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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以外的学者日常-令人大开眼界的故事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学术小圈内的奥斯卡我第一次在美国参加会议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其实不是学者们精彩纷呈的学术报告,也不是浩如烟海的文献,而是一顿特别的午餐。主持人先是感谢所有学者参会,其次感谢赞助了这次会议的学校以及积极参与组织的几位学者。此时学者们已用餐完毕,颁奖典礼也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奖项,也是全场最重要的奖项——杰出学者奖。一个学者即便再优秀,一辈子也只能得一次,是莫大的荣誉。

学术以外的学者日常-令人大开眼界的故事

Extra Chapter

参加国际学术的收获常常不止于见牛人、听报告、长技能、学武功,很多时候我觉得它给了我们一个“学者”的身份,来观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人群,甚至观察我们自己。此篇纯属番外,聊聊我自己关于学术会上一些印象深刻的事。

·学术小圈内的奥斯卡

我第一次在美国参加会议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其实不是学者们精彩纷呈的学术报告,也不是浩如烟海的文献,而是一顿特别的午餐。会议第二天的中午,我跟着老师和几个同学一道按照会议安排在酒店的一个宴会厅里面坐下,十人一桌的圆桌,里面大概几十桌。参会的学者们稀稀拉拉地坐满了大厅,服务人员也逐渐走进来给大家上饮料和食物。这时候几位会议的组织者开始在前面对着麦克风讲话,会场安静下来。主持人先是感谢所有学者参会,其次感谢赞助了这次会议的学校以及积极参与组织的几位学者。接着开始宣读和介绍奖项——我这才知道这顿午饭是颁奖午餐(award luncheon)。每一年依照该会议的惯例,评选委员会都会选出当年的最佳论文、最佳报告、最佳学生论文、最佳毕业论文、杰出学者等大概有十几个不同的奖项,在一顿全体参会者的午宴上进行表彰。

其实颁奖典礼咱是见过不少的,可是这么隆重而认真地给学者们颁奖,我还是第一次见。每一个奖项在颁奖之前会先有一名作为介绍人的学者上台介绍该奖项得奖人的履历,并宣读评选委员会对得奖人作品的评价,比如论文做出了怎样的贡献,有什么样的创新,实验了哪种新型的方法,提升了哪种组织管理的办法和认知,是什么让评委会成员们赞不绝口。在全场的掌声和注视之下,获奖的学者慢慢走到台前,感谢大家,发表感言,领奖,合影,有时还开个小玩笑。又在全场的掌声和喝彩声中走下台,人群里还会看见有人不停地跟他说“congratulations”。这种仪式感——特别认真地介绍并表彰学者,用集体的掌声和目光来承认他的价值,感谢他的贡献,丝毫不违和、不做作,让我很是震撼。

颁奖午餐随着沙拉、主菜、甜点三轮一道一道上完,颁奖也一轮一轮有板有眼地持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学者们已用餐完毕,颁奖典礼也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奖项,也是全场最重要的奖项——杰出学者奖。最后一个奖还没开始颁时我旁边的老师就悄悄跟我说,这个奖是颁给这个领域里最有贡献的学者的,类似于终身成就奖。一个学者即便再优秀,一辈子也只能得一次,是莫大的荣誉。这时看见主持人走上台首先开始引荐介绍人,接着介绍人上台开始对得奖人做起长长的介绍:出生在哪里,哪年博士毕业,先后受雇于哪里,哪一年发表了什么重要文章,哪一年又出了哪本重要的书,哪一年又提出了某个重要理论。光是对得奖人的介绍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可以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即便不了解这是个什么奖项也能感觉到这肯定是本场颁奖典礼最浓墨重彩的时刻。接下来,介绍人终于做完了长长的介绍,放下讲稿对全场说,下面让我们有请XX上场。忽然间就看见全场的几百位学者呼啦啦全都自发站了起来,全场掌声雷动,满屋子学者就这样站着给这位获奖人足足热烈地鼓了一分多钟掌,看着得奖人走上台,向台下致意,鞠躬感谢,最后示意大家坐下,好半天这几百名学者才又呼啦啦地坐下,会场重新安静下来,得奖人开始发表感言。

不得不说在那一刻我这个学术小白真是惊呆了,在我有限的经历里,见过最接近于如此隆重的颁奖典礼的场面,大概就是电视里播放的奥斯卡颁奖典礼。没错,请想象最后一个最佳影片奖颁出来的时候,奥斯卡颁奖典礼现场全场起立向获奖人鼓掌致敬的场面。我当时感觉到的大概是完全一样的气氛,只不过大家在为其鼓掌的是一位研究者,大家在致敬的是他杰出的学术成就。那掌声和致敬如此真诚,以至于你不能不被感染和带动,你忽然会觉得,原来研究者是一个如此受人尊重的职业,做好学术是这么让人崇拜的事情。而这大概才是所谓颁奖典礼的真正意义,在表彰为数不多的几个获奖人的时候,激励的是台下几百位学者,让人觉得做出好科研来真好,当个有贡献的学者真好。

·与学术会议有关的那些吃喝玩乐

俗话说不会吃喝玩乐的学术人不是好水手。不得不说我就不是个好水手。然而向往好水手的精神还是要有的。

吃:正式场合怎样进餐

如果你还不太清楚华人在美国都吃什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还是吃中餐。虽然人和人对西餐的接受程度有异,但我身边的大部分华人不会常常吃西餐。于是回想自己关于西餐的经历,好像多半都是在参加学术会议的那几天在会场内外吃的。

在学术会议期间用餐的时候你会忽然发现正式场合和非正式场合的西餐文化有很大不同。比如正式场合的西餐都是分三道菜来上,比如美国人在吃饭前都把餐巾有板有眼地摆在腿上(我本以为只有电影里和小孩子才需要这么做),比如正式用餐的场合当然有不同尺寸的刀叉和讲究的摆放,还比如汉堡包这种食物就很少在正式用餐的情境下提供。

西餐进食是个很体现个人修养的时候,仔细观察,美国人吃饭可以称得上优雅。有的时候我的美国同学在跟我说话的时候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弄乱了还会说一句“sorry”,好像自己影响了市容市貌。更不要讲把水杯弄倒、食物弄掉地上、拿咖啡壶撞到别人这种事了,发生了的话大概会让他们羞死在当场。这种吃饭时候保持优雅的能力在面试高校教职工作的时候还是用得上的,校园访问(campus visit,教职面试的一个环节)的时候学校总会招待你至少吃一顿饭,时常在吃饭的时候还会不断问你问题,吃相太差会影响你的讨巧程度(likability),这可不是开玩笑。

会场之外跟美国老师和同学们的聚餐也常常很有趣。我们去温哥华的那一次老师们希望找一个当地的餐馆,使我逐渐意识到美国人对私厨钟爱有加,想想他们这里有多少连锁餐厅就能理解为什么了。后来我们去了离海边不远的一家掩映在树木丛中的饭店,十几个人围坐在一个美丽的小屋子里,我在饭前喝服务生端上来的水的时候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喜欢喝苏打水。我记得整个一顿饭所有人都聊得不亦乐乎,我的老师和她老公合点了一份海鲜什锦拼盘,上来之后看见龙虾阿拉斯加蟹腿之后就大叫过瘾。吃饭中间他们还问我这个唯一的外国人为什么没有middle name,我说我倒是可以要一个,他们说你想叫什么,我说“prince”怎么样……我的老师笑得合不拢嘴说,你最好把后面的两个s加上吧……

另一次,在一个会议的奖学金项目(fellowship program)里面和一群并不认识的年轻学者一起做了一天培训,晚餐的时候我身边坐着一位牛津大学的博士,温文尔雅,聊起天来知古通今,我记得听他聊到多年坚持瑜伽的感悟,去中美洲和非洲游玩的见闻,读过哪些研究亚洲文化的书,以及讲到不同语言的哑语的区别时还秀了一段英文版哑语,而他本人并不是聋哑人,完全因为兴趣去学的。我几乎要拜倒在他面前,吃的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每次开会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老师们还会组织一次自己学校学生和老师的聚会,平时大家各自为战也并不总见面,换了一个城市反倒有了集体感要聚一聚。我于是跟着他们学吃了披萨、牛排、意大利面以及各式三明治,然而回想起来记忆里只有吵得很的餐厅和等很久的位子。美国餐厅里多人围坐的桌子永远是长方形的而不是圆形的,以至于你在吃饭之时顶多能跟你左右和对面的三四个人说话,而桌子另一边的几个人像在另一个国度吃饭。据说方桌和圆桌还总被拿来作为东西方文化对比的例子,想想这区别也是挺有趣。

其实真的讲到吃,会场里提供的饭菜从来乏善可陈,然而会场酒店附近如果有好餐厅总是不能放过。一次在芝加哥的一个早上我记得跟一位中国老师溜达着去吃了一顿至今觉得最好吃的煎饼,仿佛此后一周心里都是甜的。又一次,从华盛顿往城外开了快一个小时车程就为了吃一家正宗的中餐饺子,不吃到好像会议就不够圆满,忠诚的中国胃总是无比感人。在温哥华的唐人街我带着两个美国同学穿城去吃包子和烤串,整顿饭努力试图使用筷子的两个美国人满脸慌乱,每次听他们说中餐好吃时我都搞不清是真好吃还是假好吃。最喜悦的时候,还是做完了学术报告的晚上约几个同学找家不用开车就能到的小店吃饭。感恩节前夕,满城都是节日的气息,我的同学在饭桌上谈论自己家的圣诞树已经开始装点,假期不远,课程将完,会议收尾,“happy holidays”的祝福到处飘散,点一碗蛤蜊浓汤面包杯,此刻足矣。(www.xing528.com)

喝:Reception上的那杯酒

我每次开会有一个很难过的瞬间就是在晚宴上面点酒。美国人酒量大这件事情我至今不能理解。如果你跟美国人一起去过酒吧你会发现他们是这么喝酒的:工作之后,晚饭之前,开车到一个小酒馆,什么都不吃就坐下点一大杯啤酒,不论冬天还是夏天,肯定是冷的,喝下去又点一杯,喝下去又点一杯,直到五六大杯酒下肚,好像终于有肚子吃饭了,才开上车回家。这种时候,我每次都是被嘲笑的那个,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点过几次啤酒,每次都是只喝一两口,后来索性点可乐,可是可乐里全是冰块,喝下去就冷冷地看着几个同学高谈阔论,自己在旁边恨不得哆嗦到椅子下面去,完全不能享受这个其他人最幸福的时刻。几个美国同学于是养成了拿我酒量开涮的习惯,每次服务员拿小杯过来让我们试喝,他们就指着我说,嗯,她喝这些足够喝醉了,谢谢。

第一次跟导师和几个同学去会议宴会,进门后大家都去排队买酒。导师说,今天我买单,你们都喝什么?几个美国同学一一要了酒,我说我不喝(I can't drink alcohol…)我导师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说:“You can't drink alcohol or you don't drink alcohol?”我说,“I don't drink alcohol…”她于是疑惑地给我买了杯可乐。我心里想,这大概可以拿到国内的英语课堂当语法案例吧。然而对她来说,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不喝酒,仿佛在会议宴会上只有小孩子才不碰酒。酒,在这个场合,似乎更多地成了一种装饰,或一个人某种状态的符号。

然而宴会上面绝对不是让你多喝或喝醉,而是拿着酒杯展示随和一面的自己。找工作的那年,我的美国同学对我说,你即便不能喝酒,也要去宴会,也要拿着一个酒杯,去跟别人攀谈。真奇怪,我那时一直想,这酒杯,你端着这酒杯的手,你看似准备喝的状态,大概是跟宴会搭配好的设计一样,你不可以挪动。比如,你不能拿出做学术报告那么严肃死板的姿态出现在宴会上,也不能拿着酒杯到报告现场,同样的一个你,会议给你安排了不同情境,你要配合演出自己不同的侧面。剧本已经写好,你最好不要用可乐替代酒精。这种感悟大概只有一个初次参会的外国人才有,所谓跳脱者视角,别人看你觉得怪兮兮的,你有点无助地觉得这世界好好笑,笑完了又重新穿上戏装返回演出队伍。

玩:“贼不走空”+“假装在纽约

开会游玩常是一种“贼不走空”的心情——既然出来了就应该转悠转悠吧。然而一般来说学术会议来去匆忙,很少有机会能在当地尽兴地转一转,顶多走两三个地方。如果你的报告没有准备好或者有很多会场想要去听,那么可能根本没时间考虑溜达的事。即便某一天你准备放下一切去玩耍,还是很可能没有办法像专程出去度假一样放松和尽兴,仿佛是你已做好准备在那几天全然进入某种为学术而订制的“人设”,戏服都裹得严严实实,这种不能全然游玩的状态放在记忆里像是玩了又像是没玩,还像是哄着自己假装玩过了。

当然这跟学术会在哪里举办关系很大。比如,如果在大城市,像当年在阿纳海姆(Anaheim,加州西南部城市)参加的会议,每场除了报告者以外平均看见三个听众到场,宾馆开车出去十分钟之内就是迪士尼乐园,天气又好得不像话,怎么能怪大家呢。而如果在一个小城市举办,场面就明显不一样。有一次在康涅狄格州的哈特福德(Harford)举办当然我初次听到的时候以为是要去哈佛开会还兴奋了半天,那里除了是马克·吐温的故乡以外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寒冷的街道和穿得不够厚的大衣

我和我的美国同学玛丽是开会游玩的好搭档,我们对参会中的游玩项目有着相似的热情度——一种可有可无的向往。开会之前我们嘟囔着到时候要玩这个玩那个,到了开会现场则是另一番景象,几乎都忙碌在各个会场或宴会上,而且下一次开会前又开始了同样热情不减的憧憬,乐此不疲。

然而最著名的风景我们是绝不会错过的。这几年印象比较深的会间游玩是在温哥华的山上坐缆车,芝加哥参观美术馆和西尔斯大厦(Sears Tower),逛丹佛的独立书店,以及在查尔斯顿河上乘船游览(cruise)。回想起来好像参观和游玩本身都比不上在路上的心情。芝加哥去美术馆的那一次,满街忽然飘起鹅毛大雪,我看见边界开始模糊的城市建筑,夹杂在街上川流的人群中,忽然觉得此时此刻面前就是一座大大的美术馆。而温哥华的游览美好到我们整个组的人都认认真真地在考虑要举家移居至此,我从未见过山和海结合得如此完美的城市,八月份的天气温润如玉,有开阔的海景和细腻的植被,每天醒来都觉得全世界在冲你微笑。

此外,印象最深的开会游玩还有陪玛丽在每个城市里逛儿童玩具店,给她儿子买礼物。玛丽有个5岁大的儿子,每次开会因为要离家四五天,于是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听见她在跟儿子facetime。有一天早上我还没睁眼,就听她儿子在电话另一端说,“Mom,I'm your little monkey…”玛丽开心得嘎嘎乐,夸儿子“so sweet”。我迷迷糊糊地琢磨,孩子,你是说你妈妈长得像大猴子吗……每次玛丽去开会前她儿子都会特别认真地向她要一样非常具体的玩具,华盛顿开会要的是消防车,丹佛开会要的是汽艇,温哥华开会要的是“something orange”……于是我们几个人经常到处搜寻玩具,据说每次结果都还不错,客户满意度甚高,reliability接近1。“something orange”那一次真是让我走火入魔了,此后半个多月里每看到商店里有橙色的东西就想给玛丽打电话让她赶紧来看。

乐:对不起,我笑场了

说到“乐”这件事我实在不能不提一位让我笑了半年的老爷爷——I mean,senior scholar。初次参会,招待晚宴当晚,我正与老师同学聊天吃东西,忽然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在会场里响起,声如洪钟,反复在唱会议名字,唱得这个认真啊。晚宴上正在聊天的学者们面面相觑,我身边的艾尼还被吓了一大跳,我当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也停不下来。我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自发地站在那里一直歌唱会议名字,而底下学者们一张张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表情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学术会议上还会发生一些概率不大但偶尔出现的事。某年十一月份,我们团队集体去芝加哥参加会议,兴致满满。期间第三天在宾馆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厅里午宴时,忽然从房顶掉下来一只大蟑螂在我同学丽萨她们几个人的桌子上。要知道美国的蟑螂经常硕大无比,还有一些会飞。据说当时,坐满西装革履学术咖的饭桌上一片慌乱,起先是有几声尖叫,紧接着有人说快逮住它,然后就出现了几只忙乱的手,最后这只被惊吓坏了的蟑螂被倒扣在了一个玻璃杯里。英勇的丽萨率众人叫来服务员对峙,又跑去宾馆经理那里,生生地为桌上每一个人要来了当晚住宿免费的赔偿。此事她颇为得意地整整说了一整年。

学术会的宴会上有时也会碰见奇葩。一次参加我同学的学术报告,席间一个在观众席上的学者站起来说,你这些说的都不对,对我们南非就完全不适用,我们那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你知道吗?我们那还有很多人住不上房子你知道吗?越说越激动,站起来大声嚷嚷,几个做报告的人简单回应了他几句后仍继续发表意见,观众里也有人说我们不是在讨论南非而是美国问题,但他也像没听见。最后报告者里面一个有社会工作(social work)背景的女生望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说得真的很对。你听着,我能感觉到你特别忧心你家乡的人们,我跟你一样,真的,我觉得他们需要更多研究者去关注。几句话后,我居然非常戏剧性地看见那个南非小哥平静了下来,在那里站了几秒,然后坐下了说了声“谢谢”。

现在想起来,他一身鲜红的长袍真是够耀眼。他其实是需要知道大家是理解他的感受的。那天晚上会议晚宴上,我看见他依旧穿着红袍铿锵有力地在船舱里穿梭。我一直不敢正眼看他,特别怕他走过来把今天讲的东西再跟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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