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年至公元55年）
精彩看点
克劳狄即位——克劳狄的性格——克劳狄为政善举——梅萨利纳与获释奴隶——梅萨利纳的欲望与残忍——克劳狄在不列颠——梅萨利纳的恶行——梅萨利纳之死——克劳狄与小阿格里皮娜结婚——小阿格里皮娜毒死克劳狄
卡利古拉毙命的消息一传出，执政官下令全城戒严，召集元老到朱庇特神殿商议。从昼入夜，讨论持续了整晚。有的元老希望重建共和国，有的元老希望继续实施帝制。就在元老们还在为实施哪种政体喋喋不休时，禁卫军对此早已有了决断。
卡利古拉被杀时，克劳狄惊恐万分，躲在一个房子的门帘后面。当时一个士兵正在宫殿里四处搜寻战利品，碰巧看到帘子下克劳狄露出的脚，便把他拖了出来。克劳狄马上跪地求饶。然而，士兵在认出他后，向他致敬行礼，口称皇帝万岁。士兵招来同伴，把浑身哆嗦的克劳狄架到肩舆上，将他抬至禁卫军营地。此时，罗马的执政官派遣保民官传召克劳狄，让他以元老的身份出席会议。但克劳狄说自己被强行扣留，身不由己。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克劳狄发现士兵们一致同意授予他最高权力。于是，他顺水推舟，接受了大家的提议。克劳狄答应给每个士兵一万五千赛斯特斯的赏金——这种为寻求支持而贿赂士兵的恶习由此产生。要共和制还是帝制，元老院内部无法达成共识。同时，元老们发现普通公民对重建共和漠不关心。重建共和的提议又被军队弃之一边，元老们随即放弃了恢复共和这种徒劳无益的设想，默默地服从了军人的“选择”。
克劳狄就这样出乎意料地被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他是日耳曼尼库斯的弟弟，从小体弱多病，可能他的智力发育受到了影响。他的母亲小安东尼娅常称他是“由自然开始而未被自然完成的怪人”。说某个人特别愚蠢时，小安东尼娅总会说：“那个孩子比克劳狄还蠢。”克劳狄的祖母利维娅最瞧不起他，奥古斯都也对他不屑一顾。奥古斯都还声称“不会授予克劳狄任何荣耀”。提比略统治期间，克劳狄同样得不到重用。卡利古拉刚即位时，让克劳狄担任执政官。他这样做只不过是蔑视这位愚蠢的叔叔罢了。而正是得益于他的轻蔑，克劳狄在“智力发育不全”“愚钝”的外衣下，巧妙地躲过了许多聪明人遭受的悲惨命运。
心智不成熟不等于没有判断力和智慧。所以当我们谈到克劳狄时，大家不必对他的才能过于惊讶——虽然克劳狄的名字在自己家人看来就是“愚蠢”的代名词，但他博学多识，并且能轻松地用希腊语和拉丁语写出好的文章[1]。克劳狄还时不时表现出精明睿智、观察缜密、神机妙算的一面。事实上，在研究这段历史和克劳狄性格时，我们会联想到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2]。当然，比起克劳狄，詹姆斯一世更懂得为君之道。
克劳狄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履行此前承诺的大赦——虽然大赦并非他本心所愿。但克劳狄处决了卡修斯·卡瑞亚和其他刺杀卡利古拉的刺客，此举并非出于对卡利古拉的尊敬，而是为了威慑其他弑君者。科尼利厄斯·萨宾努斯得知情况后只好自杀谢罪。对在前两任皇帝统治期间曾伤害或侮辱过自己的人，克劳狄表现得宽容大度，毫无敌意。事实上，伤害或侮辱过克劳狄的人不在少数。克劳狄彻底废除了《叛国罪法》。他带着《剑》和《匕首》及卡利古拉曾经假装烧掉的文件，向元老院一一展示，让他们看到那些告密者和被告密者的名字，随后将所有文件付之一炬。同时，克劳狄一步步废除卡利古拉创设的各种野蛮措施。克劳狄渴望挽回家族声誉，于是召回了流放中的侄女小阿格里皮娜和利维拉，归还了她们的财产。
克劳狄时年五十岁。此前，他花了大量精力去研究古籍。即位后，他希望自己能尽量靠近古代先贤的宪政之路，但同时拒绝照搬古代皇帝的做法。克劳狄不讲究排场，他为两个女儿举办的婚礼与普通公民的婚礼并无两样。他尊重元老院的意见，没有元老院批准不擅自做重大决策。他对执政官和地方官员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通过此举，克劳狄赢得了人们的喜爱。一次，克劳狄来到奥斯蒂亚。听闻克劳狄在当地遭到暗杀，人们自发集合，咒骂元老院和禁卫军，将其视为谋杀者和叛徒，直至地方官员称克劳狄安全后，人们的暴怒才平息。
克劳狄执政第二年，即公元42年，他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兴修大型工程。过去数年，意大利土地荒芜，罗马几乎所有的粮食都来自阿非利加和西西里岛。但由于台伯河口没有安全港口和装卸码头，粮食只能在夏季才能运进。如果粮食储备不够冬天食用，就必然会发生饥荒。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克劳狄派人进行勘察，做出预算。虽然工程浩大，预算爆表，但克劳狄力排众议，坚持在奥斯蒂亚建一个港口。奥斯蒂亚港是这样设计的：在陆地上凿挖一个大的内港，在内港右岸，开凿一个渠道，将海水引入内港。入海口处修建两道防波堤，再修建一座人工岛。人工岛上建造一座用来导航的灯塔。有了这个港口，粮食一年四季都可以运进罗马城，大大降低了城中闹饥荒的风险。克劳狄又修建了一项公共工程，将一条叫“新阿尼奥”的台伯河支流引流罗马，并在沿线修建了许多水库。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程——位于马尔西的福奇尼湖排水工程，后面我们还会提到它。另外，克劳狄重建了被大火摧毁的庞培剧院。
到目前为止，克劳狄的所作所为都还是值得称道的。但对一个性格软弱的人来说，我们不能指望他做到始终如一。人们发现，他特别喜欢在露天竞技场观看残暴的娱乐表演，由此可以推断他并不反感嗜血杀戮，而令人更加担忧的是他对妻子和获释奴隶的绝对服从，克劳狄完全受他们操纵，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克劳狄娶了巴巴图斯·梅萨拉的女儿梅萨利纳——一个因放浪滥交而臭名昭著的女人。克劳狄手下有三个大名鼎鼎的获释奴隶：第一个是宦官波西德斯；第二个是犹地亚总督费利克斯，费利克斯艳福不浅，先后成为三个同盟国女王的丈夫；第三个是卡利斯图斯，他在卡利古拉时期就权倾朝野。克劳狄还有三个重要的秘书，其影响力远在我们刚才提到的几位获释奴隶之上。第一个秘书是波利比乌斯，是克劳狄的抄写员。人们可以经常看到他行走在两位执政官之间，其地位之高，由此可见一斑。第二个秘书是纳齐苏斯，是克劳狄的私人秘书。第三个秘书是帕拉斯——费利克斯的哥哥，担任财务官。纳齐苏斯和帕拉斯同梅萨利纳狼狈为奸、各取所需。梅萨利纳寻求情欲满足，而纳齐苏斯和帕拉斯则渴望荣誉、权力和财富。通过搜刮钱财，纳齐苏斯和帕拉斯最终富可敌国。一次，克劳狄抱怨国库空虚，有人建议他：如果能拉拢纳齐苏斯和帕拉斯，那么国库很快就会充盈起来。
上文中，我们提到克劳狄的几位获释奴隶和秘书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他们如果想让谁死，就会恐吓克劳狄某人要谋害他，这样便可借克劳狄之手轻松达到目的。懦弱之人一般都是十足的胆小鬼，克劳狄就是这样的人。克劳狄执政期间，第一个被谋害的人是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公元42年，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时任西班牙行省总督。克劳狄将他从西班牙召回，把梅萨利纳的母亲嫁给他，并且待他亲如密友。但生性放荡的梅萨利纳很快便对这位继父燃起了欲望，而面对梅萨利纳的引诱，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不为所动，一口回绝了她的无理要求。梅萨利纳恼羞成怒，决定伙同帕拉斯密谋杀掉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于是，某一天早上，帕拉斯早早来到了克劳狄的房间，告诉克劳狄自己梦见他被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杀死了。另外，梅萨利纳对克劳狄大吹枕边风，让克劳狄更加惶恐不安。最终，无辜的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惨遭杀害。
盖乌斯·安内乌斯·锡拉努斯死得荒诞无稽，引发了人们普遍的恐慌。一些人开始密谋推翻克劳狄的统治，主谋是位高权重的安纳苏斯·维尼西亚努斯。安纳苏斯·维尼西亚努斯无力对抗禁卫军，于是邀请达尔马提亚行省总督卡米卢斯一起反抗克劳狄，还与他一同畅想君临天下的美好未来。卡米卢斯同意与之共谋，许多元老和骑士随波逐流，加入反叛队伍。卡米卢斯很快“紫袍加身”，自立为帝。卡米卢斯写信给克劳狄，希望克劳狄可以退位养老，而懦弱的克劳狄当时已打算服从。虽然卡米卢斯的军队在一开始支持他，但士兵们听到卡米卢斯谈及百姓和古代自由时，改变了主意，认为反抗克劳狄对他们没有好处。于是，士兵们不再听从卡米卢斯的指挥。卡米卢斯见大势已去，他逃到一个近海孤岛，随后自杀身亡。现在梅萨利纳和几个获释奴隶更加恣意妄为，大开杀戒和掠夺。奴隶和获释奴隶也都开始反抗他们的主人或前主人。虽然克劳狄在即位时发誓所有获释奴隶都不会受到酷刑，但这次他甚至对骑士、元老、公民和很多外地人都施以酷刑。安纳苏斯·维尼西亚努斯和许多人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哪一天就会身首异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死后的尸体都被随意抛下杰摩尼亚台阶。一些所谓的“罪大恶极者”能死里逃生，部分原因是他们受到了庇护，部分原因是他们贿赂了那几个获释奴隶。有的虽遭屠杀，但他们的孩子未受株连，有的甚至得到了家族财产。
遭受迫害的人里，有两个人颇值一提。第一个是盖拉苏斯。他是卡米卢斯属下的获释奴隶。被带到克劳狄和元老面前时，他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和大义凛然的气概。帕拉斯蛮横地走到盖拉苏斯跟前，说：“如果卡米卢斯做了皇帝，你会怎么办？”盖拉苏斯无所畏惧，回答道：“我会站在他的后面，三缄其口！”[3]第二个是凯基纳·帕埃图斯。凯基纳·帕埃图斯曾协同卡米卢斯谋反。在他奉克劳狄之召前往罗马时，他的妻子阿里亚哀求士兵们，准许她同凯基纳·帕埃图斯一起乘船前往。阿里亚说一个执政官级别的男人应当有一个奴仆来帮他穿衣梳洗、服侍他用餐，而自己就是那个履行此义务的人。但士兵们拒绝了阿里亚的请求。于是，阿里亚雇了一艘小渔船，紧随丈夫船后。凯基纳·帕埃图斯被判死刑时，梅萨利纳对品格高洁的阿里亚心生敬佩，所以阿里亚想得到荣华富贵并非难事，但阿里亚不屑独活于世。不仅如此，当阿里亚看到凯基纳·帕埃图斯面对死亡犹豫不决时，她拿起利剑，刺向自己，又递给凯基纳·帕埃图斯说：“看，帕埃图斯，我一点也不痛。”正如历史学家卡西乌斯·迪奥所说，“他们的壮举值得赞扬”。长久以来，邪恶持续泛滥，国家无荣耀之事可宣扬，唯有视死如归可列为美德。
最后，当受害者被屠杀殆尽时，迫害与杀戮也就停止了。公元43年，克劳狄恢复正常，做了一些有益的立法调整，比如：减少假期数量；要求各省总督尽快返回各自行省，不要滞留于罗马城中。此外，他还剥夺了很多人的公民权，将它重新授予应得之人。正是由于这项措施，梅萨利纳和那几个获释奴隶大搞权钱交易，为了搜刮更多的钱财，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在出售公民权时压低价格（过去的价格一直很高）。所以当时流行一种说法：一包碎玻璃就可以换取公民权。
现在，梅萨利纳更加为所欲为。她因为自己声名狼藉，所以也要让别人臭名昭著。实际上，她常常强迫妇女在宫中当着她们丈夫的面卖淫。对那些听话的丈夫，她赏以荣誉和权力；对那些拒绝妻子卖淫的男士，她则想方设法除掉他们。梅萨利纳不仅对普通男性施暴，而且对女性和丈夫克劳狄的家族成员也是如此。公元41年，梅萨利纳以通奸罪处死利维拉。哲学家塞内卡受到牵连，被流放到科西嘉岛。但事实上，梅萨利纳忌妒利维拉的美貌，看不惯利维拉和克劳狄的亲密关系。后来，梅萨利纳把忌妒的矛头对准了提比略的孙女尤利娅——小德鲁苏斯的女儿。很快，梅萨利纳就设计害死了她。同时，克劳狄对妻子梅萨利纳的荒淫行为一无所知，因为梅萨利纳通常让一个女佣代替自己躺在丈夫的床上，而她通过威逼利诱让克劳狄身边的人给自己通风报信[4]。
克劳狄统治期间罗马帝国的边境战事包括：在欧洲，与日耳曼人作战；在阿非利加，与摩尔人作战。加尔巴——未来的罗马帝国皇帝——已经征服了查塔人，而保利努斯已经率罗马军队深入到阿特拉斯山麓。罗马帝国征服不列颠的宏图大业重新提上日程，并且初见成效。一位遭到放逐的不列颠王子向克劳狄通风报信后，在高卢带兵作战的奥卢斯·普劳提乌斯奉命率军进入不列颠，征服了泰晤士河以南的部分地区。克劳狄想亲自踏上不列颠。于是，他渡过泰晤士河，打败了不列颠的土著军队。公元44年，克劳狄在不列颠岛停留了十六天后返回罗马，获得了小凯旋式荣耀。元老院把“不列塔尼库斯”[5]的荣誉称号颁发给克劳狄和他的小儿子[6]。同时，梅萨利纳也获得了利维娅曾享有的一切荣誉。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公元47元，在克劳狄统治时期，罗马迎来了它八百岁的生日，克劳狄举办“百年节”竞技会以示庆祝，声称“奥古斯都计算出了举办百年节竞技会正确的时间”（但克劳狄自己的历史作品中的说法与此说法相反）。传令官按照惯例邀请公民参加这个重大的节日，声称这是“一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过去没有见过，将来也不会再见到的”竞技会。这时，不少观众发出了嘻嘻的笑声，因为观众席里有些老人曾看过公元前17年奥古斯都举办的百年节竞技会，并且一些以前登台演出的演员也参加了这次演出。
克劳狄一边庆祝着百年节，一边打理着罗马帝国的政务，还常做一些对帝国有利的事情。同时，梅萨利纳依旧干着荒淫的勾当，并且常常把愚蠢的丈夫当作“掮客”来方便自己同他人的淫乐。一次，梅萨利纳疯狂地“爱上”了当时的著名舞者麦尼斯特。麦尼斯特投入梅萨利纳的怀抱既非为了高官厚䘵，也非因为他人的威逼利诱，而是得到了克劳狄的命令——梅萨利纳可以对麦尼斯特提出任何要求。因此，麦尼斯特认为梅萨利纳的随心所欲已经得到了克劳狄的“完全许可”。梅萨利纳对待其他情人的手法亦是如此。他们都认为与梅萨利纳的私通是遵照克劳狄的意愿。
梅萨利纳又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当时罗马英俊潇洒的执政官盖乌斯·西柳斯[7]。为了独霸盖乌斯·西柳斯，梅萨利纳赶走了他的妻子尤尼亚·西拉娜。而盖乌斯·西柳斯也知道，如果拒绝梅萨利纳，自己会面临灾难；如果自己从了梅萨利纳，或许可以逃过一劫，所以他决定顺从梅萨利纳。一开始，梅萨利纳与盖乌斯·西柳斯的荒淫勾当掩盖得密不透风，但梅萨利纳终于不屑于隐藏这段奸情。她公然住到盖乌斯·西柳斯的家，许之以荣华富贵。梅萨利纳还把奴仆、获释奴隶、所有家当都搬到了盖乌斯·西柳斯的家，就如同在丈夫克劳狄的家一样。梅萨利纳并不认为自己会有任何危险，但盖乌斯·西柳斯自知罪孽深重，认为将来自己和克劳狄必将有一人倒下，因此盖乌斯·西柳斯决定铤而走险，提议梅萨利纳谋杀克劳狄，以便夺取最高权力，这样他们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结为夫妻，还可以收养她和克劳狄的孩子。但梅萨利纳犹豫了——不是出于对克劳狄的爱，而是出于恐惧，她担心盖乌斯·西柳斯一旦大权在握，便会抛弃自己。最后，“既已声名狼藉，何不随心所欲”的信念占了上风，梅萨利纳下定决心，立刻嫁给盖乌斯·西柳斯。
塔西佗认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最让人难以置信，但他认为有必要向读者保证自己记录的真实性。后世的许多作家转述这段历史时仍然津津乐道。公元48年，趁着克劳狄去奥斯蒂亚献祭，梅萨利纳和盖乌斯·西柳斯在罗马举办了公开婚礼，婚礼热闹而隆重，该有的仪式和步骤一样也没落下。当时正处在酿造葡萄酒的季节。这对新婚夫妇和朋友身着酒神节狂欢盛装。在盖乌斯·西柳斯的花园里，他们的奢靡与放荡花样百出。同时，前文中我们提到那几个获释奴隶和秘书也在商量他们该如何行动。他们与梅萨利纳培养的彼此信任早已消失殆尽。梅萨利纳处死了波利比乌斯后，他们就不再信赖这个女人了。其中一些人还犹豫不决，但纳齐苏斯决心冒险一试，把梅萨利纳的所作所为通报给克劳狄。纳齐苏斯让其他人做出承诺，严守秘密，不要向梅萨利纳透露任何风声，他自己则匆忙赶往奥斯蒂亚。他首先见到了克劳狄的两个嫔妾卡尔普尔妮娅和克利奥帕特拉，成功说服她们向克劳狄传递这一信息。于是，当这两位嫔妾与克劳狄单独在一起时，卡尔普尔妮娅跪在克劳狄面前，大声诉说梅萨利纳和盖乌斯·西柳斯都已结婚，克利奥帕特拉在一旁也附和，纳齐苏斯被传唤到场进一步对证。纳齐苏斯称自己罪该万死，因为此前他隐瞒了梅萨利纳的罪过，乞求克劳狄开恩，但他又说这次事态严重，梅萨利纳罪不可赦，整个罗马帝国危在旦夕。克劳狄征询大臣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克劳狄应该马上赶回禁卫军营地，确保禁卫军的忠诚。由于禁卫军长官盖塔不可信，纳齐苏斯在身处同等危险境地的“倒梅派”[8]支持下，要求禁卫军指挥权必须交给获释奴隶。纳齐苏斯甚至还毛遂自荐，提议由自己来指挥禁卫军。随同克劳狄返回罗马的有卢修斯·维特利乌斯和普布里乌斯·拉古斯·凯基纳，他们都是听命于梅萨利纳的奴仆。纳齐苏斯因担心克劳狄在途中受到二人的蛊惑而突然心软，他请求克劳狄让自己随行。之后，他们乘坐同一辆马车返回罗马。
奥斯蒂亚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到了罗马。这对罪孽深重的新婚夫妇惊慌失措。梅萨利纳搬到了卢库鲁斯花园，这里的原主人是瓦列里乌斯·阿西阿提库斯。梅萨利纳为了满足自己——一个罗马荡妇——的欲望，指派自己的奴仆卢修斯·维特利乌斯将花园的主人陷害致死。盖乌斯·西柳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履职尽责，但他很快就被几位百夫长和其他不少人绑走。梅萨利纳试图通过与克劳狄见面来影响他的选择。她命令把儿子不列塔尼库斯和女儿屋大维娅送到自己身边。她恳求年长的维斯塔贞女维比迪娅来为自己说情。然后，梅萨利纳带上这三位同伴，徒步穿过城市，上了一辆马车，踏上了通往奥斯蒂亚的路。(www.xing528.com)
刚一出城，梅萨利纳就遇到了自己的丈夫。她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大声哭喊，想让克劳狄听到不列塔尼库斯和屋大维娅的母亲多么伤心难过。但纳齐苏斯对克劳狄一再强调梅萨利纳和盖乌斯·西柳斯已经结婚的事实，并向克劳狄呈上了梅萨利纳荒淫的生活记录。在克劳狄入城时，两个孩子便被转交给克劳狄，但纳齐苏斯不想让孩子们待在克劳狄身边，以免影响克劳狄的判断。接着出场的是维斯塔贞女维比迪娅，她求克劳狄不要处死梅萨利纳，而克劳狄充耳不闻。纳齐苏斯回答说梅萨利纳会有自我辩护的机会，同时请求维斯塔贞女维比迪娅还是最好离开，履行好自己的神职即可。
纳齐苏斯带克劳狄来到盖乌斯·西柳斯的住所，以便直观见证盖乌斯·西柳斯的罪恶。纳齐苏斯接着又带克劳狄去了军营，克劳狄对士兵发表了几句演讲。士兵高声呐喊，要求审判罪人。盖乌斯·西柳斯被带到法庭。他不为自己辩解，只求速死。几个有名的骑士也效仿盖乌斯·西柳斯的做法，只求死个痛快，一了百了。唯有舞者麦尼斯特的案子耽搁了一些时间。他恳求克劳狄告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克劳狄不知如何是好，但纳齐苏斯称那么多贵族都被判了死刑，无论麦尼斯特当初是主动犯罪还是被逼无奈，处死一个小小的演员都无关紧要，为此过多考虑是愚蠢的。麦尼斯特随即被处死。
梅萨利纳回到卢库鲁斯花园。她还没有绝望，企图接近克劳狄。克劳狄晚餐时喝了一些酒，身体和头脑都有些发热。他想为那个“可怜的女人”——他这样称呼梅萨利纳——找一个辩护人，以便在第二天受审时替她辩护。纳齐苏斯觉察出这样的苗头，感觉危险要再次降临。他跑了出去，告诉保民官和百夫长，说克劳狄已下旨处死梅萨利纳。于是，各路人马齐聚卢库鲁斯花园。大家发现梅萨利纳躺在地上，她的母亲列比达坐在梅萨利纳旁边。当初，梅萨利纳的权势如日中天时，列比达千方百计躲着梅萨利纳。列比达劝告梅萨利纳自杀是一种更好的避难方式，但这个不幸的女人只会奢靡放荡，根本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纳齐苏斯在几位官员的陪同下来到现场。他们羞辱和谩骂梅萨利纳，逼得梅萨利纳拿起一把剑，朝自己刺了几下，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一位保民官走上前去，手起刀落，结束了她的性命。克劳狄得知她最后的命运，既没有表现出悲伤，也没有表现出喜悦。元老院颁布法令，所有关于梅萨利纳的纪念物全部废除，纳齐苏斯则被授予财务官之职。
那三个获释奴隶现在有了一项任务——为懦弱的皇帝新选一位皇后，因为克劳狄不能过着单身的生活，他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女人驾驭自己。罗马有几个女人对荣耀有着无限渴望，她们都想与克劳狄同床共枕，但最终脱颖而出的是卡利古拉的前妻罗利娅·保莉娜、日耳曼尼库斯的女儿小阿格里皮娜和克劳狄的前妻佩蒂纳。她们都有各自的支持者：卡利斯图斯支持罗利娅·保莉娜，帕拉斯支持小阿格里皮娜，纳齐苏斯支持佩蒂纳。但小阿格里皮娜能经常见到叔叔克劳狄，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其他对手；但横亘于他们之间唯一的困难是：叔侄之间的婚姻不符合罗马习俗，甚至被视为乱伦。不过，见风使舵的监察官卢修斯·维特利乌斯很快就消除了这一障碍。卢修斯·维特利乌斯在元老院发表演讲，称皇帝克劳狄每天要应对繁重的国事，日理万机，必须为他找一个合适的家庭伴侣。接下来，卢修斯·维特利乌斯对小阿格里皮娜赞不绝口。关于近亲结婚，他说，其他国家也有这种情况。另外，以前堂兄堂妹很少结婚，而现在人们对这种做法司空见惯了，所以凡事要与时俱进。奴性十足的元老热情高涨，支持者的欢呼声盖过了演讲者的声音。元老院外聚集了一大群乌合之众，高喊克劳狄再婚是所有罗马人民的愿望。克劳狄来到元老院，颁发敕令，将叔父和侄女之间的婚姻合法化。随后他与小阿格里皮娜正式结为夫妻。但此举仍被视为乱伦，败坏了罗马人的道德，后世也仅有两位皇帝效仿克劳狄的做法。
小阿格里皮娜同时提议让自己的儿子尼禄与克劳狄的女儿屋大维娅联姻。这也是个难题，因为屋大维娅已经许配给卢修斯·锡拉努斯。但小阿格里皮娜很快就在卢修斯·维特利乌斯那里找到了解决办法。卢修斯·锡拉努斯的妹妹尤尼亚·卡尔维娜嫁给了卢修斯·维特利乌斯的儿子。由于卢修斯·锡拉努斯与妹妹关系非同寻常（但并无逾越行为），监察官卢修斯·维特利乌斯乘机指控卢修斯·锡拉努斯乱伦，并将卢修斯·锡拉努斯从元老院中除名。接着，克劳狄解除了女儿屋大维娅与卢修斯·锡拉努斯的婚约。就在小阿格里皮娜与克劳狄成婚的那天，卢修斯·锡拉努斯自杀身亡。卢修斯·锡拉努斯的妹妹遭到流放。克劳狄还下令举办惩罚乱伦的古代仪式，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将自食乱伦的恶果。
小阿格里皮娜控制了克劳狄，也控制了整个罗马帝国。她的性格与放荡的梅萨利纳截然不同，小阿格里皮娜出身高贵，梅萨利纳无法与之比肩。梅萨利纳是欲望的奴隶，残忍贪婪只为满足欲望，而小阿格里皮娜虽然做事不讲原则，却能运筹帷幄，高瞻远瞩。在小阿格里皮娜心中，欲望是屈从于野心的。她与残暴荒淫的哥哥卡利古拉乱伦，甚至沦妓卖淫，都不是因为她恣意妄为，而是对权力的渴望或对死亡的恐惧使她能忍辱负重。正是野心和对“长辈的爱”使她和叔叔克劳狄形成了乱伦的婚姻关系。对于前两任丈夫盖乌斯·多米提乌斯和克里斯珀斯·帕西恩努斯，小阿格里皮娜似乎没有主动表现出不忠的行为。但克劳狄的床注定不会那么干净，因为小阿格里皮娜为了飞黄腾达，她同帕拉斯有了不正当的关系。
小阿格里皮娜的一个宏伟目标是排挤不列塔尼库斯，为自己儿子尼禄即位铺平道路。公元50年，尼禄十二岁，小阿格里皮娜设计让屋大维娅嫁给他，同时她把被梅萨利纳流放的哲学家塞内卡从科西嘉岛召回。小阿格里皮娜拜托塞内卡教育儿子尼禄，以便将来尼禄能有治国理政之才。公元51年，在小阿格里皮娜枕边风的吹拂下，克劳狄收养了尼禄。
公元52年，为了儿子的远大前程，小阿格里皮娜让尼禄提前穿上成人托加袍。奴性十足的元老们还想说服克劳狄，让尼禄二十岁时担当执政官，同时当选地方总督而不必亲自赴任。尼禄还以自己的名义奖赏士兵，赐予公民美酒佳肴。为了赢得公民的支持，尼禄在圆形剧场举办竞技会。他身着胜利者的盛装，而不列塔尼库斯只穿着普通的镶紫红边的白袍。可怜的不列塔尼库斯周围布满了小阿格里皮娜的眼线，只要有人表现出依附不列塔尼库斯的行为，就会因各种各样的借口被一一除掉。最后还有两名禁卫军长官站在梅萨利纳孩子们（不列塔尼库斯和屋大维娅）的一边，小阿格里皮娜便劝说克劳狄，如果想严肃禁卫军的纪律，一定只能选拔一位禁卫军长官。因此，这两位禁卫军长官被撤了职，伯勒斯取而代之。伯勒斯品德高尚，正直守信，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同时，他深知自己受谁提拔，知道自己应感激谁。
小阿格里皮娜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迄今为止没有一个罗马女人能比她更目中无人。公元51年，克劳狄端坐于禁卫军军营的一个高台上，普布里乌斯·奥斯托利乌斯押送不列颠王子卡拉克塔克斯和他的家人等一大队俘虏献给克劳狄，军队列队而出。小阿格里皮娜出现了，坐在另一个高台上，与克劳狄平分秋色。公元53年，为庆祝福奇尼湖排水工程告成，克劳狄在湖上举办海战演习。小阿格里皮娜身披金色的军用斗篷，与克劳狄共同主持演习。
公元55年，小阿格里皮娜终于按捺不住，不愿再拖延下去了，或者她害怕阴谋暴露。纳齐苏斯早就看透了小阿格里皮娜的野心。他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不列塔尼库斯。而克劳狄本人的立场呢？一天，克劳狄喝醉的时候，有人听到克劳狄自言自语，说他命中注定要忍受妻子们的恶名，他决定惩罚她们。克劳狄开始表露偏爱不列塔尼库斯的迹象，小阿格里皮娜决定立刻采取行动。克劳狄身体日渐衰弱，退居到锡纽萨——一个有着绿水青山、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小阿格里皮娜怎肯错过这样的“良机”。她从一个叫洛库斯塔的女人——一位远近闻名的用毒高手——那里获得一种剧毒。专门负责克劳狄食物安全的试吃员哈洛图斯，将毒药注入克劳狄最喜欢吃的蘑菇中。毒性发作，克劳狄肚子里翻江倒海，而小阿格里皮娜十分惊慌，担心药力不足，让克劳狄缓过来。她请来身边的医生，把一根有毒的羽毛插进克劳狄喉咙，通过这种方式让毒性从胃里释放出来，从而完成这种穷凶极恶的弑君行为。克劳狄死后，小阿格里皮娜秘不发丧，直到尼禄的继任准备就绪，并且等到占星师选择的良辰吉时到来，才对外宣布克劳狄的死讯。随后，伯勒斯陪着尼禄从皇宫出发。在值班禁卫军的欢呼声下，尼禄登上肩舆，前往军营。他向士兵承诺会厚待他们，士兵向他山呼万岁。元老院和各行省看到这是禁卫军的“意愿”，也就默许了此举。
克劳狄在六十四岁毒发身亡，还差几天他的统治就满十三年零九个月。
【注释】
[1]苏埃托尼乌斯特别欣赏克劳狄的历史著作，苏埃托尼乌斯一贯秉持求实和不偏不倚的态度。——原注
[2]詹姆斯一世（1566—1625），斯图亚特王朝。传统史学观点认为詹姆斯一世昏庸、自大、迫害清教徒与英格兰宪政体制，是一位愚蠢的君主，但20世纪中期的西方历史学者认为，詹姆斯一世在维持国内稳定与发展国际关系上有成就。——译者注
[3]暗指帕拉斯在克劳狄面前飞扬跋扈。——原注
[4]尤维纳利斯在其作品中对放纵、堕落的梅萨利纳的描写也不夸张。——原注
[5]不列塔尼库斯的意思是指“不列颠征服者”。——译者注
[6]克劳狄的小儿子是提比略·克劳狄·恺撒·不列塔尼库斯（公元41年——公元55年），一般称他为不列塔尼库斯，为克劳狄与梅萨利纳所生。——译者注
[7]盖乌斯·西柳斯，罗马元老院元老，公元49年被提名为执政官，但因与梅萨利纳有染而被皇帝克劳狄处决。与前文提到被卢修斯·埃利乌斯·赛扬努斯迫害致死的盖乌斯·西柳斯并非同一人。——译者注
[8]反对梅萨利纳的人们。——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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