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从农民到股民

通常，当人们对合作社追本溯源时首先想到的都是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一个于1844年在英国成立的消费合作社。其实，无论在世界历史上还是英国历史上，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都并非第一个合作社。19世纪初，为了应对拿破仑和工业革命带来的萧条的经济和社会环境，英国成立了一些合作社，而美国一些地区的农民也以合作为基础将其所产的牛奶加工成奶酪。[12]更有学者指出，英国早在工业革命开始不久的1769年就成立了芬威克织布工人合作社（Fenwick Weavers Co-operative Society）。[13]然而，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的成功经验和制度创新，使其成为世界上公认的第一个成功的合作社。1844年12月21日，一家简陋的小店在英格兰兰开夏郡罗虚戴尔的“蛤蟆巷”里开张，它是由一群纺织工人、木工、鞋匠等28个穷苦工人为了满足日常消费需要而开办的，这些穷苦工人既是这家小店的主人，又是它的顾客，这家小店就是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从最初只出售一些必需的食品，到慢慢增加食物品种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再扩展到其他业务领域，如金融、房地产等，经过近一百七十年的发展壮大，目前已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服务门类最齐全的消费合作社。[14]

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的产生有其特殊背景，英国工业革命促使机械生产代替手工劳作，形成明确的社会分工，使得商品交换成为必要，市场经济的统治地位得以确立，但同时也带来两极分化的后果。贫苦的人们作为单个消费者在市场竞争中处于极为劣势的地位，他们缺乏谈判能力，难以通过个体力量满足生活必需，亟需以一种联合的方式增强其谈判实力，因此他们创造性地设计了合作社这样一种符合实际需求的制度，形成一股在市场交易中对谈判权力垄断者的抗衡力量。[15]

罗虚戴尔公平先锋社所确立的合作社原则是：开放的社员资格；一人一票；现金交易；社员教育；政治和宗教中立；不承担非常规风险；限制股权数额；限制股息；按常规零售价格销售货物；净利润按照惠顾进行返还。[16](www.xing528.com)

尽管不同学者对合作社的原则有不同看法，但有三个原则是被普遍认可和实践了的，即使用者受益原则（User-Benefit Principle）、使用者所有原则（User-Owner Principle）和使用者控制原则（User-Control Principle）。[17]这三个原则的主语都是“使用者”，这与国际合作社联盟《关于合作社界定的声明》所确立的原则是一致的，“自愿与开放的社员资格”中的社员就是所有能够使用合作社服务的人。“使用”有多种形式，如贫苦的人们通过消费合作社购买物美价廉的商品，农民通过销售合作社出售自己种植的农产品，难以从银行取得贷款的个体经营者、小企业通过信贷合作社获得融资等，但“使用”绝不包含通过向合作社“投资”而获得股利、资本利得的形式。这恰恰也是合作社与公司的本质区别，合作社社员是合作社服务的使用者，而公司股东是公司的投资者。“一人一票”制度的设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维护“使用者”对合作社的控制权，以确保合作社集中为其社员服务，而防止其成为外部投资者获利的工具。[18]可见，无论是合作社的原则，还是其具体制度的设计，都是以“使用者”为中心的，这与股份制中以“投资者”为中心截然不同，因而合作社采用“一人一票”而非“一股一票”的表决方式。合作社是人的联合而非资本的联合，社员出资的目的是获得社员资格从而获得使用合作社的权利，而非通过合作社获得资本收益，所以说合作社是资本从属于人的联合，而股份制则是人从属于资本的联合。[19]

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不同于传统的服务型合作社，不符合合作社最基本的原则。因为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的股东并非上文所述的“使用者”，大部分与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进行交易的相对方并非本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的股东，自然无法按照股东的惠顾额向其返还盈余，因而股东受益并非通过接受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的服务和惠顾返还的方式，而是依据其拥有的股份而享受股利。虽然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为社区居民们提供福利以及公共产品，但这些福利和公共产品并非其本身经营的业务范围，而是用从事其他经营活动所得的收益予以支付的，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股东享受社区福利的多寡和程度与其拥有的股份亦没有必然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