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布洛维共识性劳动理论成为当代西方劳动理论的一支流派,但其理论的自身缺陷一直遭到学者们的批评。监狱劳动的“生产政治”在贯彻国家意志的同时,也面临困境。这种困境的根源从共识性劳动理论来看,正是理论本身的缺陷。
1.监狱劳动与社会劳动相比
就监狱劳动对罪犯的型塑而言,同样是劳动,在从事劳动过程中,也存在违纪违规甚至违法犯罪的现象。这与维护生产中关系的稳定是不一致的。任何合法的组织,在劳动中对员工的要求,肯定都是正面的、积极的,这种要求对组织而言是凝聚合力,组织对社会整体而言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凝聚更大的合力。因此,合法组织对员工的型塑导向也是正面的、积极的。然而,尽管如此,组织的型塑仍然无法确保每个员工都能积极向上,身处各行各业的人们在被组织和社会型塑的同时,也在打破型塑的约束,发生了违纪、违规或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有些罪犯就是由此而身陷囹圄。
监狱劳动的认同是“监狱劳动意识”和其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布洛维虽然没有完全否定外部因素的作用,但他认为“像学校、家庭、国家等外部因素的影响作用只有在劳动过程的转变中才能呈现出来”[35]。英国著名社会理论家和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对此提出了批评,认为应当重视外部环境的型塑作用。布洛维在《生产的政治》中接受了这种批评,修正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自己的理论中“忘记了外部力量对生产政治的潜移默化作用”[36]。
2.认同监狱劳动与迎合监狱规则
(1)监狱劳动中的认同与迎合。
工人的认同问题是布洛维的共识性劳动理论的重要内容,但这一点也受到了学术界的批评。有学者认为,工人在工厂中的劳动不仅仅是认同,同时也存在不满和抗争。布洛维理论上的片面性,也是监狱劳动实践困境的源头。如果说“不满”和“抗争”这种描述过于激烈,不适合于监狱劳动的语境,那么用“迎合”来描述罪犯对监狱劳动不认同的现象应该是恰当的。认同源自于内心,它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迎合则不同,既然是迎合,那它本身就不是终极目标,迎合只是实现目标的必经过程(即不如此,则无法实现目标)。因此,它与监狱劳动本身相分离,是认可监狱劳动的一种假象。它的自愿是对于假象的自愿,而不是对监狱劳动本身的自愿。(www.xing528.com)
(2)迎合监狱劳动实质是迎合监狱规则。
人有占有的本能,越是没有的(或是失去),就越想获得。人身自由是社会人的元素之一,失去了人身自由,就是抽离了本能的构成,因此获得人身自由比本能之外的占有更为强烈。罪犯都有早日离开监狱的想法,但又囿于刑罚明确的期限。由于监狱有减刑、假释等刑期变更制度,早日离开监狱的想法可以通过缩短刑期来实现。尽管如此,监狱在罪犯刑期变更上设置了诸多条件,只有达到或者满足这些条件,刑期才有变更的可能,而监狱劳动是这诸多条件的内容之一。在早日离开监狱这个问题上,罪犯处在矛盾之中:既想早日离开监狱,又有刑期变更制度进行约束;既不想参加监狱劳动,又不得不认同监狱劳动的规定。罪犯对监狱劳动的迎合就是这样形成的。
对于不认同监狱劳动的罪犯而言,迎合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又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对于监狱劳动本身而言,罪犯的迎合表明他参加监狱劳动的动机不纯,与认同监狱劳动的罪犯的动机不一致,与“监狱劳动意识”不相吻合。在这种情形下,罪犯参加监狱劳动其实是迎合一种规则,即监狱在劳动方面的计分考核规则。因此,他看似迎合监狱劳动,其实是迎合监狱劳动规则。
罪犯对监狱劳动的认知和态度是不相同的,有的认同,有的迎合,有的既不认同也不迎合。这一期间,还存在从认同到迎合,或从迎合到认同的转化。所以,在同一个监狱劳动的车间或者同一条流水线,看似相似或整齐划一的操作手法后面,对监狱劳动有着迥然各异的看法。
3.罪犯对监狱劳动认同和迎合的转化
罪犯对监狱劳动的认同与迎合,也存在转化的情形,原本是认同的,由于外在因素的介入,变为迎合;或者原本是迎合的,由于相反的外在因素的介入,变为认同。克林森在批判布洛维的工人认同观点时认为:“抗争与认同并非绝对对立,两者之间相互渗透、不可分割,抗争之中包含着认同的充分,在工人认同的状况下同样存在着抗争。”[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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