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考完后,我的寒假开始了,我迅速地转变了专业。
从此,我不再是一个浪漫的文艺青年。不再骑着我笨拙的大单车穿行于古树荫下的校道,让深深浅浅的绿色的光影掠过我扬起的脸庞;不再抱着厚厚沓沓的书藏匿于学校图书馆的一个洒满阳光的角落静静阅读那些古老的文字,似幽居山林的隐士,且行且吟,啸咏终日,与世无争;不再在有星星的夜晚面向苍穹感怀伤逝,吟风弄月,写下属于心湖的丝缕涟漪,在凉凉的空气中荡漾着小资的忧伤感慨和脉脉诗意。
转专业后的我不再是一个优哉游哉的天之骄子,吃喝玩乐,没事逛街出游看电影;不再是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学生,不用在清晨六点从熟睡的宿舍中蹑手蹑脚闯进众人依旧酣眠的世界,带着残梦的影子满耳朵地听外国语言的聒噪,然后匆匆喝下一碗稻香的皮蛋瘦肉粥,去赶听第一堂课;不用在老师抑扬顿挫的激昂声调伴随后座同学均匀的呼吸声中记下一页页似懂非懂的笔记;不用在考前一周紧急启动备考系统日日夜夜似着了魔一般复习直至抱着课本睡觉。
转专业了。
以后的寒假里我的专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山娃。清晨,在公鸡的喔喔晨啼声中,我醒来预备早餐,去村口菜地里拔回两根还带着新鲜泥土味的白萝卜,吹红火炉后一根一根添枝加柴煮一锅滚烫的萝卜瘦肉粥,还有一锅水煮番薯。在通红跳跃的灶火中,升腾起的白色水汽拉开一天农家生活的序幕。如同所有勤劳朴实的农家人一样,在晨曦中拿起扫把洒扫庭除,朝阳光中搅起薄薄的轻尘。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清洗家中的被套蚊帐草席衣物,戴着一顶草帽,肩挑一根扁担,晃悠悠一担挑到绕村的小河边,与一群农妇村姑挽起裤脚伸进清澈的河水中,在大麻石板上边搓洗边聊起东家长西家短。那才真明白什么是八卦,洗趟衣服就像听一次内容丰富而精彩纷呈的乡土气息浓烈的农村广播。回家后将衣物满院子满阳台铺晾开来。滴着水的衣衫,油亮发光的番薯干,一条条一串串一排排的白菜干、萝卜干,最是一番正宗的农家日常风光。时值腊冬,田地里的农活不多,可要想过个年,煲水洗澡、平常煮饭炒菜、年节煲粽炸油角油糍、宰鸡杀鹅,样样离不开柴草。因此家家户户都在为拾柴忙活。戴一双厚大的手套,穿一身旧衣裳,手握锋利的砍刀,我伴同伯姆叔婶去村后山上砍一条条枯树枝木,拾掇好一捆捆,一趟两趟地扛回家,垒成一垛垛柴堆,装备安乐年最强大的储藏。当我在漫山遍野拾柴人谈笑风生的原始劳动景象中拢拢肩头沉重的柴担时,我会想起《诗经》中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叹一口气。那些对农家生活无比神往的人,大多是不了解实情的,常以浪漫色彩赋予之,把它想象成优哉游哉闲适宁静美好悠然的人间仙境,实在是大大忽略了许多真实的苦累脏痛,实实在在地做一件件农活儿,踏踏实实地过一天天日子,才是货真价实的农家生活。
我新转变的专业,专业课只有一科——照顾我卧病在床的奶奶。老人家年逾八旬,疾病缠身,我就算是一只远飞觅食的雏鸟,也是时候归巢反哺了。(www.xing528.com)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好像渐渐忘记了我在大学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吟弄风月浪漫美丽的时光似乎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有时候,我蹲在河边搓洗着,一阵风吹来,扬起我的额头的发丝,我抬起头,看看天上的融融暖阳,金黄色的光芒柔软地覆盖在我的脸庞。我不由得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那阳光,开始怀疑我在那座美丽的大学校园里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一场如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的梦。可是生活毕竟不是童话,那双晶莹剔透的玻璃鞋不是每个人都能穿上的。我的一位同学说她一个寒假都没有碰过一滴冷水,所以都不知道冷水的感觉。她真是幸福的孩子,我笑笑,把冻得通红通红的手伸进刺骨的河水中。然后,我想起我的那些大学里的同学们,现在他们正在干什么呢?是慵懒地蜷缩在被窝里数阳光下手臂上的绒毛,然后早餐午餐并在一起吃;还是抱着零食窝在电脑桌前昼夜不舍地看流行的连续剧;抑或是在逛街买漂亮衣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转专业了,我要同样认真地对待我的新专业,因为这是我的神魂,我要好好地过。
希望我的新专业不会挂科,顺利pass。
2012年写于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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