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救星塞麦尔维斯：持续改善之道

改善的目的很重要。它的重要性，要胜过技术层面的“如何做”“做什么”。

说到改善的目的，你会如何作答呢？请先想一想你的答案。在你思考自己的答案时，我先跟大家讲一个关于医生洗手的故事。

塞麦尔维斯（Semmelweis）解决医院产妇死亡问题的故事，也许很多人都听说过。这是一个教育医生要勤洗手、认真洗手的故事。

这是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在19世纪的欧洲，产褥热是导致产妇死亡的头号杀手。而在塞麦尔维斯任职的医院里，每年有3000名产妇在此分娩生产，其中600多人死于产褥热，死亡率高达20%，这个死亡率，不仅高于其他医院，更为令人尴尬的是，它也高于那些在家里请助产婆接生的产妇的死亡率，因为在家分娩的产妇死亡率只有1%。

大量在医院分娩的产妇感染产褥热并死亡，引发了塞麦尔维斯的思考。塞麦尔维斯经过观察思考，认为导致此事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本医院的医生。因为当时的医生不仅做临床治疗，还会解剖尸体做医学研究，医生们经常在接触了尸体以后，又直接接触产妇，一定是医生将某种微量物质带给了产妇。当时，还没有细菌的有关研究理论。

塞麦尔维斯提出了这项论断，并下令在他的病房内，所有医生和护士在接触产妇前，都必须用指甲刷和氯溶液擦洗双手。在这项措施下，产妇的死亡率立刻下降至1%。塞麦尔维斯被誉为“母亲救星”。

故事的一个版本到此为止。这个故事说明了洗手对于控制医院内发生的病菌感染，是非常重要的。它也用来作为教导为拯救人类生命而奋斗的医生们不要忽视洗手。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第二个版本。

第二个版本，在之前基础上，继续往下讲述。塞麦尔维斯负责的病房，其产妇死亡率下降的事实，并没有让医院其他人认同他对洗手的严苛规定。在其他地方，医生的行为习惯并没有改变。在一次维也纳医师公会的演讲会上，塞麦尔维斯报告了产褥热的病因是因为医生受污染的双手和器械所导致，并提出了医生要做好洗手工作的预防措施。但是他的讲话，立刻招致了他的同僚和医学权威的攻击，在他们看来，医生怎么会杀害自己的病人？说他们肮脏的双手，杀死了产妇，那他们不就是罪人了吗？(www.xing528.com)

一番争论后，愚昧和顽固获得了胜利，塞麦尔维斯被赶出了维也纳医院。而他离开后，洗手消毒制度被废除，产褥热的发生率又直线上升。

故事的第二个版本，一般用来揭示当时医疗界的顽固和愚昧，也经常被拿来教育医生们要认清楚洗手的重要性，因为很多研究数据显示，直到今天，医生遵照洗手消毒的符合率远低于百分之百，而在医院里发生的就诊病人感染其他病菌而导致其他并发症的比例，也还是比较高的。

在读了阿图·葛文德的《医生的精进》后，我又看到了故事的第三个版本。塞麦尔维斯在提出他的论断之时，对于产褥热这种疾病，医生们还面临其他不同的解释，似乎各具说服力。比如，有人坚信医院空气中的有毒气体是致病原因。对于塞麦尔维斯的提议，有人提出了质疑。而塞麦尔维斯为人行事古怪，他拒绝公开任何证据来支持他的理论，也不愿意在动物身上进行科学试验来证实自己。相反，当有人要求他提供证据时，他都认为那是对自己的侮辱，总是满怀敌意地抨击对方。比如，塞麦尔维斯曾经写信给一位对他的理论提出过质疑的维也纳大学的医学教授，他在信中说：“你，教授先生，一直以来就是这场大屠杀的同谋。”

他对待同事，也是态度恶劣，因而得不到同事们的支持。在他丢了维也纳的职位以后，来到佩斯，在那里，他会站在洗手池边，严厉斥责每一个忘记洗手的人。结果人们开始故意躲避他，有时甚至暗中破坏他定下的洗手制度。

直到20年之后，一位叫约瑟夫·李斯特（Joseph Lister）的人，才在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上重新提出外科消毒的倡议，李斯特的阐述更为清楚，语气更有说服力，态度也更为谦逊。后来随着关于病菌研究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了当年塞麦尔维斯所提出的洗手消毒的重要性。

故事的第三个版本，包括第二个版本，都让我深思。为什么一个在行动上被证实是正确的措施，却并没有被及时认可并予以推广实施？为什么在洗手消毒的重要性被一再证实之后，医生们还是会忽视它的重要性？当时塞麦尔维斯的同僚和那些医学权威们真的都是一帮老顽固，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凶手”，还是塞麦尔维斯的行事方式，激发了他们的对抗？

关于医院医生严格执行洗手消毒的一些实际障碍和困难，葛文德在书中也有叙述，例如医生们工作量大时间紧，导致没有时间顾及每次都认真洗手，例如频繁洗手对皮肤的损害，比如酒精凝胶的取用不方便等。那么，为什么有的医生就会严格遵照执行，有的则不以为然呢？

我无意在此对医生做出什么指责。不过这番思考，让我想到了一点，对于一件事的目的，也就是“为什么做”的认同，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塞麦尔维斯的目的是要拯救所有产妇，但是，他忽略了另外一个平行存在的目的，那就是必须要让大家信服地接受他的说法，他的建议才能被实施。如果他认识到这个“为什么”，他就不会采取蛮横的态度，就不会到处满怀敌意地攻击别人。相反，他可以通过试验验证自己的想法、通过提供证据予以说明、提高沟通技巧来取得大家的信任和支持等方式，来获得大家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