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很好玩，但它要求你有好奇心、有兴趣。如果你没有好奇心，那么最好不要去做科学家，因为这不是挣钱的捷径。科学的本质首先是一种精神，一种对奇妙宇宙探索的渴望。
最后我想说的是，科学是很好玩的。我研究的科学问题对别人有用，我非常高兴。不过，即使我研究的科学问题你觉得没有用，我还是要研究，因为这是我的爱好。我认为科学研究是人生中最有趣的事。
我们国家最近这些年来对科学的投入非常大，对科学非常重视。我们常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是非常好的，但是科学不仅仅是生产力，科学更是文化，因为科学是从兴趣开始的，是从觉得好玩开始的。有用固然很重要，但是好奇心更重要。很多重大的发现，特别是原创性的发明，都不是冲着目的性、冲着需要去的。例如，达尔文研究进化论就是出于兴趣，他一辈子没有上过班，就是参加环球航行，在自己的庄园里做各种实验，而且他的进化论是足足等了20多年才发表的。可是，我们现在有很多研究成果，有的连实验都没有做成就发表了。
那么，自然界有趣在哪里呢？前面我说过，我们的地球实际上是一个奇妙的混合体，今天地球上既有一百几十亿年前宇宙大爆发的残留微波，也有十分钟就要繁殖一次的细菌。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一旦你从这错综复杂的系统里找到某种头绪、发现某种机制，那就是一种精神升华的乐趣。阿基米德会从浴缸里跳出来，大呼“尤里卡！尤里卡！”也就是这个道理。
宇宙万物是神奇的。例如，夜晚的星空非常美丽，但是你知道吗，星空是不同时期的星球所发出的光，传到地球上来的。有的星球距离地球很多光年，有的星球你看到它在那里，说不定它已经消失了。又如，岩石是有年龄的，地质学家的一项工作就是把不同时期岩石的年龄标示出来，地质图就是不同年龄的岩石在地面上的分布图。不仅岩石有年龄，海水也有年龄。我们现在运用碳-14的方法可以将海水的年龄测算出来。
这实际上是一种时空的转化：空间上的差异，是时间上差异的投影。如果你去追索时间里的演变过程，就会发现很多非常有意思的事。例如，五六亿年前地球上是没有这么多细胞生物的，海底还没有钻泥打洞的底栖生物，所以当时海底也是硬的，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的水。更有趣的是大气的演变，起初地球上是还原环境，随着生物演化，二氧化碳逐渐减少，氧气逐渐增多，到了距今3亿多年时，大气中的氧气含量太多，占35%左右（现在占21%），结果蜻蜓可以有75厘米长，比鸟还大，树木也长得特别高大，有的高达45米，世界上许多煤炭就是那时候形成的。(www.xing528.com)
说到这里，你就可以感到科学与艺术是相通的，只有科学家才能洞察自然界的美。又如，微生物在游泳时居然是相互配合的，如果把它们的运动轨迹画出来，那就像是在“跳舞”。最先发现细菌的列文虎克，在1676年就描写过在显微镜下看微生物游泳的舞姿，他说“我的眼睛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景象”。
很多艺术家同时也是科学家。大家知道达·芬奇不光是一名画家，他还是发明家。达·芬奇的画跟我们国画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有科学的功底，他画的波浪有水力学的功底，他画的动物有解剖学的功底。这就是艺术与科学的结合。我们眼前的例子是电影《阿凡达》的导演卡梅隆，他的职业是艺术家，但他的爱好是海洋，他潜入海里拍摄了许多珍贵的片子。2012年3月，卡梅隆坐深潜器在马里亚纳海沟下潜到10 898米，创造了单人深潜的纪录。当然，科学和艺术相结合在我国是受到鼓励的，不过有时候有点误会，以为科学家会唱戏、艺术家为院士画肖像就是结合。其实，科学和艺术的交点是创造，是一种创造的意境。
我绕了很大的圈子，本意在于告诉大家，科学是很好玩的，但是它要求你有好奇心，要求你有兴趣。刚才说过，如果你没有好奇心，那么最好不要去做科学家，因为这不是挣钱的捷径。科学的本质首先是一种精神，一种对奇妙宇宙探索的渴望。如果有一批有志之士，能够怀着好奇心去钻研科学，去追求创新，那么我们的国家一定大有希望。
（本文是2012年9月12日在上海大学“东方讲坛”的演讲，整理删节的记录稿曾发表于2012年9月29日《解放日报》和《中国青年》2012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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