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的彼得格勒：战争与革命

因此即便在俄国，很多精英代表也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是个解脱。毕竟这时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可以统一起来对其采取行动。首都被更名为彼得格勒，因为圣彼得堡听起来太过德国。莫斯科出现了反德大屠杀。但是对日耳曼人及其帮手开战的热情没有保持很久。起初在东普鲁士和加利西亚的短暂胜利之后是大量的失败。到1917年初时，已有170万士兵死亡，800万人受伤，250万人被俘。大城市的人同样十分艰难。食物和服装短缺。虽然法国、奥匈帝国和德国在1916/17年的冬天也很艰苦，供给情况很差，民众不满、罢工和示威游行时有发生，但是只有俄国的军队作战能力受到了严重威胁。1917年2月，革命再次爆发。

起初是彼得格勒的纺织女工借“三八妇女节”之际举行了游行活动。这拉开了其他政治性抗议活动的序幕，它们如雪崩似的扩散开来。1917年2月25日，彼得格勒发生了总罢工。2月27日政府辞职。3月3日，沙皇退位：此时已不再有军队愿意捍卫他的统治。杜马——战前的国会组成了新的政府。同时苏维埃——工人代表委员会建立。杜马和苏维埃相互阻挠。多个颠覆企图以失败告终。在高昂的革命情绪消散、彼得格勒不再下达指令之后，首都以外的人们自己组织起来。农民瓜分了大地主的土地。位于帝国边缘地区的国家独立：乌克兰在1917年6月宣布自治，白俄罗斯人、爱沙尼亚人、立陶宛人、克里米亚鞑靼人和哈萨克人都提出了要求。

在这种情况下，以托洛茨基和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在首都苏维埃的多个社会主义团体中迅速壮大。他们是激进和坚决的，而且他们宣称将立刻满足农民对土地、工人对自决、军人对和平的要求。10月25日和26日，布尔什维克工人和士兵占领了城市最重要的地点并冲入此时的政府所在地——前沙皇冬宫。他们向目瞪口呆的全俄工人士兵代表大会（帝国各地的代表汇聚到彼得格勒参加此次大会）宣布，权力移交大会，但是布尔什维克会行使权力。这是一次政变。自春季以来已经习惯了游行、枪击和傲慢自大的声明的首都居民大多都根本没注意到政变。但是这场政变变成了革命，因为列宁和托洛茨基在短短几年之内彻底改造了俄国。

布尔什维克坚信他们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预言的世界革命的先驱。这场革命在世界大战末开始，通过这场战争，处于末期阶段的资产阶级自己毁掉了他们的统治。照布尔什维克自己的看法，他们是在履行历史与科学的责任，方式是尽快地攫取权力，消除所有阻力，摆脱俄罗斯的落后状态，并以此来令其可以向世界输出他们的革命。为此他们没有理会大多数人并使用了武力，这只不过是合乎逻辑而已——长远来看也是人道的。无产阶级专政对于过渡到共产主义来说是必要的。为了完成他们的责任——历史所必需的责任，它必须是彻底的。

全俄苏维埃要求立刻在不兼并、不征税的情况下实现和平与人民自决权。对于农民事先进行的土地再分配，它赋予其合法地位，并通过将个人、国家和教会的全部地产都纳入进来重新划分的方式加以扩充。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委任的布尔什维克“人民委员会”宣布了进一步的颠覆性决定。军队的官僚机构和军衔制被取消，工厂由工厂委员会控制。革命法庭取代了法院。革命随后迅速在国内各地赢得了支持者。沙皇退位后的僵局持续了太久，战争太令人厌恶，人民对焕然一新的愿望过于强烈。

12月15日，与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的停火协议生效。俄国退出与西方列强法国和英国的同盟。接着，1918年3月13日，《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签订。德国人利用俄军事实上的分裂而以获胜者的姿态实现了和平，它将自圣彼得堡建立以来沙皇所赢得的大多数领土毁于一旦。布尔什维克接受了德国的苛刻要求，因为面对军事力量的对比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和平在国内受到欢迎，也因为在他们看来世界革命反正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了。

比屈辱的和约更糟的，比帝国边上的分裂更糟的，是由内而外的崩溃，因为它对革命目标发出了质疑。内战在1918年春天就已经开始。拒绝布尔什维克政策的社会主义团体的支持者武装起来。在1917/18年冬天的革命骚乱中失去了工作岗位的绝望的工人想要回属于他们的部分。农民举行暴力示威，抗议上缴的粮食过多。沙皇统治的支持者试图倒转历史的车轮。不愿加入革命的常规军寻找着盟友。四分五裂的帝国边上的新民族国家联盟趁机为自己争取更有利的边界划分。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和日本人利用资金、武器和军队从外部进行干预。年轻的革命委员会共和国还未正式诞生就受到了致命的威胁。(www.xing528.com)

直到1921年，布尔什维克才稳定了政权——因为它勇敢无畏地使用武力，因为它的敌人不够统一，但也因为大量工人和农民对革命的支持，不管怎样它带来了和平并重新划分了土地。列宁在莫斯科的一次党代会上成功制止了所有对他政策的偏离，并禁止未来形成党团。但他管理着一个饱受蹂躏的国家。内战中很有可能有700万～800万人丧生。内战后紧接着出现的饥荒又造成了500万人死亡，200万人离开国家。大约700万失去父母和无家可归的青少年儿童在困窘之下组成了团伙，靠他人的垃圾或者是乞讨和小偷小摸为生。彼得格勒的人口从200万人降至不到70万。很多居民在动乱中丧生。但更多的人回到了他们过去生活的村庄。那里至少有点儿东西可吃。

即便是最忠诚的革命支持者也开始对路线产生怀疑。1921年3月，彼得格勒附近的喀琅施塔得海军基地水手起义。他们曾是十月革命激进的支持者。在空军支援下，起义遭到了炮轰。2000多名起义者被杀。他们是反革命，政府说。

很多人不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共产党经济政策的失败。从革命第一天起，布尔什维克就致力于结束资产阶级市场经济，以工人自治和中央计划经济为目标。这与马克思主义相一致，但却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资产阶级专家无法简单地被取代，内战的混乱加大了经济计划的难度，而且还可以计划的物资首先被用来供应托洛茨基的红军。为了避免经济崩溃，1921年政府提出了“新经济政策”。这关系到一系列的措施，它们在地方和小企业层面上允许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以便从整体上支持计划经济——革命的一个喘息。苏俄经济在1925/26年再次达到战前水平。

苏维埃俄国此时致力于重新成为国际秩序的一部分。显然，十月革命不是资本主义结束的开始，而世界革命也没有发生。因此，1927年，苏共第十五次代表大会决定，尝试“在一个国家建设社会主义”，而不再等待世界革命。欧洲和北美知识分子醉心地关注着这场共产主义国家的实验。它在文学、音乐和电影上经历了一场文化繁荣，直到斯大林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开始传播单调乏味的千篇一律。全世界的工人都为有这么一个地方而自豪，在那里他们拥有同等的权利。有些人向苏联的实验展现了几乎是宗教般的崇拜。

此时彼得格勒成了列宁格勒。列宁于1924年去世。新首都莫斯科得到了他的遗体，建造了列宁墓——社会主义国家崇拜伟人的地方；旧首都获得了他的名字。列宁的接班人出乎意料地不是他的伙伴和内战英雄列夫·托洛茨基，而是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什维利，他以斯大林（“钢铁”）的名字为人所知。意识形态上灵活机动并且对待权力十分有手腕，到20世纪20年代末时，斯大林已经扫除了所有竞争对手，并作为苏联最高领导人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