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00后：两大都市与终结

特诺奇蒂特兰和库斯科分别是在奥尔梅克人、玛雅人和莫切人之后的几个世纪里统治中美和南美东部的两大帝国的首都。特诺奇蒂特兰是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它被埋在今日墨西哥城的房屋下。印加帝国的首都库斯科今天还在：它位于海拔3000多米的秘鲁安第斯山上，人口有3.5万人。今天库斯科很多房子的墙基都来自印加时期。它们的砍凿是如此精确，以至于它们即便没有砂浆或其他黏合剂也可以在西班牙人的攻击和多次地震中幸存下来。

第一批欧洲人来到这两个中南美大都市时纷纷为之倾倒。在公元1325年前后建立的特诺奇蒂特兰在1520年前后有居民20万，或许30万。城市位于特斯科科（Texcoco）湖的多座岛上，它们通过大坝互连接通并与陆地连接。西班牙征服者贝尔纳尔·迪亚斯·德尔·卡斯蒂略（Bernal Díaz del Castillo）曾兴奋地写道：

我们深深地为这个神奇的王国所震惊。结实的石制塔楼傲然耸立。神庙和房屋位于水的中央。我们当中有几个人以为这一切只是梦中的景象……这些富丽堂皇的宫殿有花园绿地，有许许多多茂盛的树木、玫瑰花篱和花坛，有果园和一个通过水渠与湖泊相连的池塘……各种各样的禽类动物在不同水面上游动……事实上，我相信在我们之前没有人发现过比这里更美的地方。

印加帝国的首都库斯科比特诺奇蒂特兰更加古老。但是在1440年后一位印加统治者对其进行了彻底翻新。所以说，它也代表着一个年轻的正在崛起的大国。当奥斯定会修士塞尔索·加尔贾（Celso Gargia）同首批欧洲人到达库斯科时，他为之赞叹不已。

房子几乎都是由石头建成，道路十分齐整。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显示出富足，甚至是奢华。我后来得知，这里的居民有20万，在周边也生活有同样多数量的人……王宫也值得人们啧啧称赞。它们有丰富多彩的颜色，货真价实的艺术家用大理石来装点宫殿的大门。我必须承认，本地人在石头加工方面是强于我们的……广场是四条主干道的起始点，它们与帝国的主要道路相连。广场本身铺满了卵石。一条河蜿蜒流淌在城市中央，岸边镶嵌着石板。人们架设了不少于12座的桥梁。这些桥不是由柳条编成，而是由石头制成。

这两个大都市都有明确的规划，它们应体现统治者以及庇佑统治者的神灵的意愿。特诺奇蒂特兰的中心是供奉战神威齐洛波契特里（Huitzilopochtli）的神庙。在阿兹特克人眼中，他伴随并推动了他们的崛起。然而他是一位危险的神。要得到他的庇护就必须不断将人献祭给他。对于在此时此刻发挥作用的神灵的畏惧在阿兹特克宗教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有几场战争只是为了获得给威齐洛波契特里的祭品而进行的。阿兹特克人并不总是受到所有臣民的喜爱，他们当中有一部分是相当新的臣民。

在比它大得多的印加帝国，不仅首都库斯科的建筑与富裕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它的基础设施也是同样：道路和邮递服务、井然有序的管理部门、劳动责任，以及为长途跋涉的军队或者是因为歉收而造成的饥荒而准备的食物仓库等等。印加帝国直到1440年后才真正变得重要。所以说它比阿兹特克帝国还要年轻，但是发展更为迅速也更加显著。16世纪20年代时，它曾经达到过北至今天的哥伦比亚—厄瓜多尔边境、南到智利的范围。它因此而包括了安第斯地区以及与之相对的太平洋低地的所有文明高度发达的地区。(www.xing528.com)

特诺奇蒂特兰和库斯科在16世纪二三十年代被西班牙军队占领并洗劫一空。西班牙人因为美洲内部的两场冲突而获益：在中美洲是阿兹特克人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冲突，在南美则是争夺印加王位的不同候选人之间的冲突。与他们的印第安同盟者一起，西班牙军队首领埃尔南·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和弗朗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分别进军特诺奇蒂特兰和库斯科，直抵对方的权力中心。两人都取得了胜利，而且胜得非常彻底。数量很少的西班牙军队与印第安人军队结盟，迅速并全面地击败了阿兹特克人和印加帝国。统治者被杀，首都遭到洗劫和破坏，黄金白银被熔化。其他看起来还值钱的东西被征服者收入囊中并带回西班牙。

而地方和地区管理架构以及基础设施在很大程度上完好无损。西班牙人在一定程度上夺取了政府，将其洗劫一空，后来又让其为自己服务。在几个世纪后人们仍还能看到过去的帝国边界：以往由印加帝国和阿兹特克人统治的地方，西班牙人的日子也很好过。在旧帝国边界之外他们的统治也很困难。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在那里与酋长领导的村落或者是无法在军事上战胜的捕猎者和采集者遭遇，因为他们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再次出现。他们对西班牙文明的好处毫无兴趣。反过来，对西班牙人来说这些地区也没有什么财富可以获取。旧帝国范围之外的地方大多在名义上保持着西班牙人的统治直到19世纪，但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西班牙人对这两个帝国取得了如此全面的胜利？这些帝国显然组织得很好，完成了恢弘的建筑成就并且同样通过战争扩大并巩固了它们的统治。主要原因不在火枪和大炮上。这只会在第一次令人瞠目，很快印第安人就知道，欧洲人补充弹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欧洲人的技术优势倒不如说是在铁剑和有着铁尖的长矛上，它们杀起人来比印第安人的武器更有效。欧洲人可以使用适合远洋航行的船跨越很远的距离运输人员和物资补给。更重要的是马匹。它们给印第安人的印象肯定和1000多年前汉尼拔的大象给罗马人的印象差不多，分别只是在于，至少阿兹特克人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有马的存在。它们令士兵成为巨人，高度、速度、作战范围和杀伤力都完全不同了。还有疾病。在特诺奇蒂特兰被占领期间，一种输入型天花瘟疫蔓延，造成大量人员死亡。

技术和生物学虽然能说明欧洲人的一场胜利，但并不能解释现实发生的这场突然和彻底的灾难。它是误解和错误诠释的结果。它与下面这点没有太大的关系：据说阿兹特克的统治者蒙特祖马（Moctezuma）以为欧洲人是羽蛇神派来的使者。当然，欧洲人在阿兹特克人看来肯定是像外来生物：穿着全套的奇装异服，皮肤苍白并留着胡子，讲陌生的语言，有船、枪炮和马匹。但是阿兹特克人和印加人都相信神灵会在世上显灵，而与神灵的斗争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在美洲人看来，欧洲人完全不遵守规则。送给客人的礼物也不能令他们满足。他们不尊重宾客的权利。他们不遵守约定。国王的不可侵犯他们也毫不放在心上。等到阿兹特克人和印加人发现这是些高度发达但是嗜血并且只对掠夺感兴趣的野蛮人时已经太迟了。秘鲁高地早期的印第安作家瓜曼·波马·德·阿亚拉（Guaman Poma de Ayala）直到1600年前后才写成的编年史中这样写道：

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和迭戈·德·阿尔马格罗（Diego de Almargo）以及其他士兵发现了所有隐藏起来的财富、金银珠宝，并把它们送给西班牙双王……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把财宝送回到帝国和卡斯提尔的家，送给自己的妻子、孩子和亲人。出于贪欲，很多神职人员和西班牙人、女人和商人来到秘鲁……在最初的160名西班牙人和一名刚果黑人之外又加入了大量西班牙人、商人、交易商、杂货商和大量皮肤黝黑的人……西班牙人蔓延至帝国的每个角落，他们三三两两或者是孤身一人，把印第安人当作仆人，每个人都在寻找生计和好处，同时给印第安人以极大的痛苦和损失，向他们索取黄金白银，拿走他们的服饰与食物，而这些人看到从来没见过的新奇人种被吓坏了，因此他们隐匿起来或者四处躲避这些基督徒。

对黄金的欲望、贪得无厌和肆无忌惮（瓜曼·波马对此的描述令人难忘）只是西班牙人获胜原因的一部分。他们带着这样的信念作战，他们是在传播正当的信仰。神在他们这边，敌人是没有神的，是野蛮的。他们用人来献祭他们的神灵！西班牙人不了解对方的仪式与规矩，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大多数人被带到美洲的未知世界来是为了赌把运气并大捞一笔的。因为西班牙人数量少，他们利用每个机会来为自己制造优势。不管是科尔特斯还是皮萨罗都不是愚蠢的屠夫。在战役的开始，他们就摸清了敌人的优劣势。他们在印第安人中寻找合作伙伴。他们的行事方式恶毒，但在战略上十分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