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本”是指“一书经过多次传写或印刷而形成的各种不同本子。指书籍制作的各种特征,如书写或印刷的形式、年代、版次、字体、行款、纸墨、装订、内容的增删修改,以及一书在其流传过程中所形成的记录,如藏书、印记、题识、批校等。研究版本的特征和差异,鉴别其真伪和优劣,是为版本学”[30]。“版本”概念是不断发展的,出现于雕版印刷产生以后,“版印书籍,唐人尚未盛为之,自冯瀛王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版本”(《梦溪笔谈·技艺》)。尔后,版本概念进一步丰富,出现以雕版为主体,又包括写本、活字本、批校本、手稿本、石印本、铅印本等。中国古典文献,一般根据印刷技术和载体两方面区分版本:其一,按载体分为纸本、甲骨、金石、竹木、帛书等,现在又出现了电子版古籍文献;其二,纸本书献按照印刷(抄写)技术分为写本、批校本、题跋本、刻本、套印本、活字本、石印本、影印本、饾版与拱花印本等。
艺术文献版本研究的目的在于借助版本学知识,了解各种类型版本的优劣,利用内容最真实可靠的版本为艺术文献校勘、整理和结集服务,而不是就文献“书写或印刷的形式、年代、版次、字体、行款、纸墨、装订”等进行研究。艺术文献版本研究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艺术文献的版本研究对象主要应该是纸质文献,而不包括其他载体的文献。
其二,结合艺术文献的特点,了解不同印刷技术印刷文献的特征。艺术文献除了文字文献之外,还有插图或图录文献,其印刷方式不同于一般文字印刷。中国第一本研究文献版本目录著作钱曾的《读书敏求记·考古图》曾对一种影钞本[31]金石文献进行描述:“此系北宋镂板,予得之梁溪顾修远,洵缥囊中异物也。后为季沧苇借去,屡索不还,耿耿挂胸臆者数年。沧苇殁,此书归之徐健庵,予复从健庵借来,躬自摹写。其图像命良工绘画,不失毫发。楮墨更精于椠本,阅之沾沾自喜。”可见影钞本对保存图录艺术文献的作用。在中国版刻发展历史上,对图录艺术文献的处理有很多独到之处,并由此形成了珍贵的文献版本。“饾版与拱花”是适合图录的印刷方式,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饾版与拱花印本”。“饾版即将画稿,按深浅浓淡阴阳向背各刻一版,以此套印,有至十多次者。”“拱花”就是今天的凸版印刷。[32]明胡正言辑录刻印的《十竹斋笺谱》、清王槩《芥子园画传》、近人张兆祥《百花诗笺谱》等用的就是“饾版与拱花”技术。
其三,在包括艺术文献在内的古典文献中,刻板印刷和活字印刷版本占绝大多数,即所谓的刻本和活字本。刻本书献,按照时代可分为唐五代刻本、宋刻本、金刻本、元刻本、明刻本、清刻本、民国刻本;按照刻书地域分,北宋以浙江杭州和四川峨眉为中心的“浙本”和“蜀本”;南宋时福建建阳也成了刻印中心,所刻书称“建本”或“闽本”;此时中国北方金朝以及后来元朝,山西临汾(古称平阳、平水)也成了刻印中心,出现了“平水本”。明朝的刻板中心主要在江苏、浙江、安徽、福建等地,尤其是苏州、常州、金陵和安徽吴兴、新安等。按照刻书资金来源和用途,可分为官刻本、私刻本和坊刻本。官刻本是指在官府资助下刻印的,如国子监本、公使库本、学署本、书院本、州府本、经厂本、藩府本等。私刻本是私人刻印的版本。“五代毋昭裔已开私家刻书之风”[33],南宋时盛极一时,据叶德辉统计,出现了以岳飞后代岳珂“相台家塾”为代表的50余家私刻馆,每家刻书少则一两种,多则八九种。坊刻本是指书商为牟利而刻印的文献版本。不同版本,其刻印书籍的质量有别,主要表现在内容的准确性和用纸上。一般来说官刻本质量高于私刻本和坊刻本,因为官府资金充裕,雕版材料好,刻工水平较高,利用的底本多为官府所藏,校勘认真。而坊刻本因牟利需要,纸张、校勘、刻工和底本比较差,所印书籍质量一般不高,但在一些文化比较发达的刻印中心,如南宋时杭州的一些坊刻本质量也很高,与官刻本质量无异,如陈思、陈起父子的坊刻本质量上乘;而南宋时“闽本”“麻沙书坊”雕版材料、底本、纸张、校勘都比较差,印数大,属于“宋版”书的下乘。“宋刻本中以官刻最善,私刻为精,坊刻为下。以刻地而论杭州刻本最精,蜀刻次之,建刻最下。”[34]
其四,艺术文献版本研究的现状与存在问题。艺术文献版本研究是伴随着一般文献版本研究发展起来的,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尤袤《遂初堂书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是最早记录文献版本的著作。明朝研究文献版本的著作较多,如晁瑮 《宝文堂分类书目》、周弘祖《古今书刻》等。清朝考据学和版本学研究的勃兴,研究版本的著作逐渐增多,如钱曾《读书敏求记》、于敏中等人编《天禄琳琅书目》、黄丕烈《百宋一廛书录》、莫友芝《邵亭知见传本书目》、邵懿辰《四库简明目录标注》、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等,而《读书敏求记》是第一本专门研究文献版本的目录著作。此外,还有民国时期柳诒征等编《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孙殿起《贩书偶记》等;解放后有《上海图书馆善本书目》《中国善本书提要》,以及《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35]这些研究版本的目录学著作记录有大量版本信息,是了解艺术文献版本的重要途径。(www.xing528.com)
《古书经眼录》所收文献,版本、作者、校勘,甚至有关辨伪的信息甚详,如《历代名画记》条目载:“唐张彦远撰。明嘉靖间刊。棉纸。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白口,单鱼尾。徐乃昌旧藏本。”[36]《铁网珊瑚》:“一为明朱存理撰。作十六卷,计书品十卷,画品六卷,初刊于明嘉靖间。又清雍正六年年希尧刊本。按:邵氏《四库简明目录标注》云:此书旧题朱存理撰。其实乃赵琪美得秦氏焦氏两家无名氏书画题跋并为一本。又以所见真迹补缀而成。俗谓之‘朱铁网’。一为明都穆撰,作二十卷。为其七世孙肇斌校刻。俗谓之‘都铁网’。”[37]
《贩书偶记》是古籍书商孙殿起根据多年经手及见到的古籍编写成的目录,主要收录清以来在《四库全书》和各种丛书中未收录的印本、稿本、抄本、脚本。各书在书名、卷数、作者之后为注释,对作者、版本及刻印特点进行描述。收录美术文献主要分布在书画之属、篆刻之属,是了解明清艺术文献版本的重要依据,如:“《图绘宝鉴》八卷补遗一卷,前五卷元夏文彦撰,第六卷明毛大伦撰,后二卷钱塘蓝瑛武、林谢彬同撰。补遗一卷,吴兴夏士良撰。康熙癸亥武林传经堂刊。板心下有‘借缘草堂’四字。”“《芥子园画传》初集五卷,绣水王安节摹,康熙十八年湖上李渔刊本衙藏板。乾隆壬寅金图书业堂重刊。”[38]
王重民撰《中国古籍善本书提要》收录古籍艺术文献数量虽然有限,但对文献版本及相关信息考证最为详细,包括书名、主要版本、前人考证、主要内容,以及版本特征等。如:“《法书要录》十卷,四册(《四库总目》卷一百二十)(北图)。明刊本(十一行二十字)。原题:‘唐河东张彦集。’(卷一)集当脱‘远’字。传氏《双鉴楼善本书目》卷三所载者,行款与此同,当是同一刻本。傅氏谓为嘉靖间所刻,不知据序跋,抑据目识也?卷内有:‘周氏焕农’‘积学斋徐乃昌藏书’等印记。自序。”[39]
记录现存古籍艺术文献版本最全面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但该书只记录版本名称,对版本其他信息及储藏地不作描述。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有“明刻本”和“明刻本,清丁丙跋”两个版本;唐朱景玄《唐朝名画录》有“明刻本”“明刻本,清周尔墉跋”“明朝刻本,清丁丙跋”三种版本;《宣和画谱》有“明万历三十六年高拱明刻本”“明刻本,傅增湘校并跋”“明抄本,明瞿式耜校并跋”“明抄本,清韩应陛跋”“明卧云楼抄本,清周星诒跋”等版本。类似的版本记载虽然简单,但给版本研究提供了重要而有效的途径。[40]
在近现代的艺术文献研究中,版本已经摆脱了原来按照印刷方式(如木板雕刻)确定的概念,甚至不再限定在纸质载体上,而以“异本”代替“版本”。所谓“异本”即不同的本子,同一种文献被不同的文献收集,就形成“异本”。《四库全书》虽然代表了中国古典文献整理和研究的最高成就,但对古籍版本的标注不甚严格,用“异本”标注文献,以收集人、储藏地等当作版本名称,如《古画品录》“两淮盐政采集本”、《贞观公私画史》“浙江鲍士恭家藏本”、《林泉高致》“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图画见闻志》“内府藏本”等。余绍宋先生则将“版本”和“异本”概念结合使用,有时既注明某种刻本,又注明被某书收集而形成的“异本”,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十卷)明刻本、《王氏画苑》本、《津逮秘书》本、《学津讨源》本、《续百川学海》本。于安澜先生在《画论丛刊》《画史丛书》《画品丛书》也基本采用这种方式,如《林泉高致》《山水纯全集》为《画苑补益》本,《历代名画记》为《津逮秘书》本,《图画见闻志》为《四部丛刊》本等。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美术论著丛书》《中国画论丛书》也是如此,认为《历代名画记》通常所见版本包括明王世贞《王氏画苑》本、明毛晋刻《津逮秘书》本、清张海鹏《学津讨源》本。谢巍先生在《中国画学著作考录》一书中则把艺术文献版本范围进一步扩大,将并非完整收录的文献也称为一种版本,如《历代名画记》一书记载了北宋刊本、《说郛》本、《津逮秘书》本、《太平广记》本、《古今图书集成》本、俞剑华《中国古代画论类编》本等26个版本。《太平广记》《古今图书集成》《中国古代画论类编》这类文献,并非完整收集,严格上不属于一个版本,但理清这些分布规律对辅助艺术文献版本、校勘等工作是有意义的。[41]艺术文献版本研究,目的是了解各种版本优劣,尽量选择官刻本或质量较高的私刻和坊刻本,进行校勘、结集,为建立艺术文献版本目录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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