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不引起谣言的明星。明星本身已有了围绕着他的公众,这就是他的赞赏者、膜拜者、崇拜者。对于这些人来说,明星高于一切:这句话产生了全面后果。影迷把明星视为自己的另一个“我”:明星是他们的模仿对象,他们另一个我的源泉。遗憾的是,明星毕竟是遥不可及的:人们无法接近神圣的东西。于是谣言扩散的两个条件就具备了:一个是明星的巨大重要性,另一个是笼罩着明星的神秘色彩所造成的极度朦胧。
萧伯纳提醒我们说:原始人崇拜木头和石头的偶像,文明人则崇拜有血有肉的偶像。影迷渴望与明星融为一体,得到他,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把他占为己有。明星是影迷的人生支柱,是他的氧气,他的灵魂。
这种完全占有明星的欲望却总是遇到挫折,因为明星必须是不可接近的,必须是超出于凡人之上的。但是,要想保有众多的崇拜者,必须有一些东西来代替这种绝无可能的占有。谣言即是其一;其二是收集明星所到之处留下的物品。由于不能完全占有明星,影迷便想得到其中一部分。影迷俱乐部就是买卖曾经属于明星或明星碰过的东西的市场:莉兹·泰勒(1)的口红,詹姆斯·迪恩(2)的一撮头发,约翰尼·哈利戴(3)的一件在体育宫被撕破的衬衣碎片……这种圣物崇拜维持着影迷的信仰,谣传也一样。
明星并不能占有崇拜他的公众:事实正相反,是公众占有明星。明星对公众是有一些义务的:始终作为“公众的”明星是一项须天天从事的事业。公众首先期望自己的崇拜有个报酬,尤其是那些明星迷,即公众中感情陷得深、最有组织的那部分人。明星迷自认为有一些权利:作为上帝的选民,明星迷希望能受到特殊对待。
明星的私生活是公开的:新闻专员和经理人到了适当的时候就会精心策划掀起几处衣角,透露点儿明星的隐私。无聊文人同样负责闯入明星的私生活。这两种情况其结果是一样的:继续培养窥探私生活的需要。电影上的明星形象远不能使公众满足,公众永远是个窥视者。明星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身份即取决于此。他们想成为向周围的人泄露内情透露秘密的人。他们是那些被神化了的人物所处的神奇世界与大众之间的中转站。明星迷扮演着可以来往于两边的角色,他提醒人们注意他是从属于明星世界的:他是知情人。作为带来最新消息的人,他给人的印象,好像他同他的偶像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
谣言由此介入。要想保住明星的地位,就要管理好秘密,巧妙地泄露出去,然后吐露隐情。透明度会扼杀明星:明星不是一个哥们。秘密保守得太严同样也会毁掉他:公众和明星迷一点也得不到明星的消息,便会窒息而死。精心掌握恰到好处的神秘维持着这种崇拜。为了补偿自己无望的爱,明星迷想得到一点点独有的消息,窥视一眼偶像的私生活。这种想象中的占为己有代替了绝无可能的占有。
闲言碎语无须真实。我们宁愿接受对我们有好处的不真实的事,而不愿接受什么也不能带给我们的真事。巧妙的闲话必能养活神话。女明星代表典型的情人〔参考书目107〕。因而谣言便一桩一件地数说着层出不穷的爱情传说。订婚的谣言先出笼,接着是结婚的谣言,这就为以后的夫妻吵架、重归于好或离婚做了很好的铺垫。寻找明星间的疯狂的爱情是永无止息的。通过这些女明星,使公众间接地尝到了神话中的伟大爱情,这是公众在自己暗淡的生活中没法亲身经历的。
男明星不仅是情人,还是英雄。谣言给男明星的这两个特征添油加醋。据传贝尔蒙多拒绝在一场危险的戏里用替身,结果受伤了;詹姆斯·迪恩为表达他的狂热的生活(4),一直在同死神调情:他多次参加墨西哥的斗牛。他还是十多个女明星和初出道的小明星的情夫。詹姆斯·迪恩的整整一生是用秒来计算的,如同一个超人的短促一生一样(5)。当他在1955年9月30日,以高出每小时160公里的车速,驾着他的波尔施·斯帕德牌汽车撞车身亡时,谣言便更肯定地把他传为超人了。
超人是不死的。事实上,据传,他被车祸毁了容,长期隐居在洛杉矶附近的一座农庄里。围绕着他的波尔施车,更是传说纷纷。据说事故之后,这辆车的残骸被过去替迪恩维修此车的人重新买回去。当把车从运回它的卡车上卸下来时,车闸松了,一个工人的两条腿被压断了。此后,这辆车的发动机卖给了住在贝弗利山的一位叫麦克·亨利的人,此人的业余爱好是收集赛车:当然,此人也在不久以后的比赛中受了伤。这辆车的车身被送到詹姆斯·迪恩死的那天要去的城市萨莱纳时,卡车一个急刹车,将它甩了出来,砸死了一个人,而且引起连锁撞车。最后,迪恩身亡13年后,这辆车不翼而飞。是不是如传说中所说,它最终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带离了人间,而正是这种力量主宰了詹姆斯·迪恩非凡的命运?
一个心照不宣的契约把明星和他的公众连在一起:明星的整个一生都必须演出使他成为明星的神话。任何人都不会偶然成为明星。明星是公众在一定时候所期待的一种外貌和一种个性的结合。詹姆斯·迪恩之所以一炮而红,是因为这位腼腆的演员在影片《无因的反叛》中所扮角色的性格反映了整整一代人的性格。人们对于明星的需要创造了明星:部分公众在一定的时候便需要某种类型的偶像,即集公众所明确要求的品质于一身的人。总而言之,明星提供了公众所期望看到的适合扮演那个角色的神奇外貌。
一旦演员的外貌和角色的个性糅合在一起,明星便诞生了:明星必须保持这个形象,否则公众很容易感觉受骗了。他们把他奉为明星,不是因为他的肉体,而是因为他能产生的心理作用〔参考书目84〕。
否定的谣言表示有了裂痕:明星偏离了彼此默认的契约条款。明星破坏了公众要求他演出的剧本。例如,当英格丽·褒曼未嫁给R·罗西里尼(6)便生下孩子的时候,引起了一片咒骂声。英格丽·褒曼曾被看成圣女贞德的化身,这个角色把她神圣化了。每一种美德都有作为其象征的明星:银幕偶像或音乐偶像也一样,他们就像是教堂里的主保圣人。
在法国,关于谢拉的谣传也预示着一种期望的破灭。在《你好,伙伴们》和“耶耶派”的时代,谢拉是扎着小辫、听话的中学女生的象征:她的歌曲是现代派的,但纯情而让人放心。她代表着那种很有家教、走正道的女孩。这一使命与西尔维·瓦尔唐(7)或弗朗索瓦兹·阿尔迪(8)所代表的截然不同。因此喜欢谢拉的公众对她的期望也就不同寻常:通常,她扮演的这类女孩子本该交几个男朋友,不多但固定不变,最终规规矩矩地和一个乖乖的小伙子(阿达莫那样的)结婚。(www.xing528.com)
谢拉走的路却正相反:她不仅对自己的私生活完全秘而不宣——这已经违背了明星的一项义务,而且尽管有消息透露出来,但她没有一个公开的男友,更糟的是,她坚持不结婚。这就把她的那些天性淳朴的歌迷搅得心神不安。为什么她的生活道路这样出人意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使她不可能走公众给她指明的一个女人该走的路?此后,谢拉怀孕时,她一直守口如瓶:这与其他女明星不停地在银幕上或舞台上炫耀自己的大肚子形成鲜明对比。就连拉盖尔·韦尔奇这样的性感明星也自豪地摆出做母亲的身份:当年怀了孕的佩蒂拉·克拉克躲在屏风后面唱歌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在这个婴儿太少因而更显其珍贵的时代,过分地就此事保密就令人怀疑。
如同每一次当一些重要问题悬而未有答案时,谣言便取而代之,作出自己的解释。所有单身女人都是可疑的:像谢拉那样孤独、没有众所周知的男朋友,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她的行为像个男人。她被公众当成听话的姑娘,可做的全是男人的事。每个人都知道,需要产生应付需要的方法:谣言把谢拉的不结婚和更像男人的生活方式串在了一起。如果说这位女歌手偏离了人们期待她走的路,那是因为她身体上某种不可克服的障碍,某种隐秘的、掩盖至今的男性特征。
这个神秘的故事可以把女歌手谢拉的私生活和职业生活纳入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情节中。它提醒我们一个明星是身不由己的。他对他的公众有两个义务:一是一定程度的暴露自己;二是永远保持使他成为明星的各类角色。不想控制谣言,就会使自己置身于最无法控制的谣言之中。
(1) 莉兹·泰勒,美国好莱坞女明星。——译者注
(2) 詹姆斯·迪恩,好莱坞男影星。——译者注
(3) 约翰尼·哈利戴,法国歌星,20世纪60、70年代红极一时。——译者注
(4) 狂热的生活,原书中的法文同詹姆斯·迪恩的电影《无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a Cause)的法语片名。——译者注
(5) 詹姆斯·迪恩生于1931年,死于1955年,只活了二十四岁。——译者注
(6) 意大利著名导演。——译者注
(7) 法国流行女歌星。——译者注
(8) 法国流行女歌星。——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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