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睿博
我小时候是很喜欢吃蜜三刀的。
老家是个小城,小到全城只有三家糕点铺。曾祖父便常常颤颤悠悠去买蜜三刀给他的曾孙们吃。我们这群小孩儿当然高兴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满手满嘴的油,不亦乐乎。那个放蜜三刀的玻璃柜子被我们视若珍宝,边吃边瞟,“再来一块儿吧,就一块儿!”这时候,曾祖父就慢慢地吸着烟,一口一口,难得地笑着注视着他的曾孙们。
我长大了,就越来越讨厌吃这蜜三刀了。因为它总是这样腻,黏在上面一层金灿灿的油,弄得满手不自在。而每次过年时,曾祖父总要说:“博博啊,来,给你吃糕!”并佝下身子从他的玻璃柜子里拿出一袋蜜三刀来。
爷爷奶奶这时候却忽然来到我和堂哥的身边了,并一脸笑意地反复说:“吃吧,吃吧,多吃点儿!”还要我们向曾祖父道谢。
我这时候是顶不情愿的。但爷爷奶奶和一房亲戚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再不吃,父母就要训我不礼貌了。那蜜三刀在喉咙翻滚一下子,默默地溜下去了。但曾祖父的目光,却久久不移开。曾祖父那张长着褐色老年斑的脸,眼睑永远半开不开,看不到黑眼仁。白色的头发,稀疏的,分布在凹凸不平的头皮上。两肩瘦得可以,仿佛一副骨头架子,勉勉强强撑着衣服,就是这么一个人的目光,久久不移开我的脸。我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除此,还有一种莫名的厌恶。
我记事时,曾祖父就是这个样子。但曾祖母永远是笑着的,且爱说话,所以,我喜欢她。而曾祖父整个人苍白得像张纸,还总是沉着脸。也许只有蜜三刀能让小孩子喜欢他吧。
我长大了,曾祖父就过世了。
去年葬礼举行时,我因为上学没有回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岁数的隔阂,我听见曾祖父去世的消息竟异常平静。但我又想到了蜜三刀,又迫不及待地想去买来。蜜三刀仍然像之前一样甜,一样黏。那甜一下一下冲击着味蕾,又一下子窜到了泪腺。之前的厌恶竟随着曾祖父消逝了。
春节回家,照例去曾祖父、曾祖母家拜年,原先常常萦绕的烟,连同烟盒一起消失了。一片空白的卧室冰凉,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www.xing528.com)
曾祖母进来了,她像曾祖父一样,佝着身子,慢慢地,轻轻地,拿出一袋子——蜜三刀。
那袋蜜三刀已经长出了白色的茸毛——显然,曾祖父病重时这袋蜜三刀就已经放在柜子里了。
我抓着袋子,关上屋门,号啕大哭。
以前看过一篇文章,作者的父亲去世了,她在葬礼上没有一滴眼泪。然而悲伤在一个街角突然降临,她伏在方向盘上大哭。现在,我也走到了那个街角。
听见曾祖父仍然唤着:“博博,来,吃糕。”
曾祖父的蜜三刀,仍然给孩子们,准备着。
小飞,你看,常睿博这一篇突出的特点是抓住一个具体的事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依然是前面介绍过的写法,按照时间顺序选取三个场景:同样的蜜三刀,不同的情绪,她把丧失的悲苦和蜜三刀的甜蜜的巨大反差表达得很充分。
第二个特点是每个场景的人物之间都相互映衬。三个场景里的人都比较多,每个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态度,都与这个人的年龄、在家庭里的角色相符。比如第二个场景里曾祖父的外貌描写非常传神,与“我”的厌恶相映衬;“爷爷奶奶和一房亲戚”“爸爸妈妈”都迫使“那蜜三刀在喉咙翻滚一下子,默默地溜下去了”。
第三个特点是结尾巧妙引入了一个故事,用以丰富文章内容,突出自己的感情,“街角”形象含蓄,感情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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