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富阿岛上的本地居民对外来者充满敌意。如果克里斯蒂安按照最初的计划乘坐救生艇逃到这里,那么毋庸置疑,他肯定已被杀害,甚至可能被吃掉。布莱和同伴们上岸搜集淡水和椰子,不久他们就遇到了致命的危险:投石器的石块横飞,他们连忙后撤,然而行动笨拙的军需官、36岁的约翰·诺顿还是被生擒并被殴打致死。其余人仓皇逃窜,摔得鼻青脸肿。
起初,布莱倾向于掉头回塔希提岛,但弗赖尔反对这个方案。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暴动者们是去了那里,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从水里冒出来用“邦蒂号”上的四磅炮把布莱他们那单薄的小船炸个粉碎。而当时正盛行的东南信风让他们几乎不可能返回定居地植物湾,因此布莱决定前往位于他们正西方的帝汶岛,这就要经过澳大利亚北部海岸,航程远达3600海里。事实上,布莱不知道,他们前方就有一个安全地点,比去帝汶岛近了三分之一的距离,只要他们的航线往南偏一点点就可以了。
1789年6月,金向菲利普总督夸耀说诺福克岛殖民地正在日渐繁荣。
当月,菲利普总督派约翰·克雷斯韦尔中尉率领一队14人的水兵来到诺福克岛,如果金被杀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而致残,将由克雷斯韦尔来接替他掌管这片殖民地。金在报告中对诺福克的丰饶夸大其词,引得菲利普总督决定增派囚犯到该岛来服刑,有男人、女人和小孩,以加强对亟须供给的杰克逊港殖民地的支持。但是金在报告中也提到了一些难缠的闹事者,他们引起了更多的分歧与纷争。
到目前为止,金还没有找到发展亚麻产业的可行方法。但他开辟了17英亩土地用来种植小麦和玉米,采用公私合营的方式,生产的粮食足以供给这个殖民地。他还修了一条从悉尼湾(后来改名金士顿)定居点直通瀑布湾(Cascade Bay)的路,这条道路成为取代船只输送供给的栈桥。
瀑布湾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条瀑布从一处肥沃而苍翠的悬崖直泻入一道丰产的峡谷。周边地区很快得以殖居,粮食作物得以大量生产,果林也长得郁郁葱葱。溪流中生长着大量的鳗鱼,入海口是捕鱼的绝佳之地。事实上,环岛各湾与礁石都堪称捕鱼者的天堂。
随后的另一个发现则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群囚犯在岛上最高峰皮特山上寻找木材,偶然发现了数百个鸟巢,筑在松软的泥土里。这些鸟属于红嘴海燕的一种,别名索兰德海燕(Solander’s Petrel),以库克船长“努力号”上随行的博物学家的名字命名。殖民者不久就搜集了数百枚鸟蛋。
金与安·易内特的第二个儿子即将出生,他们就地取材,以“悉尼”为他命名。金打算建立一所学校,教授一些文明社会的基本常识,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教师。囚犯中有些人也能读能写,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担任教师。
1789年下半年,菲利普在海军职务升迁簿上推荐了金,但因为资历问题,金最终升迁无望。作为补偿,国务大臣利兹公爵在12月宣布任命金为诺福克岛的副总督,年薪250英镑。然而,这个消息还没传到新南威尔士,金就受菲利普之命返回英格兰汇报整个殖民地的困境,即将于1790年3月起航。这时的金饱受痛风之苦,也需要从殖民地的辛苦劳顿中解脱出来,休息一段时间。
金休假探亲,这给菲利普提供了方便,他可以借此机会打发掉新南威尔士最桀骜不驯、顽冥不化的人,即他的副总督、水兵司令罗伯特·罗斯少校。罗斯出生于苏格兰,是一个愤世嫉俗、顽固不化的中年人,现年46岁。罗斯在金离开之前,即1790年3月乘坐“天狼星号”(Sirius)来到诺福克岛。他于1756年加入水兵队伍,军衔为少尉,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在英军服役,后来还参加了地中海和西印度群岛的对法战争。1786年罗斯被任命为菲利普的副手,但他一到新南威尔士就很讨厌这个地方。“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比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个地方更差劲。”他写道,“我们所接触到一切都如此贫瘠、可怕,毫不夸张地说,这就不是人住的地儿。”
此后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罗斯经常与自己的下属发生争执,在管理中引得同僚们怨声载道。他把所有累积的耻辱全部发泄到囚犯身上,授权自己的士兵全权处理这些囚犯。菲利普摆脱了这个烦人的副手,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付出的代价是给“天狼星号”提供足以横跨半个太平洋的补给。“天狼星号”和随行的“供给号”(Supply)带走了两营水兵和一百多个囚犯,以及菲利普所能提供的全部食物和其他供应物。但是小小的“供给号”想要安全停泊在瀑布湾,两艘船上大多数水兵和囚犯想要安全登陆,“天狼星号”的统治者亨特船长(后来接替菲利普担任总督)就必须绕道深水港悉尼湾卸载一部分补给品和一部分囚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是不折不扣的灾难。
金在岸上看到了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小艇载着珍贵的补给品离开“天狼星号”,突如其来的巨浪将它卷入茫茫大海,瞬间消失无踪,而“天狼星号”则被抛到一片珊瑚礁上。海水冲进船舱。船长命令砍断桅杆,水手和囚犯一起把能带的东西全部捞上来放在甲板上,然后把那些补给品扔进海里,希望它们能漂到岸上。
确实有些漂到了岸上,只是,尽管有水兵监守以防偷盗,仍有一些物品被囚犯们拿去私藏在自己的小屋里或匆匆埋藏在小屋周围。其间,“天狼星号”上的船员把一根缆绳扔到海里,缆绳漂到岸上,一头被固定下来,船上军官和其他人员抓着粗缆绳,冒着生命危险最终登上了岸。两名囚犯自告奋勇返回船上取东西,当他们回到船上时发现了朗姆酒,俩人喝得酩酊大醉。接下来的五天里,在“天狼星号”永远沉入海底之前,又有些货物被陆续取回。
那时,金已经乘坐“供给号”离开,罗斯少校对岛上498名心有不甘的居民宣布实行军事管制。为了庆祝这一特别的日子,罗斯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仪式,强迫每个人必须从英国国旗底下钻过去,并脱帽以示服从帝国的统治。诺福克岛的恐怖时期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弗莱彻·克里斯蒂安正在酝酿第二次暴动。事实上,当“邦蒂号”向东逃跑时,他就主动把船长的职位让给跟随了他一年多的资深追随者、时年27岁的乔治·斯图尔特。然而,斯图尔特那种苏格兰式的一板一眼与暴动者的懒散成性形成鲜明对照,在他们的吵闹反对声中,斯图尔特的严明纪律无法付诸实现。克里斯蒂安一开始不想返回塔希提岛,尽管这里已经成为英国和其他外国船只最喜欢去的地方,因此他们起航前往向南400英里(644公里)左右的土布艾岛(Tubuai)[1]。这个岛与世隔绝,足以为成为他们的藏身处,克里斯蒂安希望这里的波利尼西亚人中有一部分能像塔希提人一样热烈欢迎来自异国他乡的到访者。
不过只怕他要失望了。1789年5月28日,他们来到这个景色迷人的岛屿,美丽的珊瑚礁环绕着雪白的沙滩,郁郁葱葱的山峰高高耸立。克里斯蒂安派斯图尔特乘坐单桅帆船去寻找能穿过礁石的水道。克里斯蒂安不知道,在库克的最后一次航行中,“决心号”停泊在附近的一个岛屿边,两个船员趁机逃跑,而他俩的命就握在土布艾岛的岛民手里。为了救回那两个人,库克和同船的人与这里的岛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尽管一条装备着武器的独木舟攻击并伤了斯图尔特的两个人,他们还是发现了通过礁石的水道。第二天一早克里斯蒂安的“邦蒂号”挤进了一个环礁湖,遭遇了一群划独木舟的土布艾人。这些土著人充满敌意,试图从后面登上舰艇。与此同时,水手们对岛上18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垂涎三尺。克里斯蒂安一行未被他们的敌意吓倒,他带着两艘武装船上了岸,找了一块地方试图作为永久居留地。他们再一次与岛民发生冲突,导致11个土布艾男人和一个女人丧生。尽管岛上只有3000人,但他们分属许多不同的部落,其中有些部落给予这些新来者很大的支持,其首领为这些叛乱者提供了一个永久的家。
然而,有些船员仍然惦记着塔希提岛的女人,十来天后克里斯蒂安屈从了他们的意愿,驾着“邦蒂号”小心翼翼地回到马达维亚湾(Matavai Bay),打算在这里为新的定居点弄一批牲口,还有女人。“邦蒂号”到达时,塔希提的首领没有看到布莱船长以及他的大半船员,非常惊讶。克里斯蒂安解释说他们发现库克船长还活着,在距离这儿很远的艾图塔基岛(Aitutaki),布莱先生现在就和他待在一起,不过他和布莱一样,说的都是假话。克里斯蒂安说库克派他们回塔希提岛收集猪仔、山羊和小鸡仔。塔希提岛上的最高首领问库克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回来,克里斯蒂安的谎话编得更加有板有眼,最终消除了他的疑虑。毕竟,他们只是“印第安人”而已。
十天以后,即6月16日,他们带着500头猪和其他一些牲口,另外还有9个塔希提女人、8个男人、7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离开了。克里斯蒂安被一个名叫“伊莎贝拉”——她的丈夫名叫“桅杆”(Mainmast)——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斯图尔特则与“佩吉”(Peggy)搞到了一起,约翰·亚当斯和威廉·麦考伊也毫不逊色,他们分别与“珍妮”和“玛丽”配上了对。
他们回到土布艾岛时受到岛上两个首领的热烈欢迎,他们送给克里斯蒂安一块土地。克里斯蒂安计划在这里建一个围栏,并且以国王的名字来命名,即“乔治城堡”,以加农炮和回转炮重兵把守。岛民们并不介意他们的女人白天与叛乱者在房中发生性关系,但拒绝让他们的女人在这些叛乱者的营地里过夜,也不让她们嫁过去。但这些英国人可不想他们随时随地的取乐受到限制,不久这些武装叛乱分子就开始烧杀抢掠,触犯禁忌,抢夺女人。战斗随时都在发生,越来越多的当地人死于这场战争。浑身上下满是文身的叛乱者托马斯·柏克特(Thomas Burkett)(后来在英格兰被绞死)在一次战争中肋骨受伤。仅仅两个月之后,这个英国营地就无法维持原来的秩序。克里斯蒂安只好决定放弃土布艾岛,驾着“邦蒂号”驶回塔希提岛。
1789年9月22日,他们来到布莱的“人间天堂”,让他们惊恐的是,一艘英国武装私掠船“水星号”3个星期前来过这里。事实上,“水星号”那天晚上曾擦着土布艾岛驶过,岗哨还报告说看见了岸上的火光。这坚定了克里斯蒂安的决心:不再做不必要的停留。然而,此时已有16个叛乱者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与这些残忍、粗鲁的船员继续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其中两个比较成熟而有教养的船员选择前往塔希提,他们是乔治·斯图尔特和彼得·海伍德。其余人中包括3个叛乱者,分别是丘吉尔、米尔沃德(Millward)和马斯普拉特,还有一个是航海日志记录员詹姆斯·莫里森。
克里斯蒂安还有8个忠实的支持者,其中包括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候补少尉内德·杨,不少塔希提女人都很喜欢他,枪炮军士长约翰·米尔斯(和他的塔希提女人“普鲁登斯”),助理园艺师威廉·布朗。剩下的还有身体强壮的海员——杀人凶手马修·坎塔尔、威廉·麦考伊(和“玛丽”以及不知她与谁生的女儿),来自根西岛(Guernsey)的约翰·米尔斯以及美国人艾萨克·马丁。此时,亚当斯似乎已经与“珍妮”分手了,而坎塔尔也没有伴侣。可以说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船上和克里斯蒂安在一起的还有高等岛民特塔希提(Tetahiti)及他的(男)随从奥哈。这时的“邦蒂号”上纪律涣散,也没有人值班放哨。一场酩酊大醉后,克里斯蒂安决定立即清理门户,当时船上有18个塔希提女人和4个男岛民,军械士约瑟夫·科尔曼突然毫无征兆地纵身跃入海中(有个塔希提女人也跟他而去)。第二天,克里斯蒂安清醒过来,他允许6个年龄较大的塔希提女人乘坐独木舟离开,留在船上的还有26人,只有12名女性。性别失衡在后来被证明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在寻找永久据点的过程中,克里斯蒂安利用了布莱留下来的大量海图,驾着“邦蒂号”向西驶往库克群岛。他们来到拉罗汤加岛(Raratonga)[2],一个当地岛民登上他们的船,克里斯蒂安甚至允许他试穿饰有珠子的候补少尉夹克。然而一个醉酒的叛乱者却开枪打死了这个岛民,导致这次访问提前结束。
接下来他们尝试登陆汤加群岛,也没有成功。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张前往某个偏僻岛屿的航海图,这是菲利普·卡特里特船长留下来的,他是英国单桅帆船“燕子号”(Swallow)的指挥官。卡特里特船长在1767年偶然了发现这个小岛,并以那个在航海图上把它标注出来的候补少尉的名字为其命名——罗伯特·皮特凯恩。不过卡特里特标错了3个纬度,因此库克在第二次航行中没有找到这个岛。卡特里特描绘了岛上的迷人风光和诱人的淡水资源,这让叛乱者们兴奋不已,他们决定取道东南前往该岛。
两个月后,也就是1790年1月12日,叛乱者终于靠近了皮特凯恩岛的险峻悬崖。他们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环岛航行,三天后找到了登陆之处。全体登陆之前,克里斯蒂安领着6个武装人员打前站。他们发现有人定居的痕迹,不过现在早已被弃。在岛上探索的过程中,他们找到了希望见到的一切——肥沃的土壤、干净的淡水、美味的热带水果,有文明世界所珍视的一切,然而由于地处偏僻,因而来路险阻重重。(www.xing528.com)
他们回到大船上,费尽心机才驶入一个他们命名为“邦蒂湾”的地方,这是一个波涛汹涌的入海口。他们在这里发掘一切有用的东西并开始拓居。大船本身成为引起争论的焦点,有人希望保留它,以便作为返回塔希提岛的预留交通工具;有人则担心它那高耸的桅杆被人发现而出卖他们,主张毁掉它以绝逃离之心。马修·坎塔尔果断地解决了此事。那天夜里他回到船上点了一把火,大火把船烧得只剩吃水线以下的部分。
***
与此同时,布莱已经完成后来被人广为传颂的47天的航行,沿途经过北昆士兰海岸,穿过托雷斯海峡到达古邦(Kupang),这是一个荷兰殖民地,即现在印度尼西亚的西帝汶。海港停着好几艘荷兰船只,当地总督范·埃斯特热情招待布莱,并让人好好照顾其他17个幸存者。敞舱船的远航把他们折磨得虚弱不堪,布莱和好些人都生了病,植物学家大卫·尼尔森患上热带病不治而亡。
布莱于1790年3月13日回到位于英国南部的怀特岛家中,随即投入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的战役中,同时对那些叛乱者进行攻击,说他们是“染上最黑颜色的”海盗。布莱在军事法庭的正式审判中被判无罪,同年12月被擢升为海军上校,享受半薪待遇等待下一次任命。此时,海军部已经下令让军中最卑劣的爱德华·爱德华兹船长带着装备24门大炮、载重500吨的皇家海军“潘多拉号”踏上远征南海(South Seas)[3]抓捕叛乱者之旅。
爱德华兹时年48岁,是一个残忍的野蛮人。按照南海某殖民地统治者巴兹尔·托马斯爵士的说法,爱德华兹是“一个冷酷、没有人性的人,缺乏同情心与想象力,除了他自己的职业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在后人眼里,爱德华兹几乎是最糟的人选”。爱德华兹的过往经历验证了托马斯爵士的说法。1782年,在皇家海军“水仙号”(Narcissus)上,船上人员对爱德华兹的行为忍无可忍,试图发动暴动,后来被他毫不留情地镇压。这次暴动中有6个船员被他杀死,还有6人被绞死,另外14人受了鞭刑,其中一个被鞭笞致死,其他人则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海军部安排与布莱一起回来的两个幸存者与爱德华兹同行,即候补少尉托马斯·海沃德和约翰·哈利特,他们于1791年3月23日抵达塔希提。未等下锚,约瑟夫·科尔曼——那个克里斯蒂安逃跑时从“邦蒂号”上跳海的人——就游到船边,爬上甲板。科尔曼非常高兴地供出了岛上其他人的隐匿地,随后彼得·海伍德和乔治·斯图尔特也自己送上门来向船长自首。
爱德华兹给他们所有人戴上镣铐,他们和其他后来被抓捕的人都被投入后部甲板室监禁起来,随船木工打造了一个上锁的笼子,不过三乘五米见方,只有有限的几个通风口和排泄孔。在这个地狱魔窟里,爱德华兹整天虐待“邦蒂号”上幸存的14名船员,包括布莱曾经在军事法庭上特意为其开脱的3个人,即麦金托什、诺曼和科尔曼。密闭的空间使他们汗流浃背,紧束的脚镣手铐让他们痛苦不堪、不断呻吟,通过监牢的缝隙,他们绝望地看到旁边独木舟上自己的妻子、孩子和情人在哀号、自相残杀,直到海水变得血红。
爱德华兹和他的下属纵情声色,享受着来自塔希提人的热情,却禁止囚犯家属的探访。最终,酒足饭饱,性欲得到满足之后,他们于5月9日起锚,载着“潘多拉号”里浑身赤裸、精神崩溃的囚犯驶离该岛。爱德华兹还下令,如果在塔希提没有找到克里斯蒂安和他的同伙,就搜查其他3个岛,他在这一点上倒是尽职尽责。爱德华兹沿途探访胡阿希内岛和艾图塔基岛,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只好掉头取道布莱的“邦蒂号”开拓的路线返回。爱德华兹不只恶毒,还很不称职。有一次一艘轻舟载着6人离开母船后失踪;而在标记明确的“奋进暗礁”,爱德华兹的“潘多拉号”恰恰在此触礁被毁。
那天晚上“潘多拉号”猛地撞到暗礁上,所有人员都去排水,只剩爱德华兹一个人在甲板上茫然不知所措地徘徊。他甚至释放了布莱认为无罪的3个囚犯,让他们参与排水工作,直到其中两个水泵瘫痪为止。这时船舱的水已深达3米,其他囚犯哭喊着救命。他们使出全身力气疯狂砸着枷锁,终于从囚笼中挣脱出来,然后开始撞击囚禁他们的井盖门。爱德华兹意识到囚犯已经挣脱枷锁,立即命令加固井盖门,并要求武装卫兵随时做好准备。当囚犯有可能冲破井盖门时,卫兵队长下令:“开火!打死这帮混蛋!”日志记录员莫里森恳请他们不要开火,正在这时,一个巨浪打上甲板,一艘小艇被冲走。小艇冲走后,他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水位上升,坐以待毙。
风暴毫不留情地打过来,“潘多拉号”的主桅被劈裂,砸在甲板上,一个船员被砸死,另一个受了重伤。所有希望都破灭了,船体开始侧翻,独木舟的拴绳崩断,纷纷滑下甲板,爱德华兹下令弃船而逃,他和其他军官则冲向剩下的小船。最后,军械士的副手约瑟夫·霍奇斯在跳下小船之前打开井盖门,救出部分囚犯。
乔治·斯图尔特刚一冒头就被一根滚落的圆木砸中,当场死亡。有些人则被他们身上的脚镣手铐拖入海底溺亡。“邦蒂号”上的人员毕竟久经生死考验,14个人中有10人幸存下来,而“潘多拉号”的船员死亡者反倒多达31人。
他们从“潘多拉号”上抢回了4艘小船,在炎热的沙滩上,分配了一点打捞回来的食物,这支小小的船队又上路了,试图继续布莱的辉煌,向着古邦出发。古邦的新总督是万乔先生,布莱到达时他是范·埃斯特总督的副手,对于这支到来的奇怪船队,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资料记录他的反应。在巴达维亚(现在的雅加达),爱德华兹和囚犯们一起登上了前往好望角的荷兰船只“弗利登堡号”(Vreedenbergh),1792年6月19日回到英国的朴次茅斯。3个月后,叛乱者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布莱曾经为之开脱的那几个人被宣判无罪释放。彼得·海伍德和詹姆斯·莫里森被判有罪但得到赦免,其他人则依据法律得以缓期执行。1792年10月29日上午11∶26,二等水兵托马斯·柏克特、约翰·米尔沃德和托马斯·埃里森被执行绞刑,吊死在驻扎于朴次茅斯海港的皇家海军“布伦瑞克号”(HMSBrunswick)的帆桁端上。尸体在雨中悬挂示众两小时。
***
1791年11月,菲利普·吉德利·金乘坐皇家海军“大西洋号”(HMSAtlantic)回到诺福克岛,他发现这块殖民地上管理者的不满情绪一触即发,而流放犯的怨恨情绪也愈演愈烈。罗斯少校对手下滥用职权,中尉军需官拉尔夫·克拉克写道:“我真希望离开这个地方,很多同事都在嫉妒我,只是因为罗斯少校对我偏爱有加。”流放犯们的抱怨更甚以前,他们被看守士兵当成奇思妙想和奇异嗜好的试验品,每天都要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惩罚,这些都被清楚地记录在克拉克的日记里。罗斯实行白色恐怖统治,无论男女老少,没有哪个流放犯可以免除无情的鞭笞和囚禁,犯人有时被拴在树桩上,有时被捆在原始磨坊的磨盘上。这些磨坊现在还矗立在那里,提醒着人们过往发生的悲惨事实。
但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罗斯的疯狂计划。由于粮食储备减少,食物配给大量削减,罗斯强迫人们用自家土地的产出来弥补储备粮,而每人配给的土地还不到一英亩。这些囚犯中只有极少数有过农耕经验的人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其他绝大多数人唯一可能的结局就是饿死,尽管这个过程比较缓慢。食物配给一开始就非常少,每周3磅(1.4公斤)面粉、1.5磅腌牛肉(0.7公斤)或17盎司猪肉和1磅大米(0.454公斤),小孩减半,但勉强还能维持生存。但是3个月后食物配给减少四分之一,6个月后减少一半,12个月后食物几乎消耗殆尽,灾难随之而来。
上天唯一的恩赐就是有一大群“上帝之鸟”迁徙来此,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成千上万只鸟来到皮特山上繁殖后代,罗斯试图制定一个捕杀规则,但饿得半死的流放犯们为了填饱肚子,不惜冒着被严厉惩罚的风险而屡屡犯禁。克拉克的日记对这种痛苦进行了连篇累牍的记录:“约翰·洛弗尔,流放犯,熄灯之后被赶出自己的小屋,因为他在家里藏了68只皮特山的鸟。50鞭……W.瑞诺(W.Rainor),流放犯,因偷盗而受罚,被罚100鞭,但只挨了16鞭……W.麦克纳马拉(W.MacNamara)因违抗命令而受罚,当剥去衣服准备行(鞭)刑时,他刺伤了自己。但是因为刀子不够锋利而未达到目的,为此他被捆在磨盘上接受50次鞭笞……”[4]
罗斯命令他们砍光从长岭(Long Ridge)地区到居住地西北处之间的所有树木,流放犯们在克拉克的监视下冒着热带的高温劳作。克拉克在英国本土时与罗斯不和,但在诺福克岛却迫切希望适应罗斯这种严酷的管理体制。一次,有个军官在屋里和伦纳德·戴耶(Leonard Deyer)的女人寻欢,他的同事在屋外为他站岗放哨,戴耶把那个放哨的水兵暴打了一顿,克拉克竟然下令责打戴耶150鞭,原因是戴耶犯上作乱。克拉克在日记中写道:“75鞭之后,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然而我不能原谅他……这个该死的无赖流放犯竟然敢殴打士兵。”在随行医生的劝说下,戴耶被送进了恶臭的诊所。
殖民地的状况让金十分震惊,他立刻取消了罗斯那个疯狂的配给方案,为此俩人差点打起来。几天以后,罗斯与手下的士兵乘坐皇家海军“皇后号”离开,约翰·伊斯提取代了他的职位。伊斯提曾在新南威尔士军团的佩特森队长手下当差,他对这些流放犯的处境感到无比震惊。伊斯提写道,诺福克岛“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地方,(这里的)(统治者)对流放犯极为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几乎要被鞭笞或殴打致死”。伊斯提还写道,相对于那些被罗斯及其手下折磨的人来说,“那些被绞死的可怜虫”的结局反而好得多。伊斯提说,这里的指挥官“与其说是受命统领大英帝国的一个岛屿的人,不如说是一个疯子”。[5]
更惨的还在后头呢。
【注释】
[1]土布艾岛是土布艾群岛的主岛和5个岛组之一,属于太平洋东南部法属波利尼西亚南方群岛。
[2]拉罗汤加岛是库克群岛诸岛中人口最多的岛。
[3]这里的“南海”是指南太平洋,而非南中国海(地理水域)、中国南海(中国领海)。
[4]Clark,Ralph.Journal,26 May 1790.
[5]Clark,Ralph.Journal,21 June 1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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