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电影：中国电影史上的重要导演

在中国电影史上,谢晋是为数不多能够谈得上“历程”的导演,他是当代共和国电影史初期贯穿性的人物,为中国电影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在谢晋导演六十多年的从艺生涯中,共获得国内大奖23次、国际大奖十余次。先后在意大利、法国、美国等国家举办过个人电影回顾展,并成为获得奥斯卡国际评委殊荣的中国电影第一人。在中国,谢晋可以称得上是最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认同并为广大观众所喜爱,为学术界所重视且国际影响显著的电影导演。谢晋的电影强调教化社会、表现人生,以曲折动人的戏剧情节诉诸情理的“影戏”观与讲求“文以载道”、情理统一,以完整叙事整合忧患意识与救世情怀的儒家美学一脉相承。作为一个艺术家,谢晋以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时刻关注着政治生活中重大而敏感的社会问题,作为普通公民,他与共和国拥有相同的经历,努力把自身的体会融入当代生活。他的创作明显受到儒家美学的影响,因而形成了某种特定的表达模式——“谢晋发展了中国电影紧跟时代风云的传统,又惯于利用中国电影中伦理、家庭片的结构,透过家庭悲剧和重建的人生轨迹,折射中华民族性格中的巨大忍受能力和仁厚从善的道德精神,尤其是中国女性在黑暗和暴力面前的伟大牺牲精神和爱的量”。

尽管谢晋是“影戏”观的忠实拥趸,但在新时期的创作中,依然流露出努力弥合戏剧结构与电影本体裂隙的意图。在结合知识分子的启蒙想象与市民感伤传统,通过一个个令观众荡气回肠的故事讲述整个时代的“罪与罚”时,谢晋逐渐弱化了戏剧的外部张力和人为痕迹,代之以深入内在的心理结构、更加生活化的情态展示以及更具反思力度的人性揭示。

《天云山传奇》作为现实主义电影复归的标志,首先将反思的视角投向“文化大革命”的前奏——“反右”运动。影片通过几个知识青年1956到1978年间的命运变化,矛头直指“反右”斗争扩大化造成的可怕后果。该影片打破了传统的方式——客观的叙述方式,而是通过三个女人的视角,全方位、多角度地刻画了男主人公二十多年的坎坷历程,展现了她们细致的观察、思考和记忆。从三个女人出发,引出三条主观叙事的经线,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把影片中人物的心境和感受完整地呈现给观众,凸显影片在心理描写方面的特色。(www.xing528.com)

及至《牧马人》,谢晋进一步弱化戏剧感带来的人为痕迹,将“影戏”的煽情策略巧妙地缝合在人情、人性的自然呈现中。片中“揭疤”的动作适可而止,惨烈的表达非常节制,代之以散点式的生活细节描摹。唯一具体出现的政治迫害场景“造反派斗许灵均”也被淳朴善良的牧民智慧地化解。熟知民族观赏心理的谢晋通过充满温情的伦理视角,展示出美丽的大草原上积极乐观的人性力量,牧民董大爷、董大娘、逃荒姑娘李秀芝给许灵均爱和关怀,终于使情感修辞策略弥合了主流意识形态与观众心理之间的裂隙,完美实现了谢晋“不仅要给人以美的享受、丑的认识,而且还要加强、发展、改善人类的道德观念”的初衷。

在《芙蓉镇》中,他颠覆了以往单一的价值判断与道德神话,把视点深入无比复杂的人性,将反思的力度发挥到极致。为了避免将影片拍成一部“政治风俗片”,芙蓉镇上的风云变幻被严肃地记录在镜头中,批斗游街、号天哭地等猛烈的戏只是点到为止。谢晋从“人的历史”出发,通过人物的复杂、多面去折射整个时代的混乱,这也是胡玉音、秦书田、李国香和王秋赦等人物形象的立足点。人性失落的悲剧掩埋在朴实逼真的生活表象下,一个小镇,一群人的命运投射出一个时代的居心叵测、云谲波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