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溶静惕堂：中国私家藏书史

曹溶(1613—1685)，字洁躬，号秋岳，又号倦圃，浙江秀水(今嘉兴)人。明崇祯丁丑(1637)进士，官御史。入清历官副都御史、户部侍郎，出为广东布政使、左迁山西阳和道，裁缺归里。晚筑室范蠡湖滨，颜曰“倦圃”，别构静惕堂，聚文史其中，以诵读著述为事。著有《静惕堂集》、《金石表》。辑有《续献征录》、《崇祯五十辅臣传》等。

曹溶藏书以宋元人集最著名，据其所编《静惕堂书目》，计收录宋人集自徐铉《骑省集》以下凡一百九十六家，元人集自元好问《遗山集》以下凡一百三十九家。乾隆时修《四库全书》，此目所载，十九著录，可知其所收藏俱为宋元两代文人精华所在。

作为藏书家的曹溶，其最可贵之处，是明确主张藏书家间应广为流通，互借互抄，力所能及更要刊布流传，期望“山潜冢秘，羡衍人间”。这正代表了明清具有开明藏书思想的藏书家的一致呼声。他的这一主张，在《绛云楼书目题词》中已有表述，后更专写了一篇《流通古书约》，加以系统阐述。作为中国私家藏书史上的重要文献，特全文转录如下:

自宋以来，书目有十余种，灿然可观。按实求之，其书十不存四五。非尽久远散佚也，不善藏者护惜所有，以独得为可矜，以公诸世为失策也。故入常人手犹有传观之望，一归藏书家无不绨锦为衣，旃枟作室，扃钥以为常。有问焉，则答无有。举世曾不得寓目，虽使人致疑于散佚，不足怪矣。

近来雕版盛行，烟煤塞眼，挟资入贾肆可立致数万卷。于中求未见籍，如采玉深厓，旦夕莫觊。当念古人竭一生心力辛苦成书，大不易事。渺渺千百岁崎岖，兵攘劫夺之余，仅而获免，可称至幸。又幸而遇赏音者，知蓄之珍之，谓当绣梓通行，否，亦广诸好事。何计不出此，使单行之本寄箧笥为命，稍不致慎形踪永绝，只以空名挂目录中?自非与古人深仇重怨，不应若尔。然其间有不当专罪吝惜者。时贤解借书，不解还书，改“一瓻”为“一痴”，见之往记。即不乏忠信自秉、然诺不欺之流。书既出门，舟车道路遥遥莫定，或僮仆狼藉或水火告灾，时出意料之外。——不借未可尽非，特我不借人，人亦决不借我，封己守株，纵累岁月无所增益，收藏者何取焉?(www.xing528.com)

今酌一简便法:彼此藏书家各就观目录，标出所缺者，先经注，后史逸，次文集，次杂说，视所著门类同，时代先后同，卷帙多寡同，约定有无相易，则主人自命门下之役精工缮写，校对无误，一两月间，各赍所钞互换。此法有数善:好书不出户庭也;有功于古人也;己所藏日以富也;楚南燕北皆可行也。敬告同志，鉴而听许。

或曰:此贫者事也，有力者不然。但节宴游玩好诸费，可以成就古人，与之续命。出未经刊布者寿之枣梨，始小本迄巨编，渐次恢扩，四方必有闻风接响，以表章散佚为身任者。山潜冢秘，羡衍人间，甚或出十余种目录外。嗜奇之子，因之覃精力学，充拓见闻。右文之代，宜有此祯祥，予矫首跂足俟之矣。

关于曹溶藏书流散，后人有两宗记载:何小山《法书考跋》记:“先生殁后，将旧抄宋元版书五百册质之高江村(即高士奇)，竹垞先生倍其值而有之。”又，陆陇其《三鱼堂日记》记:“至郡，寓曹园，会秋岳次子敬胜，讳彦桓，言有宋版书一大橱，俱为成德取去，盖不敢不应也。”据此，曹氏精藏主要流归于朱彝尊和纳兰成德两家。

曹溶的藏书印章，主要有“曹溶私印”、“洁躬氏”、“秋岳”、“槜李曹氏倦圃藏书记”、“槜李考藏图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