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请大家原谅,让我说出作为一个父亲最感激的话。
长男,正明。公元1950年(昭和25年)l月19日生。
次男,光。公元1952年(昭和27年)l月7日生。
上苍赐给我这两个男孩,两个人都是从这个工寮转向另一个工寮,也就是在我漂流时代所生的。他们记得与否那是另一回事,不过那真是不适合教育孩子的环境。
我之所以解散佐川组结束漂流生涯而定居于京都,是直接关系到孩子们的教育的。
但是,我不得不工作,以致对于孩子们的教育也没能分出时间和精力,所以这个责任就完全落到幸惠的身上。
而又因为我刚创业,幸惠只好带着孩子,夫妇两人一起从事脚夫工作,当然无法过一般社会上所谓“教育妈妈”的生活,我所担心的是孩子们会不会走入歧途。
可是在为着工作而奔波的母亲背上,对孩子而言也是一种无言的教育。
后来佐川捷运的事业顺利地成长,两个孩子也没变坏,纯朴而天真地长大了,不久,长男正明考进京都龙谷大学经营学院,次男光则进入大阪追平门大学,也就读于经营学院。
公元1972年(昭和47年),正明已经是龙谷大学的三年级学生了,明年即将毕业。大学毕业后正明究竟会朝什么方向去发展呢?想到这里,突然有某种不安侵袭我的心头。
佐川捷运是我创设的,是我和内子两人经过种种困苦而成长的公司,正明如果能承继佐川捷运,作为父亲的我当然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可是,当正明还有一年就要从大学毕业的时候,首先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正明是不是会选择佐川捷运为就业对象呢?
所幸佐川捷运已经成为具有前途的企业,也受到社会上的注目。可是,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公司。
严格是理所当然的。我认为佐川捷运与其说是运输业,毋宁说是一种服务业。服务是没有“这样就够了”的。我一直主张要让货主们打从心底感到满意,就必须不惜粉身碎骨去努力,才有完成的可能。所以,佐川捷运的员工要比其他公司多做两三倍的工作,多辛苦两三倍。
假使正明要到比较轻松的公司去工作,那么尽管是自己父亲的公司,他也不会去选择佐川捷运。这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之一。
另一件担心的事是(说起来似乎有点矛盾),如果正明希望进佐川捷运又该怎么办?
佐川捷运的确是我创设的,再有幸惠支持和协助,才能使我将它扩展成为这样规模的公司。但是,公元1972年(昭和47年)的佐川捷运,已经超越了“我的公司”的范畴。
由于许许多多货主的特别照顾,和我称之为家族(fam－ily)的员工们的奋斗,而使佐川捷运成长为就算被称为“社会的公器”也不为过的企业。如果正明进入佐川捷运,作为父亲的我已经明白地了解佐川捷运已经不再是我的公司”,在这种心情之下,已不能保证不想让正明去继承这家公司。有些很了不起的经营者,因子女而糊涂起来,将公司让不是当老板材料的子女去继承,就是犯下了公私不分的过错,会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公司陷入危险的境地,我曾经看到不少这种例子。
历史上也留下了很多这类的教训,其中之一是从尾张中村贫农家的儿子起家,终于成为统领天下的一世英豪、被世人尊称为太阁(摄政大臣)的丰臣秀吉,其在晚年之所以犯下了只能用轻率和卤莽来形容的“出兵朝鲜”,据说也是由于疼爱老年得子所生下的“秀赖”之故。即使是秀吉这样的英雄也没能做好“公私严明”。更何况是平庸的我。正明如进入佐川捷运,自己是不是能够做到公平公正?我实在有点担心。既然这样,如果正明希望进入佐川捷运,而没有自信能够不犯公私不分的过错,我想应该加以拒绝才对。
然而我又进一层地想,假使正明希望进入佐川捷运,而我却以他是我的儿子这个理由来加以拒绝,也是不公平的。从另一角度来看,这不也是公私不分吗?
总之,只要我能克服亲情,对正明的处理不失公正就可以了。我想最重要的还是先去问一问正明的心意。我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在1972年快要结束的某一天,“正明你来一下”,我把长男叫到我的房间里。
我紧张得就像是面临父子对决的场面。
正明端坐在那里,等我开口。
父子两人这样瞪着眼睛相对还是第一次。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屈指一算,已经有10年了吧。
在开始从事脚夫业的时候,幸惠说“我也做”,而帮我搬运货物。
我在京都的河原町大街上看到幸惠做脚夫的身影。她扛着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货物,而光又缠绕着她,正明也提着一大包货物,在母亲和弟弟的前面走着,那时候他们母子三人的身影,至今还深深地烙在我的眼里,无法抹消掉。
正明和那个时候比起来,真是长得魁伟了,我一时忘了正明等我问话,而陷入了感怀的冥想中。
“有什么事?”我被正明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对了,我是有事情要问他的,我一面担心不知正明会怎样回答,一面问道:“你明年将要大学毕业了,已经决定出路了吗?”
“是的。”
“打算怎么办?”
“进佐川捷运。”
正明决定进去的地方是佐川捷运。我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感到一分不安。
那分不安把我那失去了原形的脸绷得紧紧的,然后吐出了一句令人讨厌的话:“没有想到你竟是一个贪图安乐的人。”
“这是怎么说?”
“佐川捷运是我创设的公司,你大概是因为那是你老爸的公司,认为可以不必去吃苦吧!”
我是一个只会直截了当说话的人。因此常常会引起别人的误解,可是我却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兜着圈子的方式。(www.xing528.com)
我之所以对正明说这种令他感到不愉快的话,是想用这种问话,探出正明的本意。
究竟怎么样回答,我好像在接受口试般的忐忑不安,一直凝视着正明嘴边。正明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对我说:
“爸爸,我有问题想问您。”
“什么事?”
“爸爸是不是认为佐川捷运是不值得自己儿子进去的公司?”
“岂有此理!”
我大声怒斥着正明。接着又说:
“佐川捷运是出色的公司、卓越的公司。”
“可不是吗?”
正明微笑他说,接下去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才希望进入佐川捷运呀!”
这家伙!我不禁想去敲一下他的头,真是耍嘴皮耍得有点叫人可恨。
这时打从心底有一阵阵的感觉涌了上来,我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是痛快的笑声,接着正明也被我的笑声引得笑了起来。
父子两人继续相视笑了一阵。
公元1973年(昭和48年)正明从龙谷大学毕业,进入了九州佐川急便株式会社(九州佐川捷运股份有限公司)。但在那年的前一年,我们父子之间有这么一段谈话。
我之所以要把正明派到九州佐川捷运去的原因,是因为才把营业拓展到九洲不久,所以困难的问题也最多。
其中最重要的部署是月台的集货现场,我把正明分派在那里工作。
我对现场的负责说,绝对不要因为正明是创业社长的儿子而有所顾虑。如果对正明偏宠的话,就等于是对我的背叛。我严厉地如此告诫在先。在佐川捷运,所谓“伟大的人”是指“工作辛苦的人”。正明将来如果想当社长,就必须做比一般人更为辛苦的工作。
“要把少爷分派到月台集货现场去吗?”有人这样说。但也有人说:“因为是‘少爷’所以才派去月台的集货现场。”在佐川捷运从来就没有一个人不是经验过像战斗场面那种艰苦的工作场所才获得升迁的。
集货现场简单地说就是战场,一个接一个不断地有集货人回来,如果没有高人一等的身手去分门别类,月台的滞货马上就会堆积如山。
因为滞货所以投递迟了,这个理由在佐川捷运是行不通的。无论如何都要赶上约定的班次才行,所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一天的工作时间都在十六七个小时,有些日子甚至会工作18个小时。一天工作8小时,在这工作场所只能当作是“外国话”。由此可以了解这里的工作是如何苛严了。
“很卖力地在工作。”我偶接到这样的报告,由于我曾经严格地要求不得宠遇正明,所以认为此一报告是确实的。不过,我又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带有一些恭维的成分,于是我想亲自去看一看正明的工作情形。
我去了九州佐川捷运的月台集货现场,当然没有让正明知道。
这是一处意志薄弱的人3个月就要大喊吃不消的工作场所,正明是不是像报告上所说的“很卖力地在工作”呢?我带着不安的心情走向现场。但是,那分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化为乌有了。
正明在月台的中央。
佐川捷运的卡车在车身上有用两种色彩画成的商标(symbol mark)——“脚夫,司机们所穿的也是和车身上标志相同、色彩鲜明而潇洒的制服。这些都是主顾们熟悉而获得大家一致好评的标识。
但是,同样是佐川捷运的员工,但这里因为工作性质不同于其他工作场所,所以无法顾及所谓的“雅观”。我去看的时候(一方面也因为是夏天),正明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汗流浃背而奋力地工作。
正明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转眼望去只见他在月台旁边用橡皮管子把水从头上浇下去,然后又回到月台中央,推开人又跟货物搏斗起来。将货物分门别类时的身影,在我的跟中看起来就像在搏斗一般。
工作时候的男人是最美的,那时候的正明看上去的确充满了光辉。
在听到正明决定进入佐川捷运,以及在集货现场看到像战斗场面般的工作情形,我同样受到感动,我深深庆幸得到好的继承人了。
但是,正明还得多加锻炼,于是我又把正明转到更辛苦,难题特别多的工作场所去,可是正明都能一个个克服。在公元1978年(昭和53年)7月出任佐川集团的总机构,清河商事的代表取缔役社长。
并非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才获得这个职位,而是正明以自己的能力而获统率佐川集团的职位的。对于这件事我们父子都感到无上的荣耀。
迟正明两年出生的次男光,在公元1976年(昭和51年)自大贩追平门大学经营学院毕业进入京都佐川捷运,他在九州担任司机,亲自握方向盘往来于顾主之间,以作为一个“佐川人”的修业而蓄积经营,现在以清河商事取缔役营业部长的职位襄助担任社长的兄长正明,纵横内外十分活跃。
他们两人的表现令我十分高兴,而最令我高兴的是,来自货主们异口同声的赞誉。
“创业者的佐川会长虽然也很伟大,但是以创业者一贯的姿态原原本本去实践的员工也很伟大。”
我愿将此事特别记述于此。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