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世界航海史的奇迹：哥伦布与郑和的对比

人类总以为陆地才是家。很早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是在世界的当中，那时候人们以为海洋就是世界的尽头。这种观念一直到15世纪末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才有所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技术的进步，人们才知道世界大洋原来有这么大，海洋有这么深，海洋深部还有这么多的生物存在，而且与人类关系密切。

人类对海洋的认识还是有限的。我们在陆地上生活，但陆地面积还不到地球表面积的三分之一。地球上60%的表面积是2 000多米深的深海。如果把地球上的水画成一个方块，绝大部分水都在海里。大陆上的水画成一个方块，只有一丁点儿大，只占地球表面水总量的3%（图2）。这个方块再放大，陆地里面的水主要是南极洲的冰盖，占80%。剩下的20%主要是地下水。地球表面的河流，其实只占全世界水资源的0.000 1%。问题在于河水作用大，因为它流动快、周转快。就像钱一样，你有再多的钱，但是全埋在地底下，你和穷人还是没有区别。

图2　地球上的水，绝大部分是海水

从15世纪末的“地理大发现”开始发生了变化。14世纪到16世纪，是一个历史的分水岭。这个时期的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包括现代科学的产生，直接导致并推动西欧国家的崛起，使海洋文明取得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全面胜利。

与欧洲全面扩张海洋世界不同，同时期的中国，却走了相反的道路。从明太祖开始“海禁”，我们连一片木板都不准下海，原来居住海岸线边的居民往内陆迁移，中国和海洋隔断了。有个法国朋友送了我一本书《伽利略在中国》。这本书是1626年出版的，封面上是一架望远镜。伽利略没有来过中国，这本书是讲当时的传教士，把伽利略的科学进展和一些天文上的仪器设备运到中国。中国实际上在17世纪就接受了这些东西。徐光启是上海人的光荣。徐光启1607年和利玛窦合译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很可惜只译了半本，1857年才出了下半本。这本书的翻译要比牛顿发表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又译《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拉丁文为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还早了80年，如果中国当时能抓住这个时机，中国就不是后来的中国。

更令人感慨的是郑和下西洋。1405年郑和下西洋，当时确实是中国古文化的巅峰，也是世界航海史上的奇迹。郑和下西洋比哥伦布早了90年，郑和去了7次，哥伦布是4次。郑和的“宝船”1 000多吨，哥伦布的船是200吨。郑和是200艘船，哥伦布的是强盗船，多的时候10多条，少的时候3条。我们是2万多人，他是几十个人，多的时候是1 000多人。郑和的航程是哥伦布的3倍（如下表所示）。但是，不得不承认，郑和的航行是以悲剧结束，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郑和。(www.xing528.com)

图3　1626年出版《伽利略在中国》一书的英译本

明朝初年，中国海军是世界第一。英国生物化学家李约瑟著有煌煌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他说，1420年时明朝水师在历史上可能比其他任何亚洲国家的任何时代都出色，甚至比同时代的任何欧洲国家或把所有的欧洲国家加起来都不是中国的对手。我们当时的技术水平，你从《天工开物》上就可以看到。如果你到阳江去看宋朝晚年沉掉的“南海一号”，现在已打捞起来，那是极其辉煌的。

中国的海洋曾经辉煌过，但是我们缺乏海洋意识。明成祖派郑和下西洋究竟是什么目的，现在不好推敲，起码不是为了发展经济。他是把财宝送给这些国家，宣扬大明帝国的伟大。然后，拿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植物和石头回来。我们的这种航海模式不可能持续。而哥伦布是完全两样的。哥伦布走的时候与西班牙国王讲好：“发现的新土地归国王，捞到的财产十分之一归自己，而且免税。”西方的海盗式航海，有太多的罪恶和残忍；郑和七下西洋，则是和平性质的，确实应该颂扬。但是，所谓的“地理大发现”改变了世界运行轨迹的，是哥伦布而不是郑和，这是历史事实。

中国在明清两朝实行“海禁”，不许人下海。日本的幕府在明治维新前也是这样的，因为它的反对派都跑到海里去了。西方不一样，他们鼓励出海。西方的航海家、发现家、海上商人、国王、海盗本来就是一回事。我举两个例子，两个海盗的命运大不相同。一个海盗是英国的德雷克勋爵，他是海盗，但本事很大，他率领英国船队，把西班牙无敌舰队打败了，所以成了民族英雄，获得英格兰勋爵，南美洲和南极洲之间的海峡就称为德雷克海峡。差不多同一时期，中国有个叫王直（也叫汪直）的安徽商人，因为明朝皇帝不许做海上生意，他就和日本浪人勾结，在外面做走私贸易，后来他在舟山群岛占了一个地方，自称为“徽王”。后来他愿意给皇帝招安，但朝廷不许，将他诱捕，在杭州被害。同样是海盗，在欧洲和中国的命运大不相同。

长期的“海禁”，造成中国海洋实力大幅度后退，一直到19世纪，我们才终于被外国的炮舰打“醒”了。这就是大陆文明和海洋文明的碰撞。我不能说哪种文明好，但我觉得中国在海上吃的亏不应该忘记，我们确实应该醒过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自以为是大陆国家，对海洋不重视。这种态度在15世纪前还可以，但是在15世纪以后就属于犯错误。直到今天我们才开始重视，但重视程度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