易在当时英国全球贸易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此外，作者还介绍了 17 世纪英国人对俄罗斯的认识情况。不过，由于篇幅和资料语种（英语和中文）所限，作者在 17 世纪英国人对俄认识问题上的研究做得还不完善，研究深度也不够。朱川豫在博士学位论文《俄英早期交往研究（16—17 世纪）》^[13]中从俄罗斯历史发展的视角入手，利用俄语、英语和中文资料，对 16—17 世纪俄罗斯与英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联系做了详细介绍，其中对 16—17 世纪俄罗斯与英国相互认识问题也做了研究，关于英国人俄罗斯观部分的内容有近一万字，除介绍了英国人早期对俄罗斯的认识情况外，还谈到了英国人早期对俄罗斯的认识对西欧人早期俄罗斯观发展的影响。

（二）国外研究状况

在国外史学界，西欧与俄罗斯的相互认识与评价是研究的热点问题，虽然主要的研究力量是集中在现当代时段，但围绕双方早期的相互认知问题还是有较多的研究成果，相关的原始文献、涉及该问题的专著一直都在出版，相关学术论文也在不断发表，这在俄罗斯史学界表现得尤为明显。整体看来，国外在西欧人早期对俄罗斯的认识研究方面已达到一定的广度和深度，但无论是西方史学界，还是俄罗斯史学界，研究多是建立在本方立场基础上，多少带有主观色彩。本书力图以客观的立场展开研究，对西欧人早期对俄认识问题做深入的解析。

1. 原始文献介绍

在国外，16—17 世纪西欧人描写俄罗斯的原始文献大量出版，其中既有外交人员的报告性文件，也有商人和旅行家因个人兴趣所著的回忆录。这些著述记载了俄罗斯独特的自然环境、政治结构、经济状况、民族风俗等情况，勾勒出一个较为清晰的俄罗斯国家形象。

俄罗斯史学界对西欧人早期对俄认识和看法问题非常关注，翻译和出版了大量的相关文献。В. Н. 卡申（В. Н. Кашин）编辑整理的《莫斯科国家的贸易和商业资本》^[14]中收录了 16—17 世纪一些西欧商人记载的在俄见闻选段，这些资料描述了当时俄罗斯的商贸发展情况。Ю. В.戈季耶（Ю. В. Готье）在其编译的《16 世纪莫斯科国家的英国旅行者》^[15]中，摘选了一些 16 世纪到访过俄罗斯的英国人的手记，介绍了他们在英国到俄罗斯的北方航路上、俄罗斯伏尔加河沿岸、里海沿岸、中亚等地区的旅行见闻。如书中收录了英国航海家理查德·钱塞勒（Richard Chanceller）的手记，他对当时莫斯科城的面貌、居民的生活状况等做了 介 绍 。 А. И. 马 列 因 （ А. И. Малеин） 和 А. В. 纳 扎 连 科 （ А. В.Назаренко）从德文翻译了西吉斯蒙德·赫伯斯坦（Sigismund Herberstein）的手记《莫斯科维亚见闻录》^[16]（共两册）。赫伯斯坦是奥地利外交官，他在书中记述了俄罗斯的自然环境、政治制度、历史文化、宗教信仰、人民生活等方面的情况，被认为是西欧第一位全面介绍俄罗斯国情的作者，其著作也被认为是西欧人俄罗斯观形成的标志。А. А. 谢瓦斯季亚诺娃（А. А. Севастьянова）编译了英国商人杰罗姆·霍西（Jerome Horsey）的手记，以《关于俄罗斯的记述（16—17 世纪）》^[17]为名出版，该书记载了英国商人于 16、17 世纪之交在俄工作时的见闻，披露了一些当时英俄交往中的外交秘事。Н. М. 罗戈任（Н. М. Рогожин）和Г. И.格拉西莫娃（Г. И. Герасимова）编的《莫斯科国家的来客》^[18]中摘选了一些访俄外国使官和外国使团的手记，如英国人贾尔·弗莱彻（Giles Fletcher）、奥地利人尼古拉斯·冯·瓦尔科茨（Niklas von Warkotsch）、1603 年汉萨同盟访俄使团等。早年出版的 16—17 世纪西欧人写俄罗斯的相关文献的俄语译本还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介绍。

进一步还有必要了解最近出版的两本具有较高价值的俄文史料选集。В. 博奇卡廖夫（В. Бочкарёв）在其所编辑的《15—17 世纪的莫斯科国家——以同时代外国人的视角来看》^[19]中围绕着 11 个主题——领土和居民、经济结构、社会结构、国家政治体系、外国使团、莫斯科、宗教和神职人员、家庭和社会生活、古老的俄罗斯家庭、风俗和习惯、教育，选录了同时代外国作者（几乎都是欧洲人）对俄罗斯的记述，其具体而细致的编辑手法方便了读者有针对性地选取所需信息。О. 伊万诺夫（О. Иванов）编辑的《外国人眼中伊凡雷帝统治下的莫斯科维亚》^[20]是伊凡四世（Иван Ⅳ，1530—1584，1533 年即位）时期欧洲人描写俄罗斯的资料选集，这些作者来俄罗斯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为追逐财富而来，有的因外交事务而来，还有的是在对俄战争中被俘后转为俄罗斯效力的，如立窝尼亚人约翰·陶贝（Johann Taube），他们出于不同目的，从不同角度记述了 16 世纪中后期的俄罗斯的情况。

英语史料文献数量也不少，下面选介几部具有较高史学价值的文献。R. H. 梅杰（R. H. Major）也编译了西吉斯蒙德·赫伯斯坦的著述，以《俄罗斯手记（1、2 卷）》^[21]为名出版，可见奥地利人的手记具有很高的史学价值。英国著名地理学家理查德·哈克卢特（Richard Hakluyt）的《1600 年以前各个时期英国人探寻地球上最遥远地区的海路或陆路旅行、交通和发现（1、2 卷）》^[22]是一部颇具影响力的史料合集。该书汇集了英国政府法令、英王信函、莫斯科公司文书、航海见闻、贸易活动记录等珍贵史料，如其中有同时代人士对英俄北方航线信息和在俄罗斯活动见闻的记述。E. D. 摩根（E. D. Morgan）和 C. H. 库特（C.H. Coote）对安东尼·詹金森（Anthony Jenkinson）等英国外交官和商人的手记进行了选编，以《俄罗斯和波斯的早期游记（1、2 卷）》^[23]为名出版。该文献集介绍了当时英国人眼中俄罗斯的国家概况，其中还有他们对俄罗斯到波斯一路上的亲身经历的记载，亦具有较高史学价值。E. A. 邦德（E. A. Bond）编辑的《16 世纪末的俄罗斯》^[24]摘选了贾尔·弗莱彻和杰罗姆·霍西著作中的一些章节，展现了他们眼中俄罗斯的疆域、地理环境、政治制度、宗教信仰等方面的情况。此外，塞缪尔·科林斯（Samuel Collins）的《在一封给伦敦朋友的书信中讲述当前的俄罗斯——由一位沙皇宫廷中的绅士执笔》^[25]中对阿列克谢沙皇（Алексей Михайлович，1629—1676，1645 年即位）统治时期俄罗斯的政治、宗教、民风等做了介绍，因作者长期在宫廷任医生，直接接触沙皇及其家庭成员，其著作中也披露了一些宫廷秘事。

2. 俄语学术圈的研究状况(www.xing528.com)

在俄罗斯史学界，俄罗斯与西欧（欧洲）的关系问题近年来越来越受到关注，被视为俄罗斯祖国历史研究的重要问题之一，相关著述很多。不过，这些著述大多集中在俄罗斯与西欧的政治联系、经济联系、文化交流领域，关于西欧人早期俄罗斯观的研究明显不是主流，不过也不乏颇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早在 19 世纪，俄罗斯的学者便开始对西欧人早期俄罗斯观进行研究。1866 年，著名历史学家В. О. 克柳切夫斯基（В. О. Ключевский）出版了专著《外国人关于莫斯科国家的故事》^[26]。他参考了 40 多位西欧作者关于俄罗斯的著述，分主题地介绍了 15—18 世纪西欧人对俄罗斯的地理环境、外交礼仪、政权形式、军队、物产、城市、居民等方面的认识和了解。在他看来，西欧人眼中的俄罗斯是个奇异的、陌生的、让人感到新奇的国度，是一个不同于西欧的异域世界。该书在今天仍然具有很高的学术参考价值。

2009 年，З. 诺日尼科娃（З. Ножникова）出版的《神秘的莫斯科国家——外国人眼中的俄罗斯》^[27]是一本出色的专著。该书以第三人称的口吻，通过作者塑造的人物——一位 18 世纪的奥地利外交官之口，介绍了 15—17 世纪西欧外交官们眼中的俄罗斯。该书首先介绍了一些15—17 世纪西欧外交官关于俄罗斯的著作，然后呈现了他们所描述的具体内容，大体都与外交官工作有关，如谈到了赴俄路上的困难、俄罗斯接待外交官的程序和礼仪、在俄罗斯应注意的事项等。作者也认为西欧人眼中的俄罗斯是一个奇异和神秘的世界。

Т. В. 拉布京娜（Т. В. Лабутина）是近年来俄罗斯最为出色的俄英关系史研究专家，她于 2009 年在著名杂志《历史问题》上先后发表了两篇论文——《前彼得时期不列颠人眼中的俄罗斯》^[28]和《16、17 世纪不列颠人对俄罗斯人的认识》^[29]，分析并评价了英国人早期对俄罗斯的认识和看法。在前一篇文章中，作者具体介绍了 18 世纪以前英国人对俄罗斯物产、政治制度、宗教信仰、军事潜力等方面的认识，并进行了评价。她认为，欧洲人对俄罗斯的整体认识形成于 16 世纪中期，英国人因其大量的著作成为 16—17 世纪欧洲人了解俄罗斯的主要力量，但英国人对俄罗斯的印象大多是负面的，而且不够客观，这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民族间认识常带的偏见所致。此外，她还认为由于语言造成了障碍，英国人早期对俄罗斯的认识深度有限。在后一篇文章中，拉布京娜介绍了 16—17 世纪英国人对俄罗斯民众的认识和看法。她认为，英国人在其殖民意图的影响下将俄罗斯人描述成“野蛮”“未经开化”的形象，从而把俄罗斯人置于“文明的”殖民者的对立面，为以后可能进行的殖民提供了依据。2011 年，拉布京娜又出版了专著《前彼得时期在俄罗斯的英国人》^[30]。该书分时段地介绍了两国关系的发展、英国人在俄罗斯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俄罗斯人与英国人相互认识和了解的情况，指出了俄英交往对前彼得时期俄罗斯的西方化进程有积极影响。书中也谈到了英国人对俄罗斯人的认识问题，内容与作者此前发表的论文大致相同。但作者在最后一章以“俄罗斯人是不是野蛮人”的发问为题，介绍了俄罗斯中世纪文化的特点，以回击 16—17 世纪英国人对俄的贬损和指责。

2010 年，俄罗斯政治家、后来担任文化部部长的В. 梅津斯基（В.Мединский）开始撰写并出版丛书，以回击欧洲人历史上对俄罗斯负面的描画和报道，目前已有《何人何时编撰了关于俄罗斯的谣言》^[31]《关于俄罗斯残酷的历史和人民的忍耐力的说法》^[32]《关于俄罗斯的泥泞和长期的技术落后的说法》^[33]《关于俄罗斯——“各民族的监狱”的说法》^[34]等 9 册。作者认为，西欧人历史上对俄罗斯的贬低大都出自文化偏见，他们勾画的俄罗斯形象与现实有出入。梅津斯基运用丰富的历史事例，对西欧人带有贬低色彩的描述和看法予以回应。不可否认的是，该丛书的出版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是俄罗斯方面针对西方世界长期舆论攻击的回击，但也需注意到，作者在书中运用了大量的历史文献佐证观点，因而该丛书也具有一定的史学参考价值。

3. 英语学术圈的研究状况

就广度和深度而言，英语学术圈对 16—17 世纪西欧人对俄认识问题的研究无法与俄语学术圈相比。相关的专著很少，研究成果多是以单篇论文形式展现。主要原因是，16 世纪中期西欧人的俄罗斯观基本形成后，西欧人对俄罗斯的大体印象便固定下来了，尽管此后西欧世界对俄罗斯的认识在广度和深度上均有大的发展，但对俄罗斯文明的基本态度并没有大的变化，故而研究动力不足。所以在英语学术圈虽编辑出版了一些 16—17 世纪西欧人描述俄罗斯的著作，但在此基础上所做的研究成果并不多。

专著方面，美国学者马歇尔·波（Marshall Poe）2003 年出版的《对俄罗斯的早期探究》^[35]具有很高的学术参考价值。作者以丰富的史料为基础介绍了 16—17 世纪西欧人对俄罗斯的认识情况。他认为 16—17世纪是西欧人探究俄罗斯的早期阶段，他们对俄罗斯形成了较为全面和系统的认识，但就认识深度而言尚停留在表面，进入 18 世纪后，西欧人的俄罗斯观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认识更为成熟，程度也更深。波指出，在欧洲人关于俄罗斯的见闻录著作中，俄罗斯被描画为一个不同于欧洲的世界，体现在自然环境、政治制度、宗教礼仪、民族性格等方方面面，这说明西欧人从一开始就把俄罗斯视为奇怪而神秘的“他者”。此外，波还认为，那些根据亲身经历写下的俄罗斯见闻录著作是研究当时俄罗斯历史的珍贵资料。英国学者 M. S. 安德森（M. S.Anderson）1958 年出版的《不列颠对俄罗斯的发现 1553—1815 年》^[36]同样具有较高的学术参考价值。该书介绍了 1553—1815 年英国人认识和了解俄罗斯的历史过程，主要围绕英国人对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方面的认识问题展开论述。作者指出，1553—1815 年英国人对俄罗斯的认识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 16 世纪中后期和 17 世纪，英国人对俄罗斯认识的广度尚窄、深度尚浅，认识和了解主要停留在文化表面，此时英国人已意识到俄罗斯的经济价值，但轻视其政治价值；第二阶段是 18 世纪和 19 世纪初，英国人对俄认识的广度拓宽了，深度上也更深入了，开始触及文化的本质问题，他们已认识到俄罗斯的政治价值，两国关系的发展也随之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单篇论文方面，英国学者 M. 雷特-史密斯（M. Wretts-Smith）1920年发表了《16 世纪后半期在俄罗斯的英国人》^[37]。这篇论文介绍了 16世纪下半期英国商人在俄罗斯的贸易活动和日常生活，从侧面谈了他们对俄罗斯及其文化的看法。M. S. 安德森 1954 年发表的论文《17 世纪英国人的俄罗斯观》^[38]后来被收入上面提到的专著中，在此不做具体介绍。A. E. 彭宁顿（A. E. Pennington）在《16 世纪英国的斯拉夫语言文化专家》^[39]一文中介绍了 16 世纪英国斯拉夫语言和文化学发展的情况。作者指出，英俄建立直接贸易联系后，随着莫斯科公司贸易业务的扩大，急需通晓俄罗斯语言的人才，一些商人便开始学习俄语，英国的俄罗斯语言学在此背景下发展起来。

在英语学术圈，学者们对原始史料的分析和解读似乎比较感兴趣，这方面的论文数量也比较多，对原始文献的考证工作大有帮助。下面选介四篇有代表性的论文。1955 年，L. 洛文森（L. Loewenson）发表了题为《罗伯特·博伊尔的著作和塞缪尔·科林斯〈俄罗斯现状〉（1671年）》^[40]的论文。作者指出，博伊尔在描写俄罗斯自然环境的著作《寒冷的历史》（1665 年）中曲解了科林斯提供给他的信息。L. E. 贝里（L.E. Berry）于 1960 年发表了论文《前辈贾尔·弗莱彻和弥尔顿^[41]的〈莫斯科国家简史〉》^[42]。作者在这两本写俄罗斯的著作里选取了一些文段进行对比和分析，认为弥尔顿在写作中模仿并参考了弗莱彻的书。同年，S. H. 巴伦（S. H. Baron）发表了论文《伊凡雷帝、贾尔·弗莱彻和莫斯科国家的商业：重新考证》^[43]，他指出，弗莱彻的著作中对伊凡雷帝其人和俄罗斯的商业情况描写有不实之处。1983 年，R. M. 克罗斯基（R. M. Croskey）发表了论文《哈克卢特关于大使杰罗姆·鲍斯出使伊凡四世宫廷的记述》^[44]。作者对比了 1598 年和 1598—1600 年先后出版的哈克卢特著作的两个版本，指出因顾忌俄罗斯政府的立场，哈克卢特对著作中鲍斯访俄的内容做了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