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与医生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承认人类主要的研究对象是人,也都特别关注那些影响到人的生存的因素。编写本书的目的,就在于要研究历史学家和医生不可避免地共同面临的一个领域,即疾病对历史所产生的影响。在医学诊断中,引起疾病的原因常是单一的,而在探讨历史时原因就可能是复杂的。认为疾病是引起某种历史巨变首要原因的说法显然荒谬可笑,但在特别强调历史的社会学因素时,有必要审视那些疾病曾经产生重要影响的时段,尤其是在其重要性被大多数传统历史学家忽视或误解的时候。
我们从曾给世界带来苦难的众多疾患中选出一些案例进行研究,目的就是要说明疾病不仅对历史上的重要人物造成影响,也对普通大众产生影响。因此,这一研究与历史有关,不管历史是被当作伟大人物的史诗,还是被当作有关社会条件和人类整体发展的故事。那些危害文明人的病痛与对它的预防、治疗一样,都是文明的组成部分。假如疾病本身在历史上是重要的,那么征服疾病的重要性也不会低。诚如我们所见,尽管这种征服只是部分的征服,其本身也会带来不小的让人困惑的问题,但同样都与我们研究的论题有关。
人是一种群居的动物,有关原始人在洞穴中独居的描述是在误导人。家庭单位逐渐发展成为过着共同生活的部落。藤蔓缠绕、杳无人迹的森林使得交往很不方便,这些小规模的部落坐落在人工廓清的空地上,而且各住地之间极少甚或没有联系。至今在遥远的丛林地区还有少数几个这样的部落。每个部落都自给自足,依赖天然生成的食物资源生活。例如,在中非,香蕉和木薯是他们的主食,间或吃少量的棕榈油,很少有肉吃,无论是人肉还是动物肉。这些部落社区的少数敌人是蛇、食肉动物以及善用毒箭的矮人。生育时的产褥热、婴儿的高死亡率以及像昏睡病和雅司病(yaws,由感染雅司螺旋体而得的一种病,皮肤损害像梅毒,主要流行于热带地区——译者按)这样的流行病,也使得人口不能快速增长。人的寿命短,部分原因是对已有的病症没有可靠的治疗方法,部分原因是碳水化合物含量高的饮食使得脂肪渗入主要器官而过早肥胖。因而,部落的发展几乎是静态的,在有利健康的季节出生数目超过死亡数目时,人口就增加,在死亡率高时,人口就减少。这就是原始部落缓慢发展的自然过程,食物足以果腹,并能抵御大的灾害,但不能对付生育和疾病的风险。
饥荒、战争或是疫病这样的灾难只是从外部打击土著居民。蝗虫落在谷物上会造成饥荒;来自北非和东非的阿拉伯奴隶贩子会突然攻击某个村子,把人带走当奴隶。后来,白人带来了对他们自己无害但对先天或后天缺乏抵抗力的土著居民却是致命的新疾病。(www.xing528.com)
数千年前,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印度和中国的民族开始从这些自给自足的社区中产生出来,但遭遇大灾难的机会也随之成倍增加。较高程度的文明使人们拥有较高的生活水准和较全面、丰富的精神生活,但也带来了灾难。当更多的人从中心地区迁往开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时,与陌生疾病接触的机会也增加了。小径变成了道路,旅行更方便、快捷,新的疾病也会通过这些道路传播开来,侵袭那些对入侵病菌还未产生出抵抗力的居民。城市建立以后,由于城市居民必须依靠外来的食物供应,当食物供应不上时,饥荒就无法避免,因为没有天然资源可以取而代之。饥饿、扩展生存空间或仅仅是某一酋长对权力的要求,都会使一个部落对另一个部落开战,因此人类有三个规模不断扩张的大敌:瘟疫、饥荒和战争——《启示录》中的三骑士,在他的灰马上有一连串的死神。(此处用典可参阅《圣经·启示录》第六章第七节有关内容:“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死地上四分之一的人。”——译者按)
瘟疫、饥荒和战争相互作用,造成一连串后果。战争使农民离开土地并毁了他们的谷物;谷物被毁造成饥荒;挨饿体弱者又很容易成为瘟疫肆虐的牺牲品。这三种都是疾病:瘟疫是人体的失调;饥荒是由作物和牲畜的失调造成的——或是由恶劣天气导致,或是更直接因病虫害侵袭所致;而战争一般被认为是一种大众精神的失调。在下面的几章中,有关饥荒和战争的疾病肯定会提到,但我们主要关注的还是那些直接影响人类种族命运的身体疾患。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