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负责指挥制造曲子的任务等着我。
这里必须将公元1939年(昭和14年)当时制造曲子的工程加以说明。
先将糙米蒸熟置于窖中,然后加入曲种,保持一定的温度使其发酵,当曲种的霉菌扩散到整个米粒上以后即告完成,其工程极为简单。大概采用这种制造工程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
利用农闲时期来我们家从事这种工作的,每年一定都是那些人。
当他们知道我回来以后,都一个传一个地说:“阿清回来了!”表示欢迎。
因为我给他们的印象不错,也可以说我的人缘很好。
他们的工作报酬是以金钱和米来支付的。有一年我派遣帮忙发米的工作。
量米时是将米倾入一升的量具中,堆积如山般尖尖凸出,然后用根棒沿量具口的边缘平扫而过,这就作为一升而发给他们。可是后母却指示我,那个时候只要稍微动一点脑筋就可以以不到一升的米来支付一升,所以让我学会那些要领,而省出些米来。而且还说每一家都是这样做的。与后母相处得不好的我,认为岂可使用这种欺骗手段而加以抗拒,除了照规矩不折不扣地量给他们以外,并且另外还多抓一把米放进去,以表示一点儿心意。
这倒不是站在工人的一边而故意示恩于他们,只是为了对后母的反抗,所采取的带孩子气的举动。
可是“阿清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这样很受工人欢迎和喜爱的我,以当时的实际情形而言,真是羞得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这是因为过去那一点小事,至今还没有使他们忘记的缘故。
工作人员与报酬(薪金)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很微妙的。我多给他们一把米,丝毫没有让他们多做一点工作的意思,可是,他们却为了要感谢这一点,而非常勤奋地替我们家工作。如果要算的话,他们的付出应该不只是一两把米的代价所能换得的。
由这桩小小的事情,使我深深地感到,人的确是感情的动物。只要多付一点薪水,工作人员一定会以数倍的工作来回报的。吝啬于薪水的老板定会因小失大的,这就成了我的“薪水观”。
“阿清回来了”,他们所欢迎的是,身为佐川家的一员,临时回来帮忙的佐川清。然而,这次回来的佐川清,不是临时来帮忙的,而是要指挥整个制造曲子的工程。年纪虽轻,却是以佐川家目前当家人的职权,代替父亲来执行的佐川清。自忖若不下相当大的决心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于是,我准备担任工作中最辛苦、而又最为严苛的部分。
无论怎么说,把糙米运到窖里的工作最辛苦,不使用任何机械之类的器具,而是将装着米的草袋扛在肩膀上搬运。
所谓一袋米,普通都是4斗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做曲子的米则一定是多装一斗,为5斗装的大袋,两袋就是一石,大概这样比较容易计算吧。纵然如此,白米一斗的重量是14公斤,因此,4斗袋为56公斤,可是若是制曲子的米的话,则一斗的重量是15公斤,那么5斗袋便是75公斤。与白米比较起来,一袋相差19公斤。所以,用肩膀来扛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我的身材固然矮小,但自信力气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担任这种工作,肩膀是苦不堪言的。
然而我虽然年轻,却是领导者,肩膀疼痛无法向别人诉说,只有咬牙拼命忍耐下去。
不久,肩膀习惯了,从米仓将制曲子的米扛到窖里,渐渐已不觉得那么辛苦了。
可是,空手回米仓时却成了问题,因为身体失去了重量感,简直就好像在云上行走似的,整个身体轻飘飘地摇晃不定。
手臂僵直刺痛,夜里即使躺在被窝中还是剧痛不已。我虽然没有发出哀鸣、喊叫吃不消,可是我的奋力坚持,大家都看在眼里。
“佐川家的少爷阿清都在那样奋力工作,我们也非要奋力工作不可……”于是工人们也加倍拼命工作了。(www.xing528.com)
在上位的人必须发挥领导能力。我年纪很轻,只因为碰巧生为佐川家的儿子而轮到我须担任领导者的工作,我绝对没有准备站在别人上面的意思。只是既然被称之为领导者,就得担任比任何人要来得辛苦的工作,比任何人要来得热心,还要做得更好才行。
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一切,就在想“我们也不得输给阿清,该奋力工作才行”。在这样的决心下,工人们开始卖命地替佐川家工作了。
那时候我体会到,能比别人多做工作才是领导能力。
这时,从战时曾经是海军士兵学校的某位学生口中听到下面的一番话,因为跟我在海军士兵学校的训练相比,也是相当严厉的。
一天的训练课程完毕,在晚餐后,各自到自修室自修,自修完毕后便是一天中最快乐的就寝时间。
可是,有时候教官忽然突如其来地下令:
“大练兵场跑几圈!”
教官的命令是不可以违抗的。学生们很快地便到大练兵场排队。要跑几圈,必须依照教官的命令跑完。
身体已经累得精疲力竭的学生,如果看到教官虽然下了口令,但双手叉在背后,只是在那里观看的话,一定也会发牢骚,在背后喃喃着:
“自己什么也不做,光是让别人这样辛苦!”
可是,教官却跟学生一起,而且还跑在圆圈最远一端的外圈,也就是说在距离上教官比学生多跑。这样一来即使想发牢骚也发不出来。
海军士兵学校的学生毕业后即担任下士,必须站在兵卒之中指挥他们。
“教官自己以身作则地身教,使我们知道所谓领导能力究竟是什么。”
他向我追述往事地说。
我甚表同感地深深点头。下命令的人不是领导人,担任最辛苦、最苛严的工作,在团体中最勤奋工作的人,才是领导人。
我在工作中学到的东西实在很多。其中也有象下面那样别人很不容易学来的玩意儿。
扛着75公斤重的米袋,从米仓到地窖里,每天要跑好几趟。不久,我体会到,为了尽量减少体力消耗,应该要多多研究背起、卸下的技巧——这比单纯扛在肩上时还重要。
由于这是来自实践体验上的灵机,所以很难以文章来表示。但腰部的使力要领,以上身像利用杠杆(千斤顶)般地扛起方法——这些都是一如前面所说的来自亲身的体验。
将三包米袋排列在地上,站在上面,并将两脚踏在两侧的米袋上,再以此姿势将中间的米袋抽拔出来予以举起。这就是所谓米袋的“拔牛旁”。米袋是用稻草编起来的。稻草在多雪的地方冬天用来编织雪地用的草鞋,这就是利用它优异的摩擦性,以防止在雪地行走时滑跤。
因此,那稻草袋与稻草袋紧贴在一起,而且人的体重又压住两侧的稻草袋,如果将中间的一袋拔出,即使制曲子做了十几年的老手都没法办到。但在庙会叫座的比赛节目中,17岁的我却巧妙地办到了,博得大家热烈喝彩。这些玩意儿后来却对我有非常大的用处,不用说这是我当初万没有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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