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私家藏书史：修订本，全面总览私家藏书研究现状

中国私家藏书史源远流长，但对它有意识系统地研究却是近百年来的事。唐宋类书中虽辑录了若干有关私家藏书的记载，但那是类典中的一个小小门类，远非研究专著。祁承㸁的《藏书约训》虽也罗列若干私家藏书事迹，但那是引证史实教育子弟，也不是系统研究专著。孙庆增的《藏书纪要》则是关于私家藏书购求、鉴别、收藏、曝晒等方面的实践总结，也不属藏书史的著述。清人郑元庆撰《湖录》，范锴从中抽辑成《吴兴藏书录》一卷，于道光年间出版，这可视为中国地方区域藏书史的滥觞。之后，又有丁申撰《武林藏书录》三卷，于清光绪廿六年(1900)出版。直到清光绪末叶昌炽撰成《藏书纪事诗》，方可算作严格意义上的第一部内容始于五代，止于清末，半通史性的中国私家藏书专著。这部可贵的纪事诗体的创始之作，影响深远，在它的启迪下引发了许多后续之作，从而形成了一股对私家藏书研究的热潮。从时间上说又可分为两个高潮。第一个高潮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第二个高潮则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第一个高潮的研究成果，主要有洪有丰的《清代藏书源流考》、杨立诚、金步瀛的《中国藏书家考略》、汪訚的《明清蟫林辑传》、林蟫的《蟫林辑传》、吴晗的《两浙藏书家史略》和《江苏藏书家小史》、蒋镜寰的《吴中先哲藏书考略》、谭卓垣的《清代藏书楼发展史》(英文)、伦明的《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徐信符的《广东藏书纪事诗》、何多源的《广东藏书家考》、陈登原的《天一阁藏书考》和《古今藏书聚散考》等十余种专著以及报刊上发表的200余篇资料集和单篇论文。近十余年来第二个高潮的主要研究成果，已出版的有钱亚新的《浙东三祁藏书和学术研究》、李希泌、张椒华的《中国古代藏书和近代图书馆史料》、许培生的《古代藏书史》，特别是台湾潘美月的《宋代藏书家考》和苏精的《近代藏书三十家》，这是两部很有功力，严谨富赡的优秀著述，实可誉为私家藏书研究中的双璧。另郑伟章、李万健合著的《中国著名藏书家传略》，顾志兴的《浙江藏书家藏书楼》，王謇的《续补藏书纪事诗》，徐雁、王燕均的《中国历史藏书论著读本》，徐雁、谭华军《续补藏书纪事诗传》，林申清的《明清藏书家印鉴》，李玉安、陈传芝的《中国藏书家辞典》，王河主编的《中国历代藏书家辞典》，梁战、郭群一的《历代藏书家辞典》，王绍曾、沙嘉孙的《山东藏书家史略》，周退密、宋路霞的《上海藏书纪事诗》，骆兆平的《天一阁丛谈》，薛愈的《山西藏书家传略》等也有十几种专著。据有些著述提及尚有未出版的有吴则虞的《续藏书纪事诗》，刘尚恒的《安徽藏书家传略》，魏隐儒的《藏书家传略》，郑伟章的《清代以来文献家传略》等。同时还有一批相关的私家藏书目录、书志、题跋、书话、信札的出版。报刊在这十余年中也刊发了先宋、宋代和江南、湖北、福建、四川、陕西、江西、安徽、河北、山东、山西等省区的私家藏书资料集与单篇论文共计一千多篇。特别令人兴奋的是近十余年中，可以说已形成了一个广泛的研究群体和一批骨干专家，写出许多优秀篇章。像周子美先生的《近百年来江南藏书家概述》，罗继祖先生的《大云书库藏书搜集、破坏、整理、归宿纪略》，郑伟章先生的《常熟南张文献世家世系考》，刘尚恒先生的《论安徽私家藏书》，胡卫平先生的《曾氏富厚堂及其主人》等。而骆兆平先生发表了一系列关于天一阁的研究论文，令人钦敬。雷梦水先生一生从事古旧书业，结识相当多近现代藏书家，对他们的藏书聚散了如指掌，也连连发表了众多回忆文章，堪为珍贵。郑逸梅先生年长交广，文坛学界，多所闻见，其小品杂撰也记述了大量现代藏书家的故实，很有价值。黄裳先生热爱藏书，广泛研读，写出了一篇篇书话，亦涉及了不少藏书家的逸闻轶事。而徐雁先生则是一位热诚的对历史藏书研究的推动者和组织者。不仅整编和撰写了大批著述，还提出了建立中国藏书学的创议，并对中国藏书研究的现状和远景规划表述了重大见解和评论。其他像谢国祯、汪家熔、曹之、鲁海、李更旺、谢灼华、方建新、程焕文、刘汉忠、林申清、徐雁平等都时见文章发表于报刊。

综观近百年来对中国私家藏书研究的成果，主要围绕以对私家藏书史实、史料的搜罗挖掘为中心，编纂结集有纪事诗体、评传体、辞书体;有全国性、区域性、断代性、专题性、普及性，林林总总，硕果累累。惟尚缺乏一部集大成的系统而完备的资料总集，更期待着一部像徐雁先生所说的历史教科书型，博大精深，“旁通”、“会通”的中国私家藏书史的出世。

再细品这许多已出版专著，私意深深感到存在着以下三个较普遍的值得商讨的问题:

第一，对何谓“藏书家”，尚没有一个公认统一的标准定界，形成各自为准，泛滥过宽。如只据一则题跋、一个藏印、几部藏书，或仅文献中一句“精鉴赏”、“精校雠”、“性嗜书”、“好聚书”、“嗜古好读”、“藏书画甚富”、“惟以图史自娱”、“贩书度日”、“聚书千卷”(清人)等的记载就视为藏书家，一律收录。甚而有的收录根本不见一字藏书故实的记载。(www.xing528.com)

第二，对史料的征引，除极少数，像《宋代藏书家考》、《近代藏书三十家》、《山东藏书家史略》等书外，其他均普遍未注明资料篇卷来源出处，给人以断线风筝之感，更不便他人复查原文，有无讹误，不易核对。

第三，相当多专著则校对不精，排印粗糙，有一些引录资料，以讹传讹，一误再误，令人头痛。如《中国藏书家考略》引录《渊鉴类函》将宋珰误为宋、同恕误为周恕、王綝误为王懋、张误为张莹，均未加以考订纠正。而《历代藏书家辞典》又全部沿误照抄。再如《江浙藏书家史略》将吕兆禧误为吴兆禧，葛钦误为万钦。而《中国历代藏书家辞典》又皆照误引录。讹误最多的《历代藏书家辞典》，全书疏误竟达百余处。仅将一人的姓名字号误作两人收录者，即有十五人，如李常字公择，庞元澂字青城等均分作两人作了重复著录。这些都应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