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多西一世和瓦伦提尼安二世：罗马帝国的统治与灭亡

战胜马格努斯·马克西穆斯后，狄奥多西一世在意大利待了三年，协助瓦伦提尼安二世处理西罗马帝国诸多事务。公元389年春，狄奥多西一世来到意大利，住在麦狄奥拉努姆。

公元390年，狄奥多西一世在意大利期间，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这件事成为他一生的污点。在塞萨洛尼基，一个优秀的竞技场驾者对一个俊美的男孩动了不纯洁的念头。这个男孩是驻军长官波特里克的奴隶。为了惩罚驾者的无礼，波特里克把他关进了监狱。一天，人们观看比赛时找不到喜欢的驾者，一怒之下暴动了。由于驻军兵力薄弱，观看比赛的人们杀了波特里克和几位主要官员，并将他们曝尸街头。狄奥多西一世生性暴躁，听闻暴行后勃然大怒。他当即决定要为自己的将士报仇。主教安布罗斯竭力劝阻狄奥多西一世，希望他慈悲为怀。但最终，狄奥多西一世采纳了大臣鲁菲努斯的说辞，下达了屠杀的命令。他再想收回命令时，为时已晚。当时，一些塞萨洛尼基居民收到狄奥多西一世的邀请来竞技场观看比赛。人们对娱乐的热爱战胜了对可能会遭受惩罚的恐惧。等到竞技场人满后，士兵收到屠杀的命令，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据统计，至少有七千人被屠杀。

勇敢的麦狄奥拉努姆主教安布罗斯听到该事件后，辞官回到乡下，并写信警告狄奥多西一世不要以他的名义献祭，也不要以沾满鲜血的双手接受圣餐。狄奥多西一世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悔恨不已。过了一段时间，他去教堂祈祷以表虔诚，但在门廊处被安布罗斯拦住。安布罗斯要求狄奥多西一世在人们面前忏悔。狄奥多西一世照做了。就这样，他放下至尊的架子，以一位悔过者的身份出现在麦狄奥拉努姆教堂，痛哭流涕，请求人们原谅。经过八个月的忏悔，狄奥多西一世恢复了圣餐活动。

狄奥多西一世在这件事上的残暴不仁，与之前在处理安条克事件时表现出的宽厚仁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元387年，生性冲动的安条克人因难以承受不断加重的税而走上街头，把狄奥多西一世和他的家人的雕像拆下，或摔碎，或拖曳着游街。当地总督向狄奥多西一世汇报了叛乱的情况。安条克人派出使团表示悔过。二十四天后，两位高级官员抵达安条克，宣读了狄奥多西一世的旨意：安条克被降级为村庄，归拉劳迪塞亚管辖；关闭所有娱乐场所，停止粮食供应；责问并惩罚罪犯；在市场上建立法庭，将最富有的公民囚禁并变卖其房产；将修士和隐士驱逐下山。在安条克人的恳求下，一位官员同意回去探查狄奥多西一世的态度。在这位官员到达之前，狄奥多西一世的怒火已消，表现出宽宏的气度。于是，安条克人得到赦免，恢复了自由。

在母亲尤斯蒂娜去世和狄奥多西一世离开意大利后，瓦伦提尼安二世选择定居在高卢。他的军队由阿博加斯特率领。阿博加斯特是法兰克人，格拉提安在位时担任过高官。格拉提安死后，他来到狄奥多西一世麾下。阿博加斯特发现年轻的瓦伦提尼安二世十分软弱，于是开始觊觎皇位。阿博加斯特治军的方式十分腐败，把指挥权都交给法兰克人。他在瓦伦提尼安二世身边安插亲信。瓦伦提尼安二世发现自己虽然住在维埃纳宫殿，却不如囚犯，于是将自己的处境告知狄奥多西一世。由于等不到狄奥多西一世的回信，瓦伦提尼安二世将阿博加斯特召到面前，递给他解聘的文书。阿博加斯特答道：“我的权力不是你给的，你无权拿走。”阿博加斯特撕了文书，摔到地上。瓦伦提尼安二世抓起一把剑刺向阿博加斯特，但被阻止了。公元392年5月15日，瓦伦提尼安二世被秘密勒死，但传出的消息是自杀。

阿博加斯特认为找一个傀儡皇帝，然后自己在幕后操纵更稳妥。因此，他选择雄辩师欧根尼乌斯为皇帝。欧根尼乌斯曾是他的文书，后来升为行政长官。阿博加斯特派使者到狄奥多西一世那里告知瓦伦提尼安二世不幸去世的消息，并希望狄奥多西一世能同意西罗马帝国军民推举的皇帝人选。狄奥多西一世一向行事谨慎。他含糊其词，用礼物打发走了使者。但妻子加拉的眼泪让他决心为妻兄报仇。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公元394年，狄奥多西一世亲率大军进攻意大利。阿博加斯特从马格努斯·马克西穆斯的失败中吸取教训，缩短防线，放弃北部行省，撤去尤利安阿尔卑斯山的关卡，将大军驻扎在阿奎莱亚。狄奥多西一世率军翻过阿尔卑斯山脉，马上开始猛烈进攻，结果损失了一万名哥特士兵。夜幕降临，狄奥多西一世率军退到邻近的山上。他一夜无眠，而敌人正在营帐里庆祝胜利。阿博加斯特秘密安排大批人马跟在狄奥多西一世后面，准备在公元394年9月6日早晨发起进攻。阿博加斯特军队的将领此时倒戈，投靠了狄奥多西一世。两军交战时，阿尔卑斯山脉突然狂风大作，吹向阿博加斯特的军队。阿博加斯特的士兵迷信地认为这是天意，于是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欧根尼乌斯被处死。阿博加斯特在山里游荡数天后，最后选择了自我了断。

公元395年1月17日，取得胜利后仅五个月，狄奥多西一世就驾崩了。虽然他还不到五十岁，但放纵奢靡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最终因水肿死于麦狄奥拉努姆。狄奥多西一世将帝国留给自己的两个儿子阿卡狄乌斯和霍诺里乌斯。

狄奥多西一世的品格令人敬佩。他从一介平民做到帝国的皇帝，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言行一致，初心不改。他是忠诚的丈夫、称职的父亲、慷慨和善的亲戚、友善的同伴、可靠的朋友。作为君主，他处事公正，既是明智仁慈的立法者，又是卓越的将军。他的缺点就是盲目听从一些基督教徒的话，颁布了迫害“异教徒”的法令。他脾气暴躁，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塞萨洛尼基屠杀事件看出。他放纵奢靡，喜食珍馐，最终导致他早早离世。对整个帝国来说，这是巨大的灾难。

狄奥多西一世在位时期是罗马帝国历史上一个崭新的时代。他是最后一位统治整个罗马帝国的皇帝。也正是在狄奥多西一世统治时期，在罗马兴起、繁荣并衰落的古老宗教制度最终被彻底抛弃。狄奥多西一世时期也是罗马帝国最后一次带着残存的尊严立于世界的时期。如果我们说旧宗教倡导者对古老宗教的竭力维护是有原因的，那么肯定不会有人指责我们大不敬或迷信。因为按照天意，罗马的繁荣与大祭祀、占卜师和贞女密不可分。这似乎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其中原因仍然成谜。

如果我们看到当代作者的记述，认为彼时奢靡之风日益盛行，社会风气日益堕落，那么对此我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其奢侈和堕落程度是否超过奥古斯都的后继者是不易辨别的。近年来，罗马人的财产相对比较有保障，不受官员的掠夺，而他们也不再惧怕蛮族人。他们不至于轻易挥霍今天拥有、明天不一定有的东西。事实上，谴责者要么是脾气暴躁的“异教徒”，他们急于诋毁新信仰；要么是基督教禁欲主义者，他们带着偏见的眼光看待所有放纵。我们不能说这一时期的道德是纯洁无瑕的，或将其与现代欧洲文明国家的道德相提并论。我们只能怀疑这一时期的道德是否真的比提比略和尼禄时期糟糕。(www.xing528.com)

不过，这一时期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罗马士兵不再如共和时期那样强健。步兵因超重的头盔和胸甲压迫他们身体而渴望脱掉它们。即使可能遭遇什么不幸，他们也不愿拿起沉重的武器。还有其他方面一些原因也加速了罗马帝国的衰落。

文学在衰落的大势中仍占有一席之地。诗歌可能已绝迹。关于历史著作，只需要提及阿米阿努斯·马塞林努斯的名字。虽然所处时期相隔很久，在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眼中，阿米阿努斯·马塞林努斯的地位仅次于塔西佗。在哲学家看来，礼仪比什么都重要，并且他们认为文学界人士最值得尊重。演讲、颂词及私人书信是这一时期文学家的主要作品。他们试图用丰硕的枝叶和花朵掩盖果实的匮乏。其中，最杰出的文学家就是安条克的利巴尼乌斯，他是尤利安和狄奥多西一世的朋友，大部分作品现在仍流传在世。尤利安在哲学家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由于他的社会地位，他的书信远比利巴尼乌斯的书信有研究价值。

【注释】

[1]公元前112年，罗马帝国与努米底亚国王朱古达发生战争。战争前期，罗马军队以执政官梅泰卢斯为统帅。公元前107年，马略出任执政官，被派往阿非利加承担作战任务。——译者注

[2]关于此处的叙述有争议。佐西穆斯的记载是东哥特人曾在同一条河上被同一批人以相同的方式打败了两次。第一次战败时，东哥特人的将军是奥多狄埃乌斯。第二次战败时，东哥特人的将军是克劳狄家族的奥都斯乌斯。我们不能同意爱德华·吉本的观点，他认为东哥特人的战败将军是阿里修斯。在爱德华·吉本的叙述中，有一个场景不合理，那就是东哥特人应该能看到罗马人的船，因为多瑙河并不宽，可以看到河的对岸。——原注

[3]波尔多的诗人奥索尼乌斯是格拉提安的一位老师。公元379年，格拉提安授予他执政官一职。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吉本称奥索尼乌斯为“伪异教徒”。——原注

[4]很多不列颠人迁移到高卢的阿莫里凯。据说，这里有一万一千名贵族和六万名平民少女。这些少女都是不列颠移民的新娘，因为误闯莱茵河，在科隆被匈人杀害。——原注

[5]爱德华·吉本对瓦伦提尼安二世航行的叙述更像是史诗，而非历史。——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