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的19世纪：从维也纳会议到奥委会

1814/15年的维也纳会议是一种新式跨国政治诞生的时刻。在法国大革命和接下来的欧洲战争中有大约500万人丧生。在战场以外因饥饿和疾病而死亡的还没有计算在内。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弗里德里希·根茨（Friedrich Gentz）称之为“撼动并撕裂了社会的最灭绝人性的世界战争”。因此，欧洲五大国——英国、奥地利、普鲁士、俄国和在拿破仑退位后尽管战败但很快又在谈判桌上获得了平等地位的法国，寻求实现长久的和平。尤其是作为社会活动来说，维也纳会议的名声不佳，因为无数的舞会吸引了大量客人。妓女的生意很好，哈布斯堡帝国陷入债务当中。但是多边磋商形成了“欧洲协调”的理念。五大国共同承担责任。它们在起初十分频繁、后来极少召开的会议上以及会议之外的约定中协调欧洲问题。对小国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19世纪20年代初意大利和西班牙革命运动被血腥镇压。但不管怎样，维也纳会议至少保证了欧洲的长期和平。较大规模的战争仅在19世纪50年代（克里米亚战争）和60年代（围绕意大利和德国民族统一的战争）出现。但少数大国之间的短暂冲突仍旧存在。在欧洲以外这一和平信条就不适用了。欧洲殖民国家对亚洲和非洲对手的行动越来越肆无忌惮。欧洲五大国自身的暴力冲突要到维也纳会议百年之后才再次出现——第一次世界大战。其结果比从1789年法国大革命到1815年维也纳会议之间的所有战争还要惨烈。

“欧洲协调”得以在大国内部结构调整的情况下坚持下来：法国在1830年更换了君主政体，在1848—1851年间成为一个共和国，在1852—1870年间成为帝国，然后又是一个共和国，但这些并未影响其谈判能力。普鲁士在1871年成为德意志帝国的一部分。奥地利帝国在1867年成为奥匈二元（皇帝和国工）君主帝国。在19世纪的后三分之一，它们内部的关系紧张加剧，因为大国的世界利益反过来影响了它们的欧洲政策。欧洲协调变成了列强间的一种均势，然后又成了竞争。尽管如此在1900年前后它们仍可能在一系列纷乱的争议问题上达成妥协。此外，1899年和1907年在海牙还召开了两次和平会议，会议强化了此时已像是习惯那样实行的国际法，并将其中的部分内容以协议方式固定下来。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个例外，它偏离了欧洲大国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冲突的常规——但它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体系的例外。

维也纳会议也曾关注自身安全保证以外的问题。也有解决跨国问题的跨国政策方面的尝试。在英国抵制奴隶制运动的压力下，会议对买卖奴隶进行了谴责。莱茵河航运受到了国际监督。一份条约（所谓的“莱茵河航运文件”）对细节详情进行了规定，它由一个委员会制定。“莱茵河航运中央委员会”至今仍然存在，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际组织。

河运的议题显示出19世纪国际合作的一个重要动机——跨境交通与联络渠道。18世纪，欧洲国家开始大规模地建造运河并令河流可以通航。因为河流不会因为边境而停止，所以不仅莱茵河，多瑙河也有国际规范的需求。19世纪的技术发明令机会增多，但也带来了新的挑战：铁路需要统一的轨道标准、行车时刻表和统一的计时。蒸汽船需要站点来加煤。电报需要缆线和统一的技术。电话同样依赖线路和统一的标准。国际组织因此而成立。它们令欧洲以及欧洲以外的交通和联络网能够发挥作用。儒勒·凡尔纳的小说《八十天环游地球》的巨大成功显示了人们对新的贸易、旅行和见识世界的可能是多么得心驰神往。

通过奴隶制议题，维也纳会议也关注了人权与人道主义援助领域，19世纪时越来越多的人感觉自己对此负有责任。1863年，红十字会组织成立，这是一个为战争伤员提供支持的救援组织。也有预防流行病、卫生保健、劳工保护和扶贫的国际会议与组织。1910年在布鲁塞尔专门成立了一个机构——国际组织中央局（Office Central des Associations Internationales），旨在令人们对数量越来越多的国际组织有个了解。1912年，第一期《国际生活》杂志出版：杂志的发行者认为，在国际政治之外出现了一个国际社会它远远超出了以往非政府组织的范围：工人及其工会、教会及其传教网之间形成国际联合。1894年，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成立。1904年，国际足联成立。在经济领域，家族关系分支广泛的国际商会仍十分重要。自19世纪中期起，克虏伯、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等企业就活跃在全球原材料和产品市场。(www.xing528.com)

世界博览会成为这个国际社会的交汇点。1851年，维多利亚女王在伦敦宣布首场博览会开幕。中心展会大楼是一座惊人的玻璃宫殿——海德公园的水晶宫。它在博览会结束后被移至刘易舍姆（Lewisham）区，它给人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整个城区都开始叫这个名字。但水晶宫在1936年被完全烧毁。只有城区的名字以及水晶宫足球俱乐部还令人回想起它。

世界博览会自1851年起定期举行。和第一届博览会一样，它们深受令人惊叹的建筑作品的影响。1889年，作为巴黎世界博览会一部分的埃菲尔铁塔建成。引起轰动的发明和工程作品吸引了国际公众。举办地点则是中西欧以及北美的大都市：伦敦、巴黎、维也纳、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纽约、费城、圣路易斯等等。虽然1879、1880和1888年在澳大利亚举办了三次世界博览会，但是除此之外直到1969年所有的博览会都在欧洲和北美举行。1970年轮到了日本的大阪。2017年世博会在哈萨克斯坦举行，2020年预计将在阿联酋——首个阿拉伯国家举办。

世界博览会从一开始就是个社交场合：商人、艺术家、学者和其他来自世界各地的贵宾汇聚一堂。国际组织利用这个机会来召开会议。新的组织在世博会期间成立。1900年（巴黎）和1904年（圣路易斯）奥运会在世博会期间举行。国际民间社会会聚到一起。他们讨论经济社会的现实问题，也自行举行庆祝活动。在欧洲世纪里，这是个白人、男性、贵族-资产阶级的活动。但是在1914年之前扮演重要作用的就已经不仅有英国定居者殖民地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代表，而是也有日本和印度的知识分子。女性此时作为新出现的国际妇女组织的代表出现，并且也在非政府组织中担当领导角色。和平主义者贝尔塔·冯·苏特纳（Bertha von Suttner）于1905年作为首位女性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国际接触的迅速增多被称为“初步全球化”。保持着国际往来、充满希望的学者在1900年后认为未来不可能发生重大的战争。正如我们在《柏林》那章中看到的，这是个谬误。例如，德国伟大的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在1904年参观了圣路易斯世博会，并在美国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旅行，他还各处演讲，四下观察后心醉神迷地回国了。但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并没有因此而成为一位世界公民，而仍是一个支持德国世界政策的德国人。在世界大战中，韦伯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工人、企业家、科学家和知识分子一样，忠实地站在了他的国家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