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唐朝建国者本身就有鲜卑血统,延续了北朝“胡汉一家”的传统,对周边的民族一直采取“羁縻”,也就是民族自治的宽松政策,加上当时中原的富裕,阿拉伯人、波斯人、粟特人,还有日本人、新罗人纷纷涌入中国,唐代的长安就是当时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会。
据《唐会要》卷八十六记载,当时的都城长安,店铺商行林立,“或鼓未动而先开,夜已深犹未毕”。唐朝奉行的是坊市制度,商业区与居民区分开,商业区白天开市需要等鼓敲过才可开张做买卖,晚上则要宵禁。但到唐中后期,这种传统逐渐被打破,到晚唐五代时,夜市已经相当普遍,尤其是酒肆,夜场更是欢歌笑语。都城如此,外地也丝毫不逊色。杜牧诗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当时的大城市如扬州、广州都是“灯火穿村市,笙歌上驿楼”。
走高端国际精品路线的胡商,一水儿的在大城市投资开胡姬酒肆,也就是文人笔下的“酒家胡”。正所谓“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年轻貌美的胡人女子穿着异域风情的服装,在门口一站,立刻引得追求风雅的文人纷纷去打卡。比如,李白在谈到这段的时候说:“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岑参诗亦云:“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美人与酒,再加上华丽的陈设和异国菜肴,胡姬酒肆就是当时的社会最时尚最潮流的场所。
但高消费酒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国外来走销量路线的小本生意人多在市集中摆摊卖胡饼。
《刘宾客嘉话录》载:“刘仆射晏五鼓入朝,时寒,中路见卖蒸胡之处,势气腾辉。使人买之,以袍袖包裙帽底,啖之,且谓同列曰:‘美不可言,美不可言。’”
这么美味的胡饼价格却十分亲民,据《原化记》载,“老人即以明珠付童子,令市饼来。童子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饼”。一颗珠子大概能买三十多个胡饼,可见不是价值连城,而且购买很方便。
而且胡饼肆不仅仅在大城市中,有如遍地开花的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到处都有胡饼肆的身影。根据《广异录》记载,饶州龙兴寺有一位叫阿六的寺奴,死于唐宝应年间,在阴间碰见一位认识的胡人,这胡人生前以卖饼为业。这本是个小故事,但胡人卖饼的广泛度可见一斑,连饶州这样的小地方都有胡人去开饼肆。
与胡人开酒楼、卖胡饼不同,本土汉人的餐饮商业版图几乎涵盖了所有能经营的食品。既有沿街叫卖的流动小食贩,也有高端的大酒楼。跟胡姬酒肆的营销手段不同,汉人的高端酒肆一般会搭建高楼,这在全民小平房的年代十分罕见,韦应物的长诗《酒肆行》即对当时的酒楼有所描述,其曰:“豪家沽酒长安陌,一旦起楼高百尺。碧疏玲珑含春风,银题彩帜邀上客……晴景悠扬三月天,桃花飘俎柳垂筵。繁丝急管一时合,他垆邻肆何寂然。”(www.xing528.com)
说的是:阳春三月的长安大街上,一家豪华酒楼开张了,巍峨耸立的高楼,格调高雅的装修,彩色的酒旗吸引着八方来客。客人们在音乐中享受着酒筵,把周围其他店的生意都抢了。可以看到,高档的酒楼中不但卖酒,文艺表演也都安排上了。酒楼还经常以高杆挑挂酒旗以广而告之。
长安城内的饭店经营方式很灵活,不仅接待上门的顾客,还为客户预定的宴席提供上门服务。据《唐语林》卷六记载,唐德宗时候,皇帝突然召见吴凑,任命他为京兆尹,按照惯例,拜官要设宴的,他很着急,赶紧让人回家准备酒席,没想到等他到家的时候酒席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管家说:“两市日有礼席,举铛釜而取之,故三五百人之馔,常可立办。”说明三五百人的宴席,饭店都可以承办。
当时长安的酒肆非常多,尤其东、西两市,是最集中的地方。长安的郊区的官道左右也有许多村民开设的小店,来招待过路的行人,在长安郊区众多的酒肆中,渭城的最负盛名,因为渭城位于通往西域和巴蜀的必经之路上,一般送行都会在那儿的酒肆喝一杯送行酒。很多诗人都在渭城的酒肆中留下了饯别的名句。比如,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随着丝绸之路和京杭运河的繁盛,东西南北的交通越来越发达,酒肆食坊不只局限于长安,几乎遍布全国,尤其是在交通要道,如洛阳、成都、建康、扬州、广州,各大酒楼如雨后春笋一般星罗棋布,而且除了民营的饭馆和食店,还有很多国营的驿站,接待往来官员的食宿。这类驿站一般都备有丰盛的酒肉饭菜,出差的官员可以报销。有一些私人的小酒店也是食宿二合一的,比如,张籍《宿江店》就有言:“野店临西浦,门前有橘花。停灯待贾客,卖酒与渔家。”
除了各种酒楼,还有很多综合性的熟食和副食店。卖的主要是肉脯和鲊。牲畜肉干晒而腌渍的多为脯,而压干撒盐腌渍的鱼类多为鲊。但到宋之后,鲊不再局限于鱼,但凡腌渍的东西都可以成为鲊。唐人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记载,唐玄宗李隆基对安禄山恩宠无比,每月都会赐给他“野猪鲊”。
支撑酒楼食肆开下去的是一揽子完善的供应链体系。粮食、生鲜、果蔬、调料,在当时的市场上都可以买到。随着隋唐时期粮食产量的提升,很多郊区的百姓都会把家里多出来的麦子磨成面粉,拿去城里交易,长安东市里甚至出现“麸行”与“米行”,说明当时商品粮已经逐步规范,出现了行会首领。不过当时的市场不怎么规范,商人为了牟利经常缺斤短两,所谓“常用长尺大斗以买,短尺小斗以卖”。甚至有的商人为了让自己囤积的粮卖得贵一些,到庙里去求佛“昌裔乃为文,祷神冈庙,祈更一月不雨”。政府往往针对商人囤积居奇的行为进行各种调控,《唐会要》中记载,政府禁止买卖粮食六次,五次都是因为水旱灾害、粮食歉收。
与粮食市场相似的是,这时的生鲜市场也很发达。尽管隋唐时期经常颁布“禁屠钓”的政策,但对市场好像没什么影响,肉食和水产都能在市场上买到。总的来说,北方畜牧肉食多,南方水产鲜货多。很多海味因为交通条件和保鲜技术,没法到达中原腹地,因而成了当地的特产。比如,根据《岭表录异》和《酉阳杂俎》记载,岭南的市场上可以买到北人不常见的黄蜡鱼、石头鱼、海镜、蚝、彭螖等,这些新鲜的鱼虾多为饭店酒肆和城里人采购,于是有很多人专门从事捕捞。比如,《潇湘录》中记载:“台山僧法志游至淮阴,见一渔者坚礼而命焉……因问,曰:‘弟子以渔为业。’”果品、蔬菜、油盐酱醋都成了单独的行当,篇幅所限,在此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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