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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与胡汉饮食的文化交流

更新时间:2025-01-15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十三年后,历经种种磨难的他虽未达成与大月氏的联盟,却打通了民族交往的通道,拉开了胡汉饮食文化交流的序幕,他的名字叫张骞。而从汉代就开始内迁的南匈奴则随着石勒后赵的建立,彻底与河北、山西、山东一带的汉民融合。入主中原的北方游牧民族在政权上嚣张气焰凌驾于汉人之上,却无法撼动南方人对饮食的坚守。前面主要谈到中原受胡人饮食的影响,其实这种影响是相互的。

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年),一个满怀抱负的青年人,带着一个归顺的“胡人”向导和一百个士兵,由长安而出,踏上了一路向西的外交之路。为了帝国基业长青,他此行任务艰巨,需要说服西域大月氏共同夹击匈奴。

十三年后,历经种种磨难的他虽未达成与大月氏的联盟,却打通了民族交往的通道,拉开了胡汉饮食文化交流的序幕,他的名字叫张骞。

张骞出使西域后,许多当地特产随着边塞贸易先后传入内地,胡食之风,就这样一刮刮入了中原腹地。从最初的胡麻饼在大汉腹地遍地生花,到隋初的坐胡床、吃奶酪,中原一路“胡”化得彻彻底底。

“胡”字辈的东西在中国人的餐桌上可不少,大凡带“胡”字的食材,多多少少都与西域有一点关系,如胡椒、胡萝卜、胡麻、胡蒜(即大蒜)、胡荽(即香菜)、胡瓜(即黄瓜)、胡桃(即核桃),大多是两汉南北朝时期从西域传来的,是最初进驻中华饮食界的外来物。而到唐宋经由丝绸之路由更遥远的西方传入的,则多为“番”字开头,如“番茄”“番薯(即红薯)”“番石榴”。到了清朝,航海发达,加之满洲人自身避讳自己是外族,外来食物都改叫“洋”,比如洋葱、洋芋(即土豆)。因此,很多外来食物从名字上,就可大致断定其年代辈分了。

最早随张骞带回的莫过于“葡萄”与“石榴”,葡萄初传入时,应该只属于上层社会,及至北齐时,李元忠曾赠予世宗一盘葡萄,得到的回赠却是白缣百匹,足见葡萄的珍贵。随着魏晋少数民族的内迁,葡萄也开始在洛阳、长安一带种植。另一种与“葡萄”并称的便是“石榴”。据考证,石榴应该源自中亚的伊朗、阿富汗一带,其时该地名为“安息”,所以又叫安石榴。与葡萄一样,石榴既可以吃,也可以酿酒,除此之外,石榴比葡萄更讨中原人喜欢的地方在于它火红的花蕾,凭着美丽的花型,石榴单品在时尚界叱咤风云,石榴花、石榴裙、石榴钗从南北朝一路流行到清朝。凭着谐音寓意,又在文化圈长期走红,石榴多子,因此常被当作婚嫁吉祥物,又与“留”同音,常在送别中送亲友。

比如到隋朝,魏彦深仍有《咏石榴诗》:“晚萼散轻红,影入环阶水。路远无由寄,徒念春闺空。”只是到唐之后,送别时渐渐不送石榴,而改送柳枝。

如果说汉代的胡风还是“随风潜入夜”,只限于少量菜蔬的传入,只有上层社会接触得到,到南北朝时,胡风在中原腹地已经是彻底地“润物细无声”了。这一时期,中国进入历史上有名的动荡时期,当时各方势力连年割据混战,各民族人口开始频繁地迁徙流动。匈奴、羌、羯、鲜卑等边疆人口开始向中原聚集,汉族王朝则在“八王之乱”之后,渐渐分崩离析,走上永嘉南渡之路,此后每一次大的政治变动,如祖逖北伐、淝水之战、刘裕北伐、北魏南侵,都有一次大规模的人口南迁。民以食为天,随着人口一起流动的,还有习惯和口味。曾经在猎猎北风中的胡人食俗,像冷空气一样,随着南迁的脚步,一点点涌向中原,最终同当地的暖流互相影响,逐渐融合成了新的口味。

永嘉之乱后,原本聚居在内蒙古科尔沁的鲜卑人随着政权的更迭进入河北、山东、山西、河南,其中最著名的一次莫过北魏孝文帝从平城迁都洛阳,最终全面“汉化”,被熟知的仅剩仙侠小说中慕容、拓跋、独孤、宇文这些诗意浪漫的复姓。而从汉代就开始内迁的南匈奴则随着石勒后赵的建立,彻底与河北、山西、山东一带的汉民融合。据《晋书·慕容廆载记》记载:中部慕容氏在元康四年(294)移居大棘城(今辽宁义县西北),“教以农桑”。虽然少数游牧民族在胡汉杂居中渐渐接受种地务农的生活方式,但刻在骨血里的“食肉饮酪”才是他们的最爱。这种喜好随着胡汉的杂居交流,慢慢在北方的汉族中也普及开来。《洛阳伽蓝记》中记载:

肃初入国。不食羊肉及酪浆等物。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经数年已后,肃与高祖殿会食,羊肉酪粥甚多,高祖怪之。

王肃,字恭懿,曾在南朝齐任秘书丞,好饮茶及食莼羹,后转投北魏,从南京跑到大同,刚开始每天只喝鱼汤,多年后,却也好食羊肉、酪浆。可以看得出,传统的鲜卑食物羊肉和酪浆在汉人里经历了不适到适应的过程。

酪是典型的北方食物,其实就是发酵过后的奶制品,主要是牛羊马的乳汁所作,有液态的,也有固态的,液态的就是类似马奶酒之类的奶制饮品,固态就有点类似当今的奶酪。在游牧民族占多数的北方地区非常常见,但却不是农耕为主的中原人能轻易吃到的。例如,三国时期有人送给曹操一杯酪,他都要与下属一起分享。珍贵是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太难吃了,味道他难以接受。因为《笑林》中就记载过:

吴人至京,为设食者,有酪苏,未知是何物也,强而食之,归吐,遂至困顿。

说的是:有江苏人到南京城里,有人招待他吃乳酪,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吃了,结果回去吐到虚脱。当然也有可能是,以五谷为主食的汉人,大多乳糖不耐。比如,《世说新语》中也记载过:

陆太尉诣王丞相。王公食以酪。陆还,遂病。明日,与王笺云:“昨食酪小过,通夜委顿。民虽吴人,几为伧鬼。”

大书法家陆玩被丞相王导请去吃乳酪,估计因为乳糖不耐,拉肚子拉了整整一夜,写信给王导说,自己差点没死掉。但是随着永嘉南渡的北人南迁,食酪的风俗确实北风南渐。

在各种酪中,以羊酪最为常见,常被北方人视为珍品。王武子曾在陆机拜访时拿出羊酪招待他,席间还扬扬得意地问:“卿东吴何以敌此?”当然陆机不甘示弱,回答说“有千里莼羹,未下盐豉”。国力较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南北方人各得其乐,口味差之千里。

这种饮食差异,不只是作为长期生活实践融入人们本身的习惯与记忆,更是南北方政权在政治、军事上对抗的延伸。入主中原的北方游牧民族在政权上嚣张气焰凌驾于汉人之上,却无法撼动南方人对饮食的坚守。魏晋时的莼菜味道几何,如今已不得而知,我们只能从那时的文字记载中管窥一二,但看代言人张翰“因见秋风起,思吴中莼菜”,陆机一句“千里莼羹”赛过王武子的羊酪,应是相当美味的。对于出使西域的南方人来说,饮不惯酪浆,吃不惯野肉,螃蟹和莼菜才是让他们难忘的南方家乡滋味,也是他们内心认定的华夏文化的纯正代表。(www.xing528.com)

前面主要谈到中原受胡人饮食的影响,其实这种影响是相互的。魏晋南北朝,由于各民族之间接触的频繁,不论从烹饪技术还是饮食方式都互有渗透,最终逐渐融合成一种全新的混合体。

从前,少数游牧民族的饮食代表就是“羌煮貊炙”和“胡炮”,这种炙与汉族传统意义上的炙区别很大,基本就是烤到三成熟。比如,《太平御览》卷四七五引《东观汉记》:“羌胡见客,炙肉未熟,人人长跪前割之,血流指间,进之于固,固辄为啖,不秽贱之。”不是所有炙品精切细作,烤好后装盘供应。这种简单粗暴的胡炙让汉人很难接受,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觉得胡人还处在“茹毛饮血”的阶段,离“礼”相去甚远。毕竟烤肉这种高大上的食物,在汉人的认知中还是奢华与品质的代名词,总得吃得讲究点,但对胡人而言,却是各大阶层的日常饮食,囫囵吃着将就点。

魏晋双耳陶壶

辽酱釉扁身双孔有盖鸡冠壶

随着胡汉交流增多,胡人味的调和、炙的手法慢慢被汉化,烤串、牛羊、猪肝这些在炙烤前统统要放在豉汁中浸泡入味,然后再烤制。以牛羊肉为主的少数民族也慢慢地开始接受猪、鸭、鹅、鹿、鱼、虾了。而以猪肉为主要肉食消费的汉族群体,也开始接受羊肉制品。比如,曾经风靡一时的“胡炮肉”,一般是将刚满周岁的小羊,用刀剖开取出羊肚,将白净的一面朝里,把羊肉切成细丝或小块塞入肚中,配上盐、葱白、姜、胡椒、浑豉,用火把细沙煨得滚烫,把羊肚埋进沙中继续烧火。大约半个小时后,鲜香滑嫩的胡炮肉就做好了,这种做法不同于煮、炙,但炮这种做法在中原流传已久,这时出现“胡炮”的说法应是因用了胡料,且炮制的是胡族常见的牛羊肉。

此外,中原常出现的酱也发生了变化,以动物为原料的酱比前代增加了很多,《齐民要术》提到牛、羊、猪、鹿、鸡、鸭都可以做酱。除了家禽,鱼酱在南方也非常受欢迎。

饮食这件事,本就是习惯成自然,在饮食融合这件事上,魏孝文帝的态度非常有代表性,他认为不用纠结汉化还是胡化,只要秉承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就好。他甚至在某次给大臣的宴会中用“习”做谜面行酒令:“三三横,两两纵,谁能辨之赐金钟。”用来开导对汉化心存疑虑的大臣。

其实不同的饮食习惯只要有接触就会有交流和创新,汉族精细的烹饪技术,尤其是对刀功、火候和调味的掌握,在遇到游牧民族大量的肉食时,能将肉做得芳香四溢,醋、酒、姜、桂皮的运用将原先腥膻的牛羊肉变得更为可口,让更多人接受,而在改变的同时,合璧诞生的新食品更是层出不穷,如各种新兴的面食。

随着水磨的出现,麦类的加工变得精细了许多,由面粉制成的饼食发展迅速。蒸、煮、烤、烙、油炸的面饼层出不穷。晋人曾有《饼赋》,其中提到数十种面饼:安乾(馓子)、纠耳、狗后、剑带、案成、馒头、髓烛、薄壮、汤饼、牢丸等,北魏人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面食记载则更多,数量达到二十余种。

除了在汉代就已出现的汤饼、蒸饼外,还流行起了烧饼、髓饼和乳饼之类的新花样。不过这时的烧饼与今天大不一样,如今的烧饼更像当时的胡饼,因为在传统的汉饼制作中,一般都是用金属质的“铛”烙成。比如,传统的“鸡鸭子饼”(类似今天的煎鸡蛋)、“豚皮饼”都是用“铛”,许多地区今天仍在用电饼铛烙饼,而胡饼则是在大铁皮桶里套上黄泥的胡饼炉里,将饼贴在炉内高温烘烤熟。当时的烧饼制作更倾向于汉式,是一种有肉馅儿的发面饼,把熟肉馅儿用发面饼皮包来“炙之”,在有钱人请客宴会中最常出现。髓饼是用动物的油脂和蜜糖和面制成,然后放入胡饼炉里烤熟,有点像是烤面包。这种饼只比简单的“白饼”多了点动物油脂,在用料上可比烧饼单调了许多,但贾思勰特别提到了它的制作工艺,既不是蒸,也不是炙,而是要“著胡饼炉中,令熟”。虽然不说是胡饼,但做法却是胡、汉风格皆有,可以说是一种胡汉结合体。乳饼,就是彻彻底底的胡汉结合了,就是用牛羊奶和面,做出的饼“入口即碎,脆如凌雪”。即使是不能接受牛羊酪的汉人,也可以接受乳饼。还有一种被称为“膏环”的油炸饼,就是用稻米粉制成面团再用油煎,这应该就是炸油条的前身,只不过油条是将米粉换成了面粉。

另外,发酵技术更加成熟,人们学会用酒曲发面,《齐民要术》里就记载了发酵的具体方法,“面一石,白米七八升,作粥,以白酒六七升酵中。著火上,酒鱼眼沸,绞去滓。以和面,面起可作。”这时出现的“馒头”在其后一千多年一直在中国饭桌的主食界占据半壁江山。相传,“馒头”的出现还与诸葛亮有关。

宋人高承在他写的《事物纪原》曾描写了馒头的起源。当诸葛亮带兵征讨孟获的时候,有人对诸葛亮说:“蛮人惯用邪术,他们在作战之前,总会杀人,用人的头来祭祀神灵,以此希望神灵借阴兵来帮助自己,丞相,你也可以这样做。”诸葛亮听了以后拒绝了这个人的请求,诸葛亮就将羊肉、猪肉切碎,然后用面包之,并做成人首的形状,当作祭品来代替“蛮”头来祭祀神明。当时的馒头,正像是今天的肉包子。

从史书来看,三国时期的蛮人的确有杀人祭祀神灵的做法。比如,诸葛亮自己所写的《南征表》就有这样的描述。因此这一说法倒有三分可信。可以确定的是,到魏晋时,馒头确实是一种祭祀食品。《饼赋》中记载:“三春之初,阴阳交至,于时宴享,则馒头宜设。”惊蛰、春分象征着冬去春来,在此时举行宴会祭享,陈设馒头预示着一年的风调雨顺,联想诸葛亮南征回师,也正在三春之际,这风尚确有纪念诸葛亮凯旋的意义。

实际上,魏晋南北朝时面食的增多也跟各种祭祀分不开,比如“人日”要吃煎饼,寒食节要吃寒具,冬至要吃汤饼。节日的食俗让面食发展得更快。

这一时期不得不提的另一大创新就是炒菜这种烹饪方式了,虽然现在家家户户日常都吃炒菜,旺火热油一口锅,炝炒、生炒、小炒、熟炒层出不穷,不过是在锅中放入少量的油当介质,把剁碎的肉类、蔬菜倒入锅中加各种调料翻炒,但在南北朝之前,没有炒菜的原因主要是既没有锅,也没有植物油。前代菜的制作主要是蒸煮和腌渍。鼎、甑、釜是常见的炊具,而锅即使在南北朝也是罕见的,只有一些食肆酒肆中才见得到,炒菜也就成了一门绝活儿。另一难题则是油,植物油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应该是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后,那时他才带回了胡麻油,此前动物性油脂占主导地位,连化妆品用的都是动物性油脂。但到了南北朝时期,白苏子、胡麻、红蓝花、芜菁籽之类的油料作物的培育有很大的发展,还专门出现了一些榨油作坊,人们终于发现,植物油所具有的香气用来烹调别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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