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高和众”这个评语是《萧萧》在上海试映时有人提出来的。影片是否值得荣获这个赞誉,还有待公映后来判断。不过,雅俗共赏,确实是我们创作时的追求。
这一追求,来源于对近年来我国电影创作的两种不同形态的思考。一方面是为迎合电影市场的商业需求,功夫、惊险、喜剧等通俗片越拍越滥,越拍越平庸;另一方面是少数艺术探索片在极具光彩的艺术形式与风格实验中,有越来越脱离一般观众欣赏水平的趋向。通俗片难道不能有较高的艺术技巧和格调吗?艺术片如果完全没有观众怎么可能生存下去呢?经过努力,雅与俗真的就不可以并存、结合吗?
在这部影片里,我们尝试将传统的叙事手法与现代审美观念有机地结合起来,想创作一部既有现代美学与艺术追求,又能为一般观众接受的电影作品。
所谓传统的手法,指的是电影从历史悠久的文学、戏剧等艺术中借鉴而来,又从电影自身在前六七十年的历史中发展、成熟了的技巧,诸如情节结构、人物性格刻画,与演员表演技巧等。这些都是现代电影在探索中所极力排斥与削弱的东西。而一些探索性影片所主要偏爱的手段则是电影艺术本身所独有的技能,如影像造型的表现力、声画与时空的创造性,等等。其实,这种种表现手段对于综合艺术的电影作品来讲都是必不可少的,不同内容、不同风格追求的作品,都可以不同主次地采用这些手段,并没有什么新旧、好坏之分。而作品的现代感和时代性,并不在于它用了什么时髦的手法,关键是艺术视点与思想高度是否具有今天时代的特点。作者能否赋予作品以今天的历史-哲学的思想内涵,是否能用现代的美学观念去把握和运用各种表现手段,是否在艺术风格、艺术个性和艺术技巧上有独特的表现与创造,这才是现代感的关键,也是“雅”与“俗”的观众所共同要求与欢迎的东西。
在影片《萧萧》中,我们注意了情节线性发展的清晰与完整,因果关系的合情入理以及起承转合的适当节奏,力争生动引人。同时,又竭力剔除其中人为的戏剧性因素和烦琐的事件交代,将笔触集中到对人物性格与心理的刻画上去,集中到作品深层思想内涵和电影艺术表现的创造上去。在这部影片中,萧萧这个形象创造的成功与否,关系到全片的成败。要塑造好她,就要发挥编剧、导演、演员、造型等各方面的力量。前几年“纪实美学”热潮中,许多创作者热衷于本色表演,热衷于非专业演员的使用;有的将演员的表演降到最低层次,当成构图的一个活道具。我们这部影片按内容要求,也可以选一名十五六岁的业余演员来扮演,从年龄、形象与气质上讲,肯定会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是,没有专业的技巧和塑造能力,没有较成熟的理解与思维能力,就很难把人物细致、微妙的性心理变化,以及12岁至26岁的年龄、性格变化层次表现出来。两种方法各有利弊,一时难以两全。我们从人物塑造得更丰满、更完整出发,从一般观众的欣赏喜好出发,选择了后者,让学院表演专业的毕业生娜仁花,一位比较成熟的专业演员来进行表演创造。一般观众看电影首先是要看故事,看演员,也就是要有戏可看。这个要求我们应当考虑。(www.xing528.com)
当然,我们拍的是电影,电影里戏的表现同戏剧、小说大不相同,它的魅力更多地产生于视听与组接手段与情节、人物的有机结合上。整部影片都是在湘西山区的实景中拍摄。集版画家、摄影家与电影摄影师于一身的傅靖生,充分发挥了他视觉造型的才能,让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青山绿水同重重青瓦下的漆黑、封闭的木板村舍,从色调、构图、造型上形成了冲撞和对比,这本身就充满着潜在的内涵。山村四季自然景色的变化,永不停息的古老舂米机的贯串造型,都增强了影片中影像表意层的内容。青年作曲家叶小钢将古老、传统的民族音色和音型同现代作曲技法大胆地糅合在一起,增加了影片的古朴、荒蛮、悲剧的情调。各行各业的同伴们的努力,帮助我们导演在影片中追求一种朴实、和谐的艺术风格。我们努力使内容与表现融为一体,不让形式、手法“抢戏”“冒尖”,力争朴朴素素、自自然然地为观众讲一个真实、动人的故事。既不夸张卖弄,又不耸人听闻,但希望让人回味,让人留恋和思考。我们追求没有技巧的技巧表现,推崇掩藏技巧的艺术技巧,以为这是艺术成熟的标志,是艺术的高境界。
随想,随想,随心而想。想是为了总结经验与教训,想更是为了准备未来,以求发展。我抛出这些思绪,是为了获得知音,更希望见到指出谬误的诤友。
【注释】
[1]原载于《电影新作》1986年第6期,85-88页,与乌兰合著。——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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