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中世纪与近代之交,从北欧的艺术中衍生出一种新的美:魁梧男子的美。这种类型的美在哥特式时期尚未出现。无论是瑙姆堡大教堂、斯特拉斯堡、班贝格、马格德堡的人像雕塑,还是骑士和神父的墓碑雕塑,没有任何一个雕塑渲染身材的高大,因为哥特式时期的艺术家和其他所有时期的艺术家一样,创作时都崇尚自然主义。早在中世纪时,真实的人物形象与美术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就互为灵感。不考虑画中本人对肖像作品的要求,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当时的北欧没有肥胖之人,或者即使有也只是个例。人们只会说他们不过外形比较夸张(比如《堂·吉诃德》中的西班牙人桑丘·潘沙),而不会将他们归为一种“类型”。像约翰牛4一样代表英国容克5的形象在中世纪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根本就没有长成这样的容克。
人文主义兴起初期,欧洲东北和西北的居民的体形突然发生了变化:苏格兰人、荷兰人、丹麦人、挪威人、瑞典人、芬兰人,尤其是北德人的体形开始发胖。身材肥胖的恰恰都是上层人士:王侯、艺术家、学者、军官和宗教界、美学界、音乐界的天才。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自地球存在以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人的体形与其健康、权力、智慧和地位成正比。1400~1700年之间,这个体形规律在北欧不胫而走,无需任何人传播。
北欧这个时期的许多重要人物都身材魁梧: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 Adolf)、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Henry VIII)、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军官乔格·冯·弗伦茨贝尔格(Georg von Frundsberg)、马丁·路德、德国人文主义学者皮尔克海默(Pirckheimer)、德国神学家约翰·冯·施陶皮茨(Johann von Staupitz)、德国著名雕刻家皮特·费舍尔(Peter Vischer)、德国著名诗人汉斯·萨克斯(Hans Sachs)、德裔作曲家亨德尔(Handel)、著名音乐家巴赫、丹麦—挪威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Christian IV)、萨克森选帝侯弗里德里希三世(Friedrich III)、普法尔茨—劳恩堡公国的伯爵及选帝侯奥腾里希(Ottheinrich)、勃兰登堡的大公弗里德里希·威廉海姆(Friedrich Wilheim)以及不计其数的其他人。
站在他们面前,就像站在一块种满肉的菜地面前。他们认为自己有如此身材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们无法理解我们今天为了美而修改他们画像的行为。众所周知,古斯塔夫·阿道夫有一张在吕岑会战中骑在战马上的画像,画像上,国王真实拥有的大肚子不见了。在当时,苗条可是病弱的表现。人文主义学者伊拉斯谟(Erasmus)、尤金王子(Eugen)和腓特烈大帝(Friedrich der Gro.e)确实不是身强体壮之人,而是“紧张的瘦子”。但若在当代,身材苗条的他们身着晚礼服或休闲西装,看起来一定比巴赫或亨德尔健康。
但只有北欧迎来了“胖子掌权”的时代——南欧一如既往地以瘦为美。饮用葡萄酒的人,如西班牙人、南法人和中法人、意大利人、希腊人、匈牙利人和多瑙河沿岸的葡萄农不在这个庞大的新群体之列,即使有,也只有极少数。因为,这个新群体的出现缘于一种新的饮品:啤酒。
葡萄酒清理人的内脏,且其效力只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浓红葡萄酒除外),而啤酒是一种高营养含量的饮料,喝一口啤酒等于同时摄入蛋白质、糊精、营养盐、糖、啤酒花和麦芽。1升啤酒含5克蛋白质、50克碳水化合物。如此数量的营养物质以液体形式——而且还以碳酸为主要成分进入人体,也许这是导致这场外貌革命的原因。在啤酒刚成为全民饮料时,这场革命还没有迹象。(www.xing528.com)
在啤酒大消费时代,也就是15~17世纪,人们不像今天一样只在餐厅或啤酒厂喝啤酒,每家每户均可酿酒,这恰恰是危险所在。一切享有公民权利的人都有酿酒权。当权者对此喜闻乐见,因为每一口酒都是要纳税的。啤酒的消费要接受监管,从选帝侯约翰·乔格(Johann Georg)1661年颁发的税令中可以大致窥见,那时城市或乡下都有人违法酿酒。有明文规定,家庭酿造的啤酒不可“以任何名义进行售卖或公开零星售卖”,但没有人在意这条禁令,人们依旧可以在任何地方获得啤酒。
一种物品对法律的影响也许是评价其对人类生活的意义的最好标准。德国科学作家尤里斯·贝恩哈德·冯·洛尔(Julius Bernhard von Rohr)于1719年收集整理了“德国家庭法中所涉必备实用物品”。在1000页的篇幅中,他花了逾50页来介绍“与啤酒酿造有关的东西”。啤酒对德国人的经济和生活所产生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同样受到如此影响的还有德国人的姓。15世纪时,德国诞生了很多带“啤酒”的姓,如“啤酒男”“啤酒朋友”“啤酒车”等。6这些滑稽又常见的姓名将一个人与他最爱的饮料合而为一。
人们的一天以啤酒开始,又以啤酒结束:早上喝啤酒汤,中午是啤酒汤配其他食物,晚上再来一碗热腾腾的啤酒煮鸡蛋。啤酒的口味多种多样,比如有加葡萄干的和加糖的,啤酒还被用于煮鱼或香肠。尽管啤酒是冷饮,但它以各种你能想象得到的形式出现在不同场合:有客来访时,与人会晤时,洗礼仪式上,丧葬酒席上。人体内碳酸泛滥,人的相貌也随之改变。因为血液中的碳酸要在呼吸过程中排出,因此,长期大量摄入碳酸不可能不给个人和民族带来相应的后果。
许布纳在1717年出版的《交际百科全书》中已经告诫读者,不要饮用不纯的啤酒,因为它“虽能增肥”(肥在那时是种赞美),但会“引起便秘和使人呼吸困难、短促,尤其使人迟钝……”啤酒使人迟钝!书中写道:归根究底,啤酒没给悠闲、谨慎的北方人带来什么好处。体内年复一年不断膨胀的碳酸球让他们思考和感知的弧线越来越长、越来越稳定,换言之就是越来越迟钝。啤酒馆内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人的脑袋瓜犹如大海上的浮标,虽然随波起伏,却又是上了锚的。他们的声音浑浊不清,说起话来一副烟嗓,不似喝葡萄酒的人那般阳光洒脱——啤酒使人忧郁又易怒。
斯堪的纳维亚在20世纪的今天通过其体型革命干成了一件大事:北欧少年的身材受到了广泛的认可。连歌德都曾梦想拥有这样的身材!在反对啤酒的人中,没有人比他的渴望更强烈。他曾对科内波尔(Knebel,魏玛宫廷的皇子太傅,也是歌德的好友)怒吼,啤酒使神经麻木,使血液浓稠直至堵塞。他说:“如果继续如此下去,不出两三代,我们就会看到啤酒肚和烟嗓将德意志变成什么样子!这将最早体现在我们文学的肤浅、畸形和贫瘠之上,而我们那些同行们还将对此颓废景象高声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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