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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与中国文化-晓风残月话风流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书奴《中国娼妓史》提出中国妓女起源于殷商时期宗教性卖淫的巫娼,武舟在《中国妓女生活史》中辟有专章力驳其说之非,此处不再赘述。虽然不能说巫娼是中国最早的妓女,但巫与娼之间确实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青楼与中国文化-晓风残月话风流

王书奴《中国娼妓史》提出中国妓女起源于殷商时期宗教性卖淫的巫娼,武舟在《中国妓女生活史》中辟有专章力驳其说之非,此处不再赘述。虽然不能说巫娼是中国最早的妓女,但巫与娼之间确实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妓女兼有卖艺和献身之双重职责,若从卖艺而言,以歌舞取悦于人,巫也可以算是最早的职业歌舞演员。殷商之巫有司职祭祀、测天、卜筮、医药的区别。祭祀之巫或扮成神灵受人祭拜,或载歌载舞愉悦神祗。关于上古巫女以歌舞祭神的情景,屈原九歌》有很生动的描写:

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皓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九歌》所言之“灵”即为“巫”。朱熹《楚辞集注》云:“灵,神所降也,楚人名巫为灵子,若曰神之子也。”王国维在论及中国戏曲起源时说:“至于浴兰沐芳,华衣若英,衣服之丽也。缓节安歌,竽瑟皓倡,歌舞之盛也。乘风载云之词,生别新知之语,荒淫之意也。是则灵之为职,或偃蹇以象神,或婆娑以乐神,盖后世戏剧之萌穿,已有存焉者矣。”[1]这些巫女精心梳妆,穿着华丽的衣服,轻歌曼舞,表达人神相恋的感情,可以说已经具备了娼妓应有的才、情、色、艺。但是上古的巫女并不从事卖淫,《尚书·伊训》说:“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墨子·非乐篇》引用《尚书》之话说:“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可见巫之本职是以歌舞娱神,其后发展为娱人和自娱,与“殉货色,恒于游畋”的淫风有所不同。女巫也偶有出卖色相者,为《晋书·夏统传》载女巫章丹、陈珠二人在夏统家祭礼先人时,与夏统的从兄弟“纵奢淫之行,乱男女之礼,破贞高之节”,但此为个案,并非带有规律性的普遍现象。

随着中国文化史盛巫衰的演变,女巫也从娱神逐步发展为娱人,但她们仍然保留着一定的神性,人神的感情交流还是她们歌舞表演的主题。人神相恋作为一种模式,极大地影响到文学创作,最著名的有以下数例:

宋玉高唐赋》述楚怀王梦见巫山神女之事:

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山卒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且为朝云,著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立为庙,号曰朝云。”。

巫山神女名瑶姬,亦称云华夫人。《襄阳耆旧传》曰:“赤帝女曰姚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昼寝,梦见与神遇,自称是巫山之女。王因幸之。”《集仙录》载:“云华夫人,王母第二十三女,太真王夫人之妹也,名瑶姬。受徊风混合万景钅东神飞化之道。尝东海游还,过江上,有巫山焉,峰岩挺拔,林壑幽丽,巨石如坛,留连久之。时大禹理水,驻山下,大风卒至,崖振谷陨不可制,因与夫人相值,拜而求助。即敕侍女授禹策召鬼神之书,因命其神助禹卬石疏波,决塞导阨,以循其流。禹拜而谢焉。禹尝诣之,崇山献之颠,顾盼之际,化而为石。或倏然飞腾,散为轻云,油然而止,聚为夕雨。……其后楚大夫宋玉,以其事言于襄王。王不能访道要以求长生,筑台於高唐之馆,作阳台之宫以祀之。宋玉作神仙赋以寓情。”

曹植洛神赋》述其与洛神相遇之事: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圜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者见一丽人,于山严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迴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扤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辍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体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飧。

洛神即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遂为神。据《魏纪》言:此赋乃曹植思念甄后之作,原名《感甄赋》,后明帝改为《洛神赋》。这种说法实为妄测之词,并无实据。曹植在此赋自序中说:“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赋中极言作者欲与洛神交通而不可得,乃寓示自己得不到魏文帝信任而遭疏远的苦楚。

《神仙传》载有刘晨、阮肇入天台遇见二仙女之事:

刘晨、阮肇入天台采药,远不得返,经十三日饥……欲下山。以杯取水,见芜菁叶流下,甚鲜妍。复有一杯流下,有胡麻饭焉。乃相谓曰:此近人矣。遂渡山,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色甚美,见二人持杯,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杯来。刘、阮惊,二女遂忻然如旧相识,曰:“来何晚耶?”因邀还家。南东二壁各有绛罗帐,帐角悬铃,上有金银交错。各有数侍婢使令,其馔有胡麻饭、山羊脯、牛肉,甚美。食毕行酒,……酒酣作乐。夜后各就一帐宿,婉态殊绝。至十日求还,苦留半年。气候草木,常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乡,归思甚苦。女遂相送,指示还路。乡邑零落,已十世矣。

《神仙传》又载郑交甫遇女仙事:

切仙一出游于江滨,逢郑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与之。交甫行数步,空怀无佩,女亦不见。

上述四则故事中的神女有这样几个共同特点:行踪神秘难以捉摸。如巫山神女朝云暮雨,变幻不定;郑交甫所遇神女倏忽不见,莫知所往;洛神如烟如雾,可望而不可及。容貌体态姣好,衣着打扮华丽,且有一种媚态。《洛神赋》极力渲染女神形态衣饰之美,还说她“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天台二仙“色甚美”,“婉态殊绝”。具有一定的技艺,《洛神赋》形容女神舞姿“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天台二仙也能“酒酣作乐”。主动委身于男子。巫山神仙自荐枕席,天台仙子留刘晨、阮肇共宿。洛神与作者眉目传情,苦为大水阻绝未能如愿,切仙也主动赠佩给郑交甫,留下一段情话。这种神女兼有女巫和娼妓的特点,从才、情、色、艺而言,女巫、娼妓和神仙是共同的。随着女巫向娼妓的转化,这些神女也就成为妓女的代称,巫山神女、洛神、天台仙子、赠佩女仙都是歌咏妓女诗词文章中常用的典故。六朝刘孝绰《为人赠美人诗》:“巫山荐枕日,洛浦献珠时,一遇便如此,宁关先有期。”阴铿《侯司空宅咏妓诗》:“佳人遍绮席,妙曲动昆鸟纟玄。楼似阳台上,池如洛水边。莺啼歌扇后,花落舞衫前。翠柳将斜日,俱照晚妆鲜。”江总《新入姬人应令诗》:“洛浦流风漾淇水,秦楼初日度阳台。玉车夫轻轮五香散,金灯夜火百花开。非是妖姬渡江日,定言神女隔河来。”卢思道《夜闻邻妓诗》:“倡楼对三道,吹台临九重。笙随山上鹤,笛奏水中龙。怨歌志易断,妙舞态难逢。谁能暂留客,解一相从。”这些诗都借神女来表现娼妓的风度意趣、娼妓与男子的恋情,只是少了一些恍忽迷离之态,更多了一些世俗人情之味。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云:“唐代,仙(女性)之一名,遂多用作妖艳妇人,或风流放诞之女道士之代称,亦竟有以之曰倡伎者。”以仙女作美人和倡伎的代称并非从唐代开始,只是唐代更普遍罢了。唐诗中以仙女指代娼妓的例子屡见不鲜,如白居易《醉后题李、马二妓》:“行摇云髻花钿节,应似霓裳趁管弦。艳动舞裙深似火,愁凝歌黛欲生烟。有风纵道能回雪,无人何由忽吐莲。疑是两疑心未决,雨中神女月中仙。”薛能《赠歌者》:“一字一声一颗珠,转喉疑是击珊瑚。听时坐部音中有,唱后樱花叶里无。汉浦蔑闻虚解佩,临邛焉用枉当垆。谁人得向青楼宿,便是仙郎不是夫。”孙棨《北里志》载有《戏李文选狎妓诗》:“引君来访洞中仙,新月如眉拂户前。”李标诗:“洞中仙子多情态,留住刘郎不放归。”唐五代词中也不乏这样的作品,词牌[天仙子]就以咏赞妓女为主,如《敦煌曲子词》中[天仙子]:“燕语莺啼三月半,烟蘸柳条金钱乱。五陵原上有仙娥,携歌扇,香烂漫,留住九华云一片。皇甫松[天仙子]:“晴野鹭鸶飞一只,水葓花发秋江碧。刘郎此日别天仙,登绮席,泪珠滴,十二晚峰高历历。”唐传奇《游仙窟》写张鷟奉使河源,在积石山神仙窟中遇到十娘、五嫂,宴饮欢笑,以诗相调谑,留宿而去。小说写的是游仙,实际上是作者狎妓醉酒放荡生活的写照,十娘、五嫂分明是青楼女子而非仙人。裴钅刑《传奇》中有一篇写封涉深夜读书,忽有仙姝降临,其人“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蕖之艳冶”,“艳媚巧言”自荐枕席,愿持箕帚,封涉不为所动。此仙姝也完全是一副妓女模样。(www.xing528.com)

在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和一些宗教典籍中,总爱把娼妓写得象仙女,又把仙女写得象娼妓。把至尊无上的神仙与卑微低贱的娼妓溶合为一体,表明了中国古代宗教神话的世俗性以及人们追求物欲和情欲满足的世俗意愿。在极乐世界的仙境,具有世俗生活的一切享受:豪华的宫殿、鲜丽的服饰,珍肴美酒,轻歌曼舞,还有那不受约束和限制的男女之爱,而在人间,这一切享受只有在青楼妓院才能得到满足,难怪有人会发出“谁人得向青楼宿,便是仙郎不是夫”的感慨。于是人们在追求世俗享受时,就会混淆仙境与青楼、神女与娼妓的区别。这就使中国古代的娼妓与宗教神话结下不解之缘。

陈寅恪说唐代的仙女常指妖艳妇女、风流放诞的女道士和娼妓,实际上这三者有时是合为一体的。如前所述,历代以美人为题的诗词,十有八九是咏叹妓女的,仙、妓合一的女性无不是妖艳异常的妇女。至唐宋间,更出现了娼妓与女尼女冠合二而一的怪异现象。早在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的传入和兴盛,佛寺遍布山林,寺院在收纳大量男子为僧的同时,也剃度了不少女子为尼。据梁僧定唱《比丘尼传》、法琼《僧行篇》载,中国有出家女尼始于晋净检,出家诵经始于宋道罄,别立尼寺始于宋净秀。道教则大兴于北魏,开始自成体系,于是也有了女子入道为冠。女尼女冠不事生产,且生活优裕,除了诵经修炼,有时还举行宗教性的歌舞活动,既娱神也娱人。梁时荀济曾上书梁武帝说:“僧尼不耕不偶,病民费财……设乐以诱愚小,俳优以招远会。”因此,尼庵道观便成了不少妓女的归宿。敦煌千佛洞壁画弥勒变经》中有描绘妓女剃度为尼的场景:一大群王室家伎被圈在布帐中,有二伎正在剃发,另有二伎已剃完头发跪在地上向佛礼拜。南北朝出家为尼冠的妓女,主要是宫妓和家妓。如北魏宣武帝建立瑶光寺,设讲堂尼房五百余间,为“椒房嫔御学道之所,掖庭美人,并在其中,亦有名族处女性爱道场,落发辞亲,来依此寺。”元雍有家妓五百名,他死后“诸妓悉令入道。”高聪有妓十余人,“及病,欲不适他人,并令烧指吞炭,出家为尼。”高聪视家妓为私有财产,不欲他人染指,当他自知不久于人世,便令妓女毁伤手指和嗓子,使她们不能继续唱歌奏乐。然而在南北朝时期,女尼的淫事秽迹已经昭著,《洛阳伽兰记》载:

景乐寺,……六斋掌设女乐,歌声绕梁,舞袖徐转,丝管寥亮,谐妙入神。以是尼寺,丈夫不得入,得往观者,以为至天堂。……召诸音乐,逞伎寺内,奇禽怪兽,舞抃殿庭,飞空幻惑,世所未睹。异端奇求,总萃其中,……士女观者,目乱睛迷。

魏王文同巡察河北诸郡,“裸僧尼验有淫状,非童男女者数千人。”[2]梁郭祖深上书说:“都下佛寺五百余所,僧尼十万余,道人又有白徒,尼则皆蓄养女。僧尼多非法,养女服罗纨”。[3]清净佛地居然成了勾肆瓦栏,男女宣淫之处。

唐宋时期,妓女出家为尼冠更为普遍,她们的行为尤其放荡佻亻达。唐宋时出家的妓女,也大多是宫妓和家妓。如《杜阳杂编》所载:

唐永真年,南海贡奇女卢眉娘,年十四岁。眉娘生,眉如线且长,故有是名。……眉娘幼而惠悟,工巧无比,能于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字之大小不逾粟粒,而点画分明,细如毛发。……唐顺宗皇帝嘉其工,谓之神姑,因令止于宫中。每日止饮酒二三合。至元和中,宪宗嘉其聪惠而又奇巧,遂赐金凤环,以束其腕。眉娘不愿在禁中,遂度为道士。仍赐号曰逍遥,及后神迁,香气满堂。

卢眉娘可算集宫妓、仙女和女冠于一身的典型人物。家妓出家,可从唐杨郇伯《送妓人出家》一诗得到印证:

尽出花钿与四邻,云鬟剪落厌残春。暂惊风烛难留世,便是莲花不染身。见叶欲翻迷锦字,梵声初学误梁尘。从今艳色归空后,湘浦应无解人。

然而这些妓女身入空门,凡心未尽,往昔风流旖旎的日子使她们难以忘怀,韦庄《女冠子》词表达了女冠追念旧欢的沉痛心情:“四月十七日,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佥欠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身涉爱河已深的妓女,一旦进入梵林深寺,过着晨钟暮鼓的枯寂生活,会激起她们对情欲更强烈的渴望

唐宋的女尼女冠经常与文人应酬,宴饮歌舞,诗酒唱和,把寺院道观变作了青楼妓院,而那些尼冠也俨然以神女仙子自居。其心志所尚,初不在虔心学道,而以寻求人生情欲的满足为主。唐代咸宜观道士鱼玄机可算得典型。《三水小牍》载:

唐西京咸宜观女道士鱼玄机,字幼微,长安里家女。色既倾国。思乃入神,喜读书属文,尤致意于一吟一咏。破瓜之岁,志慕清虚。咸通初,遂以冠帔入咸宜,而风月赏玩之佳句,往往播于士林。然蕙兰弱质,不能自持。复为豪侠所调,乃从游处焉。于是风流之士,争修饰以求狎。或载酒诣之者,必鸣琴赋诗,间以谑浪。

明代吴僧月洲,善诗,喜声色。沈周骗他家有名妓,招之即来,实则无所有。壁间有《菜花蛱蝶图》,遂题其上云:“桃花生子菜花苔,细雨蛙声出草莱。一段春光多不见,却教蛱蝶误飞来。”推而广之,每一时代各阶层人物皆有淫荡秽乱者,仅表现方式和程度有所不同而已。只是女冠女尼作为特殊的阶层,其行为更令人注目而已。然而她们的行为另有其宗教内容。道家讲求阴阳采补之道,研习房中术以求长生,因此对男女之欲并不忌讳,而是要从中寻求极乐登仙的境地,这就为道士纵欲制造了借口。佛教虽然提倡禁欲,但又认为凡人难免爱欲勾牵,只有在情欲中解脱出来,才能修成正果。钱谦益在《李扡仲诗序》中说“淫于色,非慧男子不至也。慧则通,通则流,流而后返,则所谓发乎情而止乎理义者也。佛言一切众生皆以淫欲而正性命,积劫因缘,现行习气,爱欲勾牵,谁能解免?而慧男子尤甚。向令阿难不入摩登之席,无垢光不食淫女之咒,则佛与文殊提奖破除亦无从发欲。文中所云以淫欲而正性命”,意为只有先溺于淫欲,深刻体会到淫欲的危害,才能摆脱诱惑,恢复人固有的佛性。《楞严经》说释迦牟尼在世时,有妇人名摩登伽,使其女钵以婆田比迦罗先梵天咒蛊惑阿难,将其摄入淫席,后经佛说神咒,始得解脱。《续玄怪录》载:

昔延州有妇女,白皙颇有姿貌,年可二十四五,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与之游,狎昵荐枕,一无所却,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共醵丧具为之葬焉。……大历中,忽有胡僧自西域来,见墓,遂跌坐具,敬礼焚香,围绕赞叹数日。人见谓曰:“此一淫纵女子,人尽夫也,以其无属,故瘗于此。和尚何敬耶?”僧曰:“非檀越所知,斯乃大圣,慈悲喜舍,世俗之欲,无不徇焉。此即锁骨菩萨。”

延州妇人用自己的身体满足人们的欲望,被和尚称为慈悲喜舍的大圣人。在现实生活中,只有妓女才能做到“世俗之欲,无不徇焉”,因此只有妓女才是真正的菩萨。这个宗教故事流传到后来,延州妇人演变为观世音。传说观世音菩萨为普度众生,变作一个美貌的妓女,对登门求欢者一无所拒。每当交欢之后,这些人就识破淫欲的虚妄灾害,一个一个归心向佛。观音可以为妓女,妓女也就具佛性,因此有些妓女竟以观音为名号,如元代名妓陈婆惜女名观音奴,善弹唱。明代廖鹏家妓号四面观音。由此可见娼妓与宗教之密切关系。

【注释】

[1]王国维《宋元戏曲史》

[2]《北史·酷吏传》

[3]《南史·循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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