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通俗小说研究资料集萃：纵览中国历代小说刊印

陈大康

湖南出版社1993年初版。

本书从宏观视角考察明清通俗小说的历史发展过程及其规律,将小说同时当作文学作品与商品进行研究,使用了传播学、统计学等研究方法,将书坊与书坊主对小说的创作影响作为小说史发展的重要推动力进行考察。

【目录】

序

绪论

第一章　通俗小说的产生及其特点

第一节　通俗小说内涵的规定

第二节　“教化为先”传统的确立

第三节　创作以改编为主的原因与影响　　第一节　印刷业落后的制约

第二章　通俗小说近二百年停滞局面的形成

第二节　封建统治者的高压控制

第三节　抑商政策造成的伤害

第四节　重新起步的条件的逐渐成熟

第三章　通俗小说的重新起步

第一节　连锁反应的开始

第二节　初步繁荣局面的形成

第三节　《西游记》与《金瓶梅》的历史地位

附　录　关于熊大木的名与字

第四章　过渡时期的繁荣

第一节　拟话本的形式特征及其蜕变

第二节　过渡型拟话本的编创方式

第三节　时事小说的崛起

第四节　明末其他创作流派的发展　　第一节　官方的倡导及其影响

第五章　明末通俗小说迅速发展的原因与特色(www.xing528.com)

第二节　小说理论的逐渐成熟

第三节　文学团体的出现与书坊扩大影响的努力

第六章　迈入独创阶段的清初前期创作

第一节　以中短篇为主的三大流派

第二节　清初前期的长篇小说

第三节　清初前期小说创作继续繁荣的原因

第七章　陷入危机的清初后期小说

第一节　封建统治者严厉禁毁小说的影响

第二节　来自通俗小说内部的创作危机

第三节　克服危机力量的积聚　　

第八章　《红楼梦》——演变过程完成的标志

第一节　乾隆朝的创作概况

第二节　曹雪芹对以往创作经验的继承

第三节　《红楼梦》对小说创作发展的贡献

结语

后记

【文选】^[36]

第二章　通俗小说近二百年停滞局面的形成

第一节　印刷业落后的制约(节选)

通俗小说停滞了近200年后的重新起步是在嘉靖年间,作品数量逐渐增多是在万历朝,而这正是明代的印刷业得到长足发展的时候。晚清时的创作状况更能说明问题。明清通俗小说的种数约有一千余种,其中几乎一半是出于晚清这20—30年中。通俗小说能如此突飞猛进地发展,西方先进的印刷技术的引入是其必不可少的物质前提。同治十一年,《申报》馆开始采用手摇轮转印刷机;光绪五年,专门从事石印业务的点石斋成立;光绪二十四年,上海印刷业开始采用欧式回转印机;光绪二十六年,纸型技术又被引入。印刷新技术的相继引入,使得通俗小说的出版成为较容易的事。以石印为主的上海书局在光绪二十一年这一年里至少出版了十多种通俗小说,而商务印书馆仅在光绪三十四年里就接连推出了《海上繁华梦》、《学究新谈》、《瞎骗奇闻》、《市声》等多部新作。在靠雕版印刷的年代里,这样的出书速度是任何书坊都不敢想象的。由上述可知,通俗小说史上的两次大发展,都是伴随着印刷业的进步而发生的。尽管这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是必不可少的物质前提。

一部通俗小说得到刊印,这不仅在数量上保证了能被广大读者阅读,而且在经济上也减少了传播时的障碍。如《红楼梦》最初是以抄本流传,“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千金”^[37]。虽然人们用“不胫而走”来形容这部作品所受到的欢迎,但数十两银一部的价格却是广大读者无法承受的。自程伟元的萃文书屋刊印此书后,翻印者日多,书价也随之大幅度下降。先进的印刷技术引入后,书价还可降至更低,而印数则可大量增加。在雕版印刷时,当书板印了几千部后就会因磨损而不能再用,万历时余象斗之所以要重刻《列国志传》,其原因就是“惟板一付,重刊数次,其板蒙旧”^[38]。铅印或石印在这方面表现出了巨大的优越性,如曾朴的《孽海花》在短时间内就连续翻印了15版。印数多,书价低,这两者保证了通俗小说能在最大的范围里流传,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通俗小说才能充分地发展。

印刷业与通俗小说的关系并不止于传播方面,实际上它还是影响创作的因素之一。对作者来说,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固然应是现实的社会生活,但借鉴已在世上流行的通俗小说的创作经验也异常重要。许多人投身通俗小说创作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世上有通俗小说这样一种文学样式在流行,并且那些作品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这种刺激会导致新作品的问世,随后它们又与已有的作品一起刺激着更后来作家的创作。然而,要形成这种连锁反应,须得有承担印刷的书坊介入。《西游记》及其影响是这方面的一个例证。这部作品约成书于嘉靖朝后期,但最早的刊本却出现在约四十年后的万历二十年。在这段时间里,除了隆庆三年刊印的那本粗糙简陋的《钱塘渔隐济颠禅师语录》之外,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什么神魔类的通俗小说。可是自《西游记》刊印后,紧接着在万历二十五年就出现了罗懋登的《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万历三十年刊出了余象斗的《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万历三十一年与三十二年又分别刊出了邓志谟的《铁树记》、《咒栆记》与朱星祚的《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而《封神演义》、《飞剑记》、《牛郎织女传》等神魔小说也都出于此时。在这些神魔小说中,《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袭取《西游记》的痕迹尤为明显,而它的问世仅在《西游记》刊行的五年之后。在明代,崇道气氛最为炽烈当数嘉靖朝,这也是《西游记》出现的背景,但整个神魔流派的形成却不在嘉靖朝,而是紧接着《西游记》刊行之后。这几十年的时间差提示我们,在分析这流派形成的原因时,首先应注意到《西游记》刊行后所产生的影响。

以上的论述表明,通俗小说的发展对于印刷业有着极大的依赖性,如果印刷业尚未发展、普及到一定的水平,或者对刊印通俗小说尚无较浓厚的兴趣,那么通俗小说的处境将是十分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