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卜，宾贞，岳河神，甲骨文读本

【图版】

（1）

（2）

（3）

（4）

【释文】

（1）戊午卜，宾贞：酒^[1]（祷）年于岳［1］、河［2］、［3］。乙卯卜，宾贞：甗（献）龟，翌日。十三月［4］。

（2）贞：告，既㞢（侑）［5］于、于上甲。

（3）乙亥卜，高祖燎［6］廿牛。

（4）癸未卜，贞：燎于土［7］，（祷）于岳。

【著录】

（1）=《合集》10076　　（2）=《合集》1205　　（3）=《屯南》4528　　（4）=《合集》14399

【注释】

［1］岳：卜辞常见祭祀对象。一说是自然神。一说是祖先神。所指不明。

［2］河：卜辞常见祭祀对象。一说是自然神，即后世的河神。一说是商人的祖先神，卜辞有“高祖河”。高祖即远祖。但有学者认为“高祖河”应该理解为“高祖”和“河”。

［3］：甲骨文又写作“”、“”等，学者以为指商先祖少皞（也写作少昊）氏蓐收。“蓐”的声母与“收”的韵母，古音相拼为“”。《国语》描述其形象“人面白毛，虎爪执钺”，和甲骨文字相合度较高。在五行系统中，少皞氏蓐收得金德，以继黄帝土德，故又称金天氏，或认为指商的另一位先祖帝喾。在《史记》中，蓐收和帝喾都是少昊氏玄嚣的子孙，黄帝苗裔。(www.xing528.com)

［4］甗：容器甗的象形文字，在此读为“献”。龟，乌龟的象形文字。翌日，除表示第二天，也指举行周祭的翌祭（参看本章“三报二示”条）。十三月，商代的闰月。^[2]

［5］侑：甲骨文写作“”、“”、“”、“”，是一种为祈求福佑而举行的祭祀。《诗经·小雅·楚茨》：“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表示劝慰神明享用供奉的食物（所谓“劝食之祭”）。甲骨文“受㞢又”和“受又又”都是“受有祐”的意思（例如第二章“髳”字条“受㞢又”例和第五章“狗”字条“受又又”例）。但据学者分析，为了求得好年成举行的“侑”祭，只写作“又”，不写作“㞢”。

［6］燎：甲骨文写作“”或“”、“兼”、“”，表示正在燃烧的树木。堆积柴薪焚烧祭天，是为“尞”，后作“燎”。《说文》：“尞，柴祭天也。”学者指出，殷墟小屯村东北建筑遗址丙组中发现的灰坑，有柴灰和焚烧过的牺牲骨骼，应该是当时举行“燎”祭或“实柴”之祭的遗迹。

［7］土：卜辞接受祭祀的“土”，指商人先祖“相土”。《诗·商颂·长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是先商时代开疆拓土的重要首领。相传相土作乘马，《荀子·解蔽》又称之为“乘杜”。“乘”指作乘马，“杜”是“土”的通假字。

【延展阅读】圣”，还是感叹文献不足，讲夏、商事实，很难做到信而有征。

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孔子生活的时代，汉魏以来说是“去古未远”——距离上古并不遥远。可是，享有这种天时地利的“天纵之录中，保留了商代君王的信息。有些仪式上同时祭祀某一类商王（例如说直系诸王、旁系诸王、几代之内的先王），从第几代到第几代。综合这些资料，可复原商王世系。这个世系和《史记·殷本纪》记载的商王世系，大同小异。长期面对那些认为《殷本纪》商代世系为伪造的质疑，想要辩解却苦于拿不出证据的学者，终于也能“拿证据来”了。

商代甲骨文大部分内容是“占卜”。占卜祭祀祖宗神明之事留下的记

商人建立王朝之前的那些领袖，学者又习惯合称为“先公”。综合《史记》的《五帝本纪》和《殷本纪》，商人族源大致如下（从黄帝到商汤）：

从甲骨文看，传世《殷本纪》有错字。例如“振”就是王亥之名“亥”的错字（参看本章“王亥王恒”条）。

《殷本纪》的先公“契”，在商先公先祖系统中有正统第一的地位。《殷本纪》司马贞索隐：“契是殷家始祖。”甲骨文有“”、“”，和商人先公“上甲”等一起接受祭祀，有学者认为是指“契”。而最近蔡哲茂先生认为例（1）注3提到的“”才是“契”。在东周古史系统中“，契”是夏禹的“司徒”。从契到汤，和夏朝历时大致相当。此外，裘锡圭先生指出，战国竹简《子羔》说，契出生时“生而呼曰金”。正是五行系统中商得“金德”的传统说法。

此外还有不见于《殷本纪》，但出现在甲骨文中的祖宗神明。例如“岳”。甲骨文写法很多，如“”、“”、“”、“”、“”、“”等等。孙诒让先生释为“岳”，罗振玉先生改释为“羔”。董作宾先生把前述字形分两类，部分释为“岳”，部分释为“羔”。关于这个字所指的商人祖先，丁山先生等认为是“帝喾”，金祖同先生认为是“昭明”，容庚、于省吾先生认为是“冥”。赤塚忠先生等认为这类字上从“羊”下从“山”，表示羊族的族神。近年出版的《新甲骨文编》，把这类字形列在“崋”字条下。

又如作为祭祀对象的“河”，陈梦家先生认为，“河”古文字从“丂”声，和帝喾的“喾”是通假字，“帝喾”是从河神转变而成的祖先神。杨升南先生则认为是商人先祖“冥”。冥为夏王朝治理黄河，担任“水官”，最后以身殉职，死于黄河，成为水神。散见于《国语·鲁语上》、《礼记·祭法》、《今本竹书纪年》等文献。在先秦文献中，“冥”确实是商人格外重视的先祖，可以和帝喾、契、汤并列。

除了前文提及的“先公”，《殷本纪》和甲骨文所见商王大致有如下这些：^[3]

计其数，甲骨文有27位，加上帝乙、帝辛（纣王）合计29位。《殷本纪》32位，但明确说太丁、祖已并未即位。《史记集解》引《汲冢纪年》说，商自汤至纣，合计“二十九王”，总数合于甲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