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书最》前四条列举《七略》、《汉书·艺文志》、袁山松《后汉书·艺文志》、《晋中经簿》四种目录著录图书的家(部)数、卷数,还注明若干家(部)亡、若干家(部)存。《探微》称赞这“详细反映了各官目及史志目录所收录图书至梁时的存佚情况”,是一大“创举”。并指出来新夏先生的一个错误说法,最后分析说:“透过《古今书最》可以看到,自《七略》至《晋中经簿》,各目所著录图书皆大量亡佚,而自李充《晋元帝四部书目》起,各目录收录图书至阮孝绪时皆存。这说明,两汉末年、西晋末年三次大的战乱对图书事业造成了无以弥补的惨重损失。然而自东晋至梁,虽历经动荡、战乱,但由于历朝政权的重视,图书事业却未受大的影响。”最末数语显然与阮氏序文“齐末兵火,延及秘阁,有梁之初,缺亡甚众”之说不符。究其致误之由,是因为没有深思《古今书最》仅前四种目录有存亡统计,而后六种目录没有存亡统计的真正根源。
来新夏先生在谈到《晋中经簿》时认为,“《晋中经簿》可取之处在于记录图书的存亡”,“开后来目录书著存亡的先例”[10],其所著录“包括西晋时存、亡书在内的总数”[11],即误以这里的存亡为晋荀勖的统计。而在谈《七录》时又说:“《七录》将其所引用的古代目录列于序后称《古今书最》,使后人借以了解古代目录著录图书数量及存亡残缺。”[12]后一说法中的“存亡残缺”当指梁时情况,与学界通说无别,说明前一自相矛盾之说属于不应有的疏忽。问题是这里反映的果真是“梁时的存佚情况”吗?
阮孝绪《七录序》说王俭《七志》在正文之外,“又条《七略》及二汉《艺文志》、《中经簿》所阙之书,并方外之经佛经、道经各为一录,虽继七志之后,而不在其数”。且自述《七录》编撰依据:“凡自宋、齐以来,王公搢绅之馆,苟蓄聚坟籍,必思致其名簿,凡在所遇,若见若闻,校之官目,多所遗漏,遂总集众家,更为新录。”而据刘知几说:“阮孝绪《七录》书有文德殿者,丹笔写其字,由是区分有别,品类可知。”[13]综合这三条史料,可知王俭将《七略》等四种目录著录而南朝初已佚的书名一一抄出,作为《七志》的三个附录之一。而阮孝绪是以《梁天监四年文德正御四部及术数书目录》为主要依据,又补充了《晋元帝书目》以下官目和宋齐以来私人目录多出之书(仅内篇就多近一万五千卷)。这样做的缘由,是他以处士之身、个人之力,无法尽见天下图书,难以断定这些近世尚见著录之书果真存世与否。这正如清人朱彝尊《经义考》对于近书不知存佚者标为“未见”而不轻易断言为“佚”一样,都反映出十分审慎的态度。因此,阮孝绪实际并未亲自做过图书存亡的统计,则前四条统计应该都是照抄王俭《七志》而来。(www.xing528.com)
这个问题古今学者习焉不察。如郑樵说:“王俭作《七志》已,又条刘氏《七略》及二汉《艺文志》、《魏中经簿》所阙之书为一志。阮孝绪作《七录》已,亦条刘氏《七略》及班固《汉志》、袁山松《后汉志》、《魏中经》、《晋四部》所亡之书为一录。”[14]俨然王俭、阮孝绪分别做过统计,但阮氏所记明明是“《晋中经簿》”,他却说成《魏中经》、《晋四部》;王俭明明是在七志之外附记亡书,阮氏更只在《古今书最》略记存亡数字,他却说成单独为“一志”、“一录”。这都完全不符实际,表明王、阮二人各条阙亡之书的说法本身也不可信。我们多年前就已提出阮氏存亡统计抄自王俭的说法[15],可惜似未引起学界重视。近年仍有人说《七录》是“最早著录图书存亡的书目”,“阮氏不仅在观念上、同时也在实践上努力践行‘通记天下有无图书’,无疑是郑樵‘通记’思想的先响”[16]。这恐怕是不妥当的,因为附录亡书的是王俭,阮孝绪根本没有这一做法。其实王俭正文记南朝存书,附录记亡书,比郑樵《通志·艺文略》混编古今、不辨存亡的做法高明得多,想来不屑于为郑氏之“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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