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罗马上层知识分子本身通希腊文,高端的学术讨论一般直接使用希腊语,用拉丁语表达的一般就是普及性和提要性的东西了,很少有人想到系统地把希腊科学著作翻译成拉丁文。直到公元3—4世纪,罗马帝国分裂为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西部拉丁语地区和东部的希腊语地区的鸿沟开始加大,少数有识之士才开始有意识地翻译希腊文献。例如卡尔西迪乌斯(可能生活于4世纪末)再次翻译了柏拉图的《蒂迈欧篇》(西塞罗的译本在中世纪失传了),波埃修(公元480年—524年)翻译了亚里士多德的若干逻辑学著作,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波菲力的《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导论》等。[5]但他们的工作为时已晚,在波埃修的时代,罗马已经被蛮族攻陷,在东哥特国王手下任职的波埃修最终也被以叛国罪处死,从此拉丁西方与希腊学术的联系几乎断绝了。在随后的黑暗时期,在拉丁西方流传的希腊学术文献只有柏拉图的《蒂迈欧篇》、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及一些零星著作。希腊科学传统通过拜占庭帝国和阿拉伯人才延续下来。
罗马帝国在建立之初就名不正言不顺,表面上号称共和,实际则是独裁,但这独裁者的名分是第一公民,也就是说没有一个稳定的继承机制,于是罗马帝国长期处于分裂的危险之中。最后在235年至284年间,罗马接连出现了二十多个元首。284年继位的戴克里先终于废除了元首制,不再以“第一公民”自居,而是以“主”自居,还自诩为朱庇特的化身。戴克里先推行“四帝共治”,把罗马分为东西两部分,一边各有两个皇帝,分为主、副,主皇帝称奥古斯都,副皇帝称凯撒,主皇帝任命副皇帝,而且死后由副皇帝继任。
显然这种制度并没有解决罗马帝国的继承问题,反而加剧了混乱,戴克里先卸任之后,内战立刻开始,最后君士坦丁大帝重新统一了东部和西部,但到395年,罗马帝国终究还是无可挽回地一分为二了。
罗马帝国分裂后,不断被“蛮族”入侵(图5.2.1),很快就失去了对高卢地区的控制,到410年,西哥特人和匈奴人的联军攻破罗马,大开城门劫掠三天而归。439年,汪达尔人在北非地区建立王国,从海上侵扰罗马,454年汪达尔人盖塞里克也趁乱攻破了罗马,洗劫一空。随后在经历了几任傀儡皇帝之后,西罗马帝国终于在476年彻底灭亡。
图5.2.1 “蛮族”入侵罗马帝国
西罗马帝国灭亡的直接原因当然是“蛮族”的入侵,这发生在亚欧民族大迁徙的背景之下。在公元350年左右,一支游牧部族匈人突然出现在欧洲,攻击了欧洲的诸日耳曼部族,各日耳曼部族和匈人一道往南迁徙,最终瓜分了西罗马帝国。这支匈人被怀疑是当年被东汉和南匈奴驱逐而西迁的北匈奴人的后裔。(www.xing528.com)
即便没有“蛮族”入侵,罗马帝国也明显在走向衰落。首先,由于罗马人的性格以及奴隶制的需要,罗马帝国始终通过不断扩张“以战养战”,但扩张终究是不可持续的,一旦帝国的扩张陷入停滞,庞大的军队和骄奢的官僚终将拖垮罗马的国力。罗马贵族出名地耽于享乐,喜欢大吃大喝,罗马的宫廷宴会经常一吃三四天,还设有专门的“呕吐室”供客人使用。还有人说因为罗马人广泛使用铅器,铅中毒导致人口质量下降等。
但无论如何,在世界历史上,盛极而衰是文明的常态。繁华的文明帝国发展到一定时候总要走向腐朽,最终遭受相对落后的游牧民族的清洗。“落后就要挨打”并不是古代世界的规律,在冷兵器时代,文化和科学的“先进”并不总是能转化为军事力量,一旦庞大的帝国出现腐败或内乱,就很容易被游牧民族乘虚而入。蛮族的清洗在许多时候也能够给文明带来新鲜血液。
在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的大约1000年被称作“中世纪”,是拉丁西欧的黑暗时期。日耳曼“蛮族”的文化水平太低,而罗马人的文化其实也不怎么样,在中世纪早期的西欧也只有基督教能够提供少许文化的火苗了。注意中世纪不是因为基督教所以黑暗,而是黑暗得只剩下基督教了。关于基督教,我们这一讲暂时不讨论,之后会专门用一讲来谈基督教与科学的关系。
在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东罗马帝国还“苟延残喘”了上千年。君士坦丁大帝在拜占庭建都,并把该城改名为君士坦丁堡,分裂后的东罗马帝国仍以拜占庭为都,因此又称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的疆域不断收缩,最后基本上只剩下拜占庭这一座孤城了。直到1453年,拜占庭被奥斯曼土耳其攻陷,东罗马帝国宣告灭亡,君士坦丁堡也改名为现在的伊斯坦布尔。
有人把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和东罗马帝国的灭亡分别定义为“中世纪”的开始和结束,这也是有道理的。讲希腊语的拜占庭帝国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希腊学术传统,也保留了大量希腊文文献,在其最终被占领后,一些逃出的拜占庭学者把希腊文献带入欧洲,推动了欧洲的文艺复兴。
拜占庭帝国除了对希腊文献的保存和评注之外,在科学史上似乎乏善可陈,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帝国的不断收缩不可避免地导致文化上的保守,另一方面也恐怕是因为希腊学术传统本身的局限性。就好比中国的学术传统一样,在“百家争鸣”的黄金时代之后,学术传统往往也走向对古代经典的评注和解释,如果没有新的刺激(比如佛教东传),学术世界很难再焕发新的活力。在古代世界,学术能够被持久地保存下来已经极其难得了,不断衰落而不是不断进步才是古代学术的常态,所以我们不必苛责拜占庭人故步自封,我们之后会看到,现代科学并非简单地延续希腊科学,而是加入了新的条件才最终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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