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南大街的主路上,有一座被老百姓称为“李翰林院”的故居(现名“李铭汉故居”),甘肃“公车上书”第一人李于锴即出生于此。其父李铭汉,其子李鼎超、李鼎文,都是著名的陇上学者。李氏三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家藏图书极为丰富。新中国成立后,李鼎文将家藏图书17304 册、文物186 件全部捐献给了国家。其中,1959年捐赠张掖师专(现河西学院)学校图书馆家藏线装古籍89种3000 册,1960年捐赠武威县文化馆653 册,1960年、1968年分两批捐赠甘肃省图书馆13212 册。
李铭汉(1809—1891),字云章,武威人,清道光年间著名学者。祖籍原在宁夏卫门城驿,明朝末年迁居凉州卫(今甘肃武威)。他一生多次参加科考,但大多失意未第,42 岁时(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才考中副贡生,因此未能入仕。平生以教书为业,先后主讲凉州雍凉书院、甘州甘泉书院。致力经学研究。李铭汉喜爱读书,武威进士尹世阿自江西罢官归来,家中藏书甚多,达十余万卷,李铭汉经常去尹家借书阅读,向尹请教。尹询问他学习的志向,他以“实事求是”回答,尹世阿夸他是“真正读书的种子”。李铭汉先后师从尹世阿、张澍、陈世熔等名师门下,博通经史,才华出众,于天文、算术、舆地、兵农均有研习,尤擅音韵、训诂学,在当时陇上名士中声名鹊起,极负声望,甘肃学使胡景桂上疏推荐其为陇上耆儒,光绪帝下令加国子监学正衔。李铭汉一生虽屡试不第,但勤于读书、著述,其中最大的学术成就是著有《尔雅声类》四卷。其撰写的《续通鉴记事本末》,是一部继宋代司马光《资治通鉴》、清代毕沅《续资治通鉴》之后的别具一格的纪事本末体史书,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这部纪事本末体的宋、辽、金、元史,义例谨严完备,备受名家推崇。该书只完成89 卷。90 卷以后为其子李于锴所续,于光绪三十二年(1806年)刊行。其书斋名“味檗斋”,藏书万册,为河西各县私家藏书之最。
李铭汉所著《续通鉴纪事本末》
在读书著述的同时,李铭汉热心地方公益事业。同治元年(1862年),建议并协助县令筹办团练;陕甘总督奏请为他加中书衔。光绪八年(1882年),亲自调查武威县历年沙压、水冲地数目,报请豁免应纳粮764 石,极大地减轻了当地农民的负担。除主书院讲习外,他还关心“文社”,对资助乡、会试人员,发展地方文化教育事业起了很大的作用。
李于锴(1863—1923),字叔坚,又字冶成,甘肃武威人。李铭汉次子,近代文学家。李于锴天资聪慧,14 岁成为秀才,光绪八年(1882年)为举人,二十一年(1895年)考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李于锴生于晚清内忧外患之际,从河西到京师,由京师而山东,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致力于志士、循吏、学人三种境界,均业绩突出。李于锴先任山东蓬莱知县,而后代理武城、泰安知县,调任山东大学堂监督。复任蓬莱知县,升沂州府知府。辛亥革命后返里。1913年被任命为甘肃警察厅长,坚辞不就。1914年被聘为清史馆协修,亦未就。晚年闭户读书,终老乡里。
李于锴于光绪二十年(1894年)赴北京参加会试,当年冬天,先取得京城甘肃籍朝官的印结,租宿山陕会馆苦读。次年三月初九日,参加乙未正科会试。四月初九日,金榜题名。四月二十一日殿试,得三甲第二十六名进士。五月,被光绪帝点为翰林院庶吉士。这批翰林中,大多是著名的“公车上书”事件各省举人的组织者。李于锴的同榜年兄康有为是二甲四十六名。
李于锴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三月十八日,乙未正科会试刚结束,北京城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件——公车上书。当时,李于锴留京期间,就在山陕会馆密切关注甲午海战。四月初六至初八,各省应试举人在北京宣武门松筠庵集会,李于锴等数名甘肃举人到会,会上决议联名上书光绪皇帝,推康有为起草。康有为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写成万言书,提出“拒和”“迁都”“练兵”“变法”四项主张。上奏皇帝的万言书写好后,有16 省的应试举人603 名在上面签了名。李于锴奔走劝说61 位甘肃举人在万言书后面签名,人数之多仅次于广西(99 人)、贵州(95 人)、广东(86 人)、四川(71人),位居第五。李于锴回到寓所后,又同甘肃举人们商议,大家一致推举他代写一篇《请废“马关条约”呈文》,准备送交都察院,请求代为向光绪皇帝呈递。李于锴写的这份《请废“马关条约”呈文》对李鸿章签订的卖国条约表示了坚决反对,其中的意见可概括为三点:反对赔款,反对割地,反对日本在中国建厂。爱国忧民之情,溢于字里行间。《请废“马关条约”呈文》写成后,有76 位甘肃举人在上面签了字。
李于锴青年时喜欢考据,爱好诗赋,著有考据文字《式训小记》,有考古性质的骈文《尹夫人台碑》,《写经楼诗草》收入古近体诗100多首。(www.xing528.com)
李于锴在山东蓬莱当官闲暇之余,继承父亲遗愿,完成了《续通鉴纪事本末》的后21 卷。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李于锴所著《续通鉴纪事本末》在山东刊刻问世。李于锴一生遵循“经世致用”“实事求是”的学术思想,“不以探赜宗隐为能,搜大奇嗜琐为博”(《李于锴遗稿辑存·全谢山传》),在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方面均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其学术研究《古历亭笔记》一卷、《读汉书笔记》一卷,皆为文史考证自有心得之作。其文学创作,诗文兼长,尤长于文,有《味檗斋文集》一卷、《写经楼诗草》一卷。其文骈散兼备,骈文如《尹夫人台碑》,辞章与考据并胜;散文如《全谢山传》自述学术师成,《张介侯传》《潘挹奎传》《孙揆章传》表彰乡贤事迹,《先大夫云章君行述》揭示家学渊源,《甘肃举人呈请政府废除马关条约文》尤具文献价值。清末古文大家王树楠曾将《全谢山传》《周为汉传》《权锦堂传》三篇刊入《故旧文存》,并写有作者小传;后又为《味檗斋遗稿》亲撰序言,盛赞李于锴“平生不苟为无益之文,故今所存者,仅数十篇,然于昔贤之所谓义理、辞章、考据三者无一不备,而柕轴在心,动与占会。其文品盖在同里张介侯之上,西方学者莫能或之逮也”。李于锴去世后,乡民自发吊丧,匾书“赋去烦重”“棠阴榆社”,以示永久怀念。陇上著名学者刘尔炘撰《武威李叔坚传》、安维峻撰《读凉州李叔坚传书后》,详细记述了其生平事迹。李于锴著作,先由其长子李鼎超编为《味檗斋遗稿》,于1931年铅印行世;后由其次子李鼎文扩编为《李于锴遗稿辑存》,于1987年校点出版。
李于锴长子李鼎超(1894—1931),字酝班,清末民初学人。李鼎超曾任甘肃省通志局分纂,撰《方言》《水道》二志;后又应兰州中山大学之聘,讲授文字学。1921年,整理刊行其父李于锴的《味檗斋遗稿》,并编纂完成《武威县志》,至去世前,已完成者有《人物志》《艺文志》《金石志》《方言志》。其中《方言志》为其得意之作,从草拟到定稿历时近十年,初名《武威方言》,后更名《陇右方言》,共十卷一册。正文体例依章太炎《新方言》,分释词、释言、释亲属、释形体、释器、释宫、释天、释地、释动物、释植物等,凡1214 条。全书卷首有《自序》,卷末置《自跋》。李鼎超从27 岁起(1920年12 月12 日),开始写《自得斋日记》,直到逝世前六天(1931年5 月19 日)止,凡十余册,中多论学论政之文。自谓:“其中亦多见道之谈,英辞眇议,亦时时有。虽未足上拟大雅,而侧诸今学者之林,亦未有惭色。”(《自得斋日记》民国十八年九月十九日)又谓:“予于文壮《史》《汉》,于小学喜二王(念孙、引之),于义理好《庄子》,于近人之文乐王(闿运)、章(炳麟)。”(《自得斋日记》民国十一年正月初一日)可见《日记》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可惜在“文革”中全部遗失。
1931年春,李鼎超以无党派人士被选为国民会议代表,赴南京参加国民会议。后病逝于上海医院。
李于锴之次子李鼎文(1919—2014),字献甫,西北师范大学著名教授。5 岁丧父,13 岁丧兄,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没有上过小学,13岁以前,由长兄李鼎超言传身教。1937年和1940年,先后由武威师范简师科、兰州师范中师科毕业。1942年考入西北师范学院国文科,受教于黎锦熙、李嘉言、叶鼎彝、何士骥、王汝弼、刘文炳、冯国瑞诸位名师,学业大进。尤其是黎锦熙、李嘉言先生,对李鼎文格外器重。1949年在西北师范学院国文系四年级插班,1950年夏毕业于西北师范学院国文系,任教于武威师范。1956年调甘肃师专(校址在天水)任教。1957年,甘肃师专合并到西北师院,李鼎文随即到西北师院任教,任中文系副教授、教授。
李鼎文读书广博,凡经史子集四部的基本典籍,均广为涉猎。他以教书为要务,主要精力集中在备课、编写讲义方面。讲授“中国古代文学”,编写了《中国文学史》(先秦到宋)、《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注》(先秦到宋)、《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宋元明清);讲授“杜诗研究”,编有《杜甫诗选注》;讲授“敦煌文学”,编写了《敦煌文学作品选注》;还参加编写了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书,撰有初中、高中语文课本中文言文讲析,收入《中学语文讲析》。在教学之余从事学术研究,1986年出版了《甘肃文史丛稿》,收集有关甘肃地方文史的文章42 篇,考证了36 位甘肃籍或旅居甘肃的历史人物的生平、创作及有关史实,刊布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史料,订正了一些诗文选本的错误;整理校点了《续敦煌实录》《李于锴遗稿辑存》《陇右方言》等书,复校了王权的《笠云山房诗文集》。主编《甘肃古代作家》一书,撰写其中《胡缵宗》《金銮》《邢澍》《张澍》四篇。1959年,在《光明日报》发表《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做的吗?》一文,被收入《胡笳十八拍讨论集》。
“李翰林院”的古槐见证着李氏三代的读书情结。李于锴虽在外做官,但时常怀念古槐下一家人共读的情形,作诗说:“古槐森郁百尺长,影压凉云千丈绿。当阶巨石颇不平,抱檐古瓦断犹续。皴皮溜雨半蛇蜕,圆叶入春尚蜷局。何人手植张骏时,劳我欲补《前凉录》。炎蒸夏五此下榻,玄荫耽耽落枕幞。廊深时有翠雨堕,天外不知红日旭。枯根轮囷蟠泥虬,高枝匼匝摩天鹄。槐安一梦事有无,桃笙展向空庭曲。黄花八月看萧瑟,秋风十载忽枨触。长安驿车转瞬忙,寄语男儿勿刺促。”李鼎文晚年有着很浓的思槐情结,他在《思乡》诗中写道:“故园西望意茫然,花木图书散似烟。也识人生如寄耳,最难斩断是尘缘。”李鼎文曾回忆说在他家宅院中,这棵高大的古槐,槐荫生香,是李氏三代学人学术精神的象征。他小时候就在槐荫下和叔叔、侄子们读书,祖孙三代夜间秉烛,同案共读,书声传于街市。李于锴把书房取名“古槐堂”,李鼎文也取书斋为“梦槐庵”。可惜的是,那棵大槐树在改造“四旧”的时代已化为乌有。
李鼎文情系桑梓,从1956年到2003年,分数次将家藏19704 册书籍和186 件文物全部捐献给甘肃省图书馆、甘肃省博物馆、河西学院等单位。所捐书籍中有不少明、清善本。稿本中如林则徐题记的陈世熔《求志居诗稿》,张澍手批的《潘挹奎文稿》,章炳麟手校、丁以此手抄的李铭汉《尔雅声类》稿4 卷等,都很珍贵。文物中,如唐弘化公主墓中的木俑、木兽,“大明宝钞”,明人文彭所刻的“槐阴满庭”印章,张澍所书条幅,都具有重要的文物价值和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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