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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乡土文化中的艺术表演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莲花落艺人大多走街串巷,冲州撞府,撂地儿卖艺。台前与台后由大幕分割,名曰“守旧”,前台为演出之所,后台为演员简单化妆之地。在城市,早期评剧演出最简陋的方式便是撂地儿卖艺,逢场作戏。评剧在城市撂地儿演出最典型的场所当为老北京的旧天桥。清康熙年间,内城的灯市也迁到此处,遂成为旧时代老北京江湖艺人撂地卖艺的地方。

评剧:乡土文化中的艺术表演

作为土生土长的市井民间艺术评剧在早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莲花落艺人大多走街串巷,冲州撞府,撂地儿卖艺。最简陋的方式为逢场作戏。农民多在农闲时,走街串庄,在村头、庙台、场院撂地演唱。起初为一个演员,一手打着竹板(或称“节子”) ,一手拿手绢,独自演唱,称“单口莲花落”。后又发展为两个男演员,分饰一男一女对着唱,被称为“对口莲花落”。演员们在农村演出往往要从早唱到晚,甚至延伸至半夜。艺人们清早化好妆,从这村到那村演唱也不卸妆。晚上演戏时,点起松树明子照明,一场戏演完,演员的鼻孔熏得漆黑。演出前要加演“对口”,即两个演员先上场,一个手拿七块板(竹板) ,一个手拿一把扇子或一条手绢。一个说:“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你老好!今儿个先给你们唱个‘对口’”;另一个说:“对!你那儿开口,我这儿接。”然后就打竹板唱上一段,最后才唱正戏。观众们则环绕在演员周围,或坐、或立、或专心致志、或漫不经心、或独自观赏、或三五成群,演出时还不时地有孩子们的嬉戏哭闹,演到热烈处,观众演员还要互动交流。这纷杂喧嚣构成了乡村最简陋、最质朴、最原生态的戏曲观演世界

在农村,稍微讲究些的便是草台子戏。草台子多建在农村高敞之地,三面凸出,外罩席棚或帆布棚,四面透风。台前与台后由大幕分割,名曰“守旧”,前台为演出之所,后台为演员简单化妆之地。舞台两边分别为“出将”“入相”。往往在舞台右后方为文武场。农村这种草台子极为简陋,用木板、竹竿子、席棚简单搭建,冬天寒风凛冽,冻得演员浑身打战;夏天十分炎热,下雨天还要漏雨,但这似乎不能降低演员表演的激情。台下的观众或席地而坐、或搬着小马扎、或小板凳。小孩子们则穿梭打闹于戏台的前后左右,淘气的孩子还要钻到台板底下,用小棍去骚扰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好奇的妇女们还不时地借助席棚的缝隙去窥视后台演员的候场与化妆,好事者还要与演员们唠唠家长里短。舞台下靠后方有小商小贩热闹、红火的经营,吹糖人的、卖冰糕的、卖瓜子花生块儿糖的、卖糖葫芦的一应俱全。观众的叫喊声、小贩的叫卖声、文武场笙管笛箫的伴奏声与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声混在了一起,共同构成了乡土世界里万众的狂欢!

李向振先生在《郭村蹦蹦戏》这篇文章中向郭村老戏骨杨永志采访了郭村评戏演出的历史,从杨永志老先生的回忆中,我们不难窥见出评戏在农村演出之一斑:

就是俺们村这蹦蹦戏由他们俩给留下来的,他们是怎么学会的,我就不知了。就是我们这蹦蹦戏是跟人家姓郭的这老哥儿俩传下来的,才有这蹦蹦戏,是没他们俩,俺们村还得是河北梆子。后来这河北梆子呢,就不如蹦蹦戏宣传力度大了,为什么呢?这蹦蹦戏在这儿,在原先唱出来,它通俗易懂,谁都能听出来,他这句唱的是什么,你要唱那河北梆子他听不懂,所以呢,这村河北梆子就慢慢地不唱了,唱河北梆子的都改唱蹦蹦了。

在城市,早期评剧演出最简陋的方式便是撂地儿卖艺,逢场作戏。所谓“逢场作戏”原指离乡背井、冲州撞府的江湖艺人遇到适合的场所就地表演,宋代释道原在《景德传灯录》记载道:“竿木随身,逢场作戏。”明代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十七回也写道:“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赔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评剧在城市撂地儿演出最典型的场所当为老北京的旧天桥。“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这是著名剧作家曹禺先生对老北京旧天桥昔日胜景的描绘。老北京的天桥原本是一座南北走向的“锣锅桥”,它纵卧在东西流向的龙须沟上,旧时为封建帝王祭天、祭先农要经过的桥,故称天桥。元代天桥处在大都城的南郊,明嘉靖年间增筑外城后,成为外城的中心,此时的天桥一带逐渐出现了茶馆、酒肆、饭馆和卖艺、说书、唱曲娱乐场子,形成天桥市场的雏形。清康熙年间,内城的灯市也迁到此处,遂成为旧时代老北京江湖艺人撂地卖艺的地方。在这里百戏杂陈,京剧、评剧、曲艺武术杂技等各界民间艺人数不胜数。这些形形色色的艺人各有师承、各具特色,逐渐形成了天桥一带民俗文化独具魅力的传统。新凤霞在《天桥》一文中写道:“一进天桥就热闹了。一个接一个的大小席棚,有的门前吹号打鼓,这是变戏法、飞车、跑马戏的,有的唱曲艺、玩杂耍的、说书的、卖膏药的、卖大力丸的……另外还有摔跤的、打拳的,他们这些人都练得又矮又粗,走路两腿弓形,脚尖对脚尖,一走三晃,满身江湖架子。除了卖艺的,天桥的各种小摊数不过来,有卖旧货的估衣摊儿、算命的卦摊,食品摊卖卤煮小肠、灌肠、豆汁儿、面茶油饼儿、油炒面老豆腐、炒肝儿、豌豆黄等,各种北京风味儿的小吃。小饭铺、小酒铺多得是,一家挨一家。人挤人,挤得风雨不透,找不到一块儿清静的地方。”评剧的前身,莲花落艺人也就是在天桥这八方辐辏、喧闹热闹的市井当中撂地卖艺,众人围观,拉开场子,有的干脆连化妆都省略了,直接清唱表演。

老北京的旧天桥

茶园在民国前后是城市里戏曲的主要演出场所,虽名为茶园,实则起着戏园子的功能:舞台与观众席统一在一起,“舞台为伸出式三面敞开的戏台,台口两旁有两根柱子,上横沿有铁栏杆,专供武戏演员表演特技。观众都围着八仙桌相对而坐,侧脸看戏。茶园虽为戏曲演出场所,但实际入园者却以喝茶为主,听戏为辅”。因此,旧时,老北京人不说“看戏”,常说“听戏”。

梅兰芳先生对旧时老北京茶园里的戏台也有详细的回忆:

那时戏馆里面的情形大致是这样的:戏台的构造是方形,前后有四个大柱子。台前柱子上挂着一副木刻的楹联,大都是名人手笔。后边两个柱子中间,是一堵木板墙。墙的两头,挖出上下场的两个门。门上挂着红缎绣花的门帘,墙上挂的是大红绣花的单片,当时称为门帘大帐,现在叫做“守旧”。

……

四根柱子的外围,三面都有矮栏杆,约摸有一尺来高。台口的上面横着一根铁杠,名为轴辊,是预备武戏如《盗银壶》《盗甲》《花蝴蝶》《艳阳楼》……等表演飞檐走壁技术的时候,好在这铁棍上翻来覆去,做出双飞燕、倒挂蜡等种种不同的姿势。楼下中间叫池子。两边叫两廊。池子里面是直摆着的长桌。两边摆的是长板凳。看客们的座位。不是面对舞台,相反的倒是面对两廊。要让现在的观众看见这种情形,岂不可笑!其实在当时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最早的戏馆统称茶园,是朋友聚会喝茶谈话的地方。看戏不过是附带性质,所以才有这种对面而坐的摆设。

戏台左右两旁,叫小池子,横摆着长凳。因为离台最近,看时省事,听得清楚,每天就都给一班听戏的行家占据了。

戏园靠墙的四围,名为大墙。这儿的观众坐的不是木凳,是用砖砌出来的座位,比前面的座儿略高,你得跳着往上坐;“看座的”(上海叫“案目”,北京叫“看座的”)临时给你放上一个垫子,背往墙上一靠,坐着并不难受。而且这堵墙每天有人来靠,早就磨得又光又滑,一点都不脏了。

楼上正面,名叫散座。设备与池子相同。两旁都称官座,就是现在的包厢。每一个官座可容纳十一二人。前面一排长凳,后面放的高桌,铺设蓝布棉垫,坐在上面比池子舒服。

靠近戏台上下场有后楼,名为倒官座。在这里只能看到演员的背面。因此这个地方票价虽廉而观众却不十分欢迎,大半拿来应付一般客票和前后台亲属关系人。(www.xing528.com)

评剧在都市演出,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坤书馆。坤书馆的出现培养了一大批评剧女演员,对评剧艺术水准的提升和评剧艺术的广泛传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坤书馆俗称花茶馆,最初是由一些妓女来此演唱,且不收取任何报酬,为的是招揽嫖客。这些妓女们坐在台上两边的条凳上,当园子里的茶房高声报出妓女的花名、所在的妓馆与所唱曲目之后,她们便依次迈着碎步,走到台口的勾栏前演唱。这些妓女一方面向观众展示自己的才艺,演唱京剧、河北梆子、莲花落、大鼓书等;另一方面,还要展现自己的色艺,她们在台上搔首弄姿,做出各种风骚动作,并且不时地与台下观众眉目传情。如果哪位观众相中了,散戏后便会到妓院中去寻其芳踪。所以说,早期的坤书馆实际上是妓女们为自己做广告的场所。

早期影响最大的坤书馆当属建于清康熙年间侯家后的天合茶园。这是天津第一家坤书馆,出入这里的多为巨贾豪绅、纨绔膏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茶园的舞台前书写的对联:“好景目中收,观不尽麝月祥云,莺歌燕舞;春风怀内抱,领略些温香软玉,桂馥芬芳”,诉说着昔日市井的喧嚣与浮华。光绪年间,在天津南市一带又相继出现了中华、华乐、权乐、群英等坤书馆,当时号称“四大花部”。平腔梆子戏的异军突起,轰动了整个坤书馆。一时间,坤书馆纷纷邀请评剧坤伶加盟演出,以至于,后来的坤书馆因专门以演出落子为主而被称为“落子馆”。评剧的第一代坤伶诸如白玉霜、刘翠霞、花莲舫、李金顺等均是在这些落子馆里成长起来的。也正是由于这些评剧女艺人的出现,才为日后评剧艺术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生机。

关于评剧在落子馆里的演出具体情形,周利成等编著的《天津老戏园》有所记载:

在落子馆里,唱蹦蹦的不以段论,至多十几分钟就打鼓一次,作为敛钱的暗号,这时便有专管敛钱的人,端着笸箩向每位观众要钱。如此这般,落子馆一天可敛2000余枚铜子儿。早晚两场,所得钱数由园主与艺人按三七或二八分账。

城市观众数量的日益增加,他们对评剧的狂热追捧使得这一土生土长的莲花落也登上了大雅之堂,进入了大戏院、大剧场进行演出,鼎盛期甚至还出现了专门演评剧的大剧院。起初,由于政府管制,评剧只能在租界演出,不能进入城乡地区。由于评剧艺人的努力,终于为评剧赢得了尊严。比如1928年8月芙蓉花、花云舫等评剧名伶在第一舞台演出《花为媒》等剧目的盛况空前,致使京剧、河北梆子等大剧中都望尘莫及。“解放前夕,在各个剧中普遍萧条的情况下,唯有评戏仍轮流在天津的戏院中上演,在具有规模的24家戏院中竟有11家以演评戏为主。”

老北京戏园子

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在《天桥》这篇回忆录里专门讲述了自己在万盛轩这个专门唱评戏的戏园子演戏时的见闻:

天桥最热闹的地方,都贴上了海报,大红纸黑字,写着“评剧新星新凤霞”,万盛轩戏院门前贴的是大红的金字,更显眼了。

万盛轩破旧得厉害,铁罩棚,烂泥墙,外面下多大雨,里边也下多大,真是八处漏雨,四面透风啊!一个小土台子,后台小得人挤人连找个站脚的地方都困难。顶上有个小天窗,剧场里尽是小方桌,周围有凳子,观众看戏面对面坐,可以随便聊天吃东西,后来才换了长条凳。剧场大门,夏天挂一个半截的白布门帘子,冬天挂蓝布的棉门帘子。

剧场是早九点开戏,演到晚九点散戏,当中不休息。一天里几出戏来回轮换,看戏的是流水座,随便出入。演员一进后台就是一整天,吃饭休息都在后台。我在一处墙角搭了一块木板,为的是太累了,可以躺下直一直腰。剧场进门处有一个大斗,看戏的向斗里扔一毛钱就能进去了,可是出来以后再进去还得扔一毛钱。

……

我在万盛轩唱戏,门前贴着大红金字戏报,还挂着我穿便装和戏的大照片。大门两边高凳上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可不简单,过去都是御皇上的伙计,是能说会道出了名的,不想看戏的人被他们一吆,也非看不可。我来万盛轩唱戏就是他们两位来劝说的,说死说活,非要我到万盛轩来唱。说这园子是专唱评剧的,有保险的老戏座儿。他们两个轮着班儿拿着一面大锣,站在高凳上敲打,等人们都被他们引来了,他就放声吆喝了:“来呀!来看看新凤霞呀!嗓音好听像个小喇叭呀!看戏的快占个桌,晚了就没有座儿呀!……这是外地请来的新角儿呀,快请吧!”

评剧在城市的演出还有一种形式,那就是堂会。旧时,有身份地位的公卿王侯、官僚乡绅、巨贾富商往往要在喜庆节日、寿宴喜宴之时邀请戏曲、曲艺艺人前来助兴演出,以烘托喜庆祥和,并炫富斗富,俗称“办堂会”。这种演出形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一度绝迹,今天,在城市里又以新的“堂会”形式进行演出。堂会演出全部都是吉庆喜剧或幽默喜剧,以评剧为例,如《王少安赶船》《凤还巢》《和睦家庭》《喜庆傻子卖花招亲》《八仙祝寿》《大桃仙姑》等。但办白事的堂会则例外,往往要搬演《哭灵》《吊孝》《五女哭坟》等应景戏。

时代变迁,新旧社会两重天,艺人们翻了身,再也不是备受欺凌的戏子,变成了人民艺术家,然而不变的是评剧与乡土市井间依然的喧嚣热闹,依然在乡土民间、在市井百姓生活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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