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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现代史学流派争论:疑古与信古

时间:2023-08-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现代儒学宗师柳诒徵1923年5月,顾颉刚、钱玄同刚一提出自己的观点,就遭到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历史教授柳诒徵及其学生缪凤林、刘掞藜,还有胡适的族叔、儿时好友胡堇人(名祥木)的反对,引发了“信古”与“疑古”的争论,实际上是新文化运动以来新旧文化之争的延续。信古派与疑古派的分歧不仅在于对待古史的态度问题,而且还有史学的功用问题。

近现代史学流派争论:疑古与信古

现代儒学宗师柳诒徵

1923年5月,顾颉刚钱玄同刚一提出自己的观点,就遭到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历史教授柳诒徵及其学生缪凤林(字赞虞,1899—1959)、刘掞藜(字楚贤,1899—1935),还有胡适的族叔、儿时好友胡堇人(名祥木)的反对,引发了“信古”与“疑古”的争论,实际上是新文化运动以来新旧文化之争的延续。

柳诒徵(1880—1956),字翼谋,亦字希兆,号知非,江苏镇江人,自幼饱读诗书。1901年,他来到南京,经人介绍,进入江楚编译局,负责编辑《历代史略》,这是我国近现代第一部历史教科书,也是近代新史学的产物。1914年2月,应聘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后更名国立东南大学)国文、历史教授10年,后执教于清华大学、东北大学。1922年1月与梅光迪、吴宓等在南京创办《学衡》,以研究学术,整理国故为宗旨。1927年任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馆长,任教于中央大学。抗战期间,先后任教于浙江大学贵州大学和重庆中央大学,兼任国史馆纂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执教于复旦大学,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

1923年7月《读书杂志》第11期上,正在南京高师读书的刘掞藜发表了《读顾颉刚君〈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的疑问》,胡堇人也发表了《读顾颉刚先生论古史书以后》的质疑文章。9月到11月,在《读书杂志》第13至15期上,刘掞藜连载《讨论古史再质顾先生》。刘掞藜反对“禹是神不是人”的观点,并说,按照同样的推理后稷、商契、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等也就都应该是神不是人了。[74]胡堇人也说:“这种《说文》迷,想入非非,任情臆造底附会,真是奇得骇人了。”[75]在胡适发表《古史讨论的读后感》支持顾颉刚,讥讽信古派“仅仅奋勇替几个传说的古圣王作辩护士”后,柳诒徵在《史地学报》上发表《论以〈说文〉证史必先知〈说文〉之谊例》,也讥笑顾颉刚不懂《说文》的义例:“比有某君谓古无夏禹其人,诸书所言之禹皆属子虚乌有。叩其所据,则以《说文》释禹为虫而不指为夏代先王,因疑禹为九鼎所图之怪物,初非圆颅方趾之人。……以《说文》证经考史,必先明《说文》之谊例。不明《说文》之谊例,刺取一语,辄肆论断,虽曰勇于疑古,实属疏于读书。”[76]

柳诒徵等人大都是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师生,他们继承儒家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传统,采取考信于六艺的态度,对历代儒家传播的经典深信不疑,皆作为史料看待。选择史料以古为尚,认为古今共信之史籍,古圣先贤从未怀疑过,今日岂可妄诬轻疑,将古书一概抹杀。他们以该校史地研究会会刊《史地学报》为阵地,激烈反对“离经叛道”的疑古学说,人们称之为“信古派”,也称作“南高派”。

柳诒徵说:“今人读古史动辄怀疑,以为此为某某作伪,此为某某增窜,嚣然以求真号于众;不知古人以信为鹄,初未尝造作语言以欺后世。若谓始善考史,昔之人皆逞臆妄作,则由未读古书,不详考其来历耳。”[77]他并且讽刺疑古派失之肤浅,疏于读书,说:“今之学者欲从文字研究古史,盍先读熟许书,潜心于清儒著述,然后再议疑古乎?”[78]柳诒徵于1923年在南京高师讲授“中国文化史”,1925年起在《学衡》连载,中间不断修改完善,引用六经、诸子、二十五史、历代各家著述、国外汉学家论著,以至近代报纸杂志、统计报道等600余种,集20年之功,著成70万字的《中国文化史》,于1947年出版,集中阐发三代至上的文化史观,援古证今,以今鉴古,成为名作。(www.xing528.com)

信古派与疑古派的分歧不仅在于对待古史的态度问题,而且还有史学的功用问题。学问究竟是为了求真,还是为了致用?1935年,柳诒徵作题为《讲国学宜先讲史学》的讲演,再次表达他对于疑古辨伪的否定态度,并且认为,即使是辨清了古史,“我们得了一种求真的好方法,于社会国家有何关系。”“只讲考据和疑古辨伪,都是不肯将史学求得实用,避免政治关系,再进一步说是为学问而学问,换句话就是说讲学问不是要有用的。”[79]在柳诒徵看来,只要对国家民族有利,既使明知古史是伪的,也不应辨,不然就是自己糟蹋自己。顾颉刚认为求真才是治学的首要原则。真相不明,国家民族也不会从中得利。信古派成员大多以维护传统自居,对传统文化有着深厚的民族感情,向疑古派发难,也是对当时民族虚无主义的必然反应。所以,信古派除了旧派学者,力图保存“国粹”的人外,还有从感情上愿意否定古代历史和传统文化的人。

1935年,冯友兰发表《中国近年研究史学之新趋势》一文,将近年来历史研究划分为信古、疑古、释古三个学派。[80]1936年周予同将“中国现代史学”分为“泥古”“疑古”“考古”“释古”四派,[81]后又改为史观和史料两大派别。1938年“集疑古学大成”的杨宽同意划分四派,他说:“近人分我国古史学之派别为四:曰信古,曰疑古,曰考古,曰释古。主信古者动谓战国秦汉之书尽古,所记传说必有所本,一切皆为实录,未可轻疑;主疑古者以古书既有真伪,所传古书又不免失实,苟无精密之考证批判,未可轻信;主考古者,辄病于传说之纷繁,莫由遵循,又鉴于近人争辨古史,立论绝异而均不出故纸堆之范围,乃谓但有纸上之材料无用,非有待于锄头考古学之发掘不为功;主释古者,则以古人十口之相传,‘事出有因’,必有史实之残影存乎其间,莫容一概抹杀,苟据新史观加以归纳推理,即为可信之古史。此四说者,除信古一派外,无不持之有故,言之成理。”[82]实际上,四派划分虽然各有侧重,但也是相互借鉴,相互促进,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顾颉刚在三四十年代直至1949年后一直强调疑古辨伪与考古学、史观派的学术分工,而到1980年发表的《我是怎样编写〈古史辨〉的》一文时,却提出了“疑古并不能自成一派”的观点。他说:“以前有人说:‘现在人对于古史可分为三派:一派是信古,一派是疑古,一派是释古,正合于辩证法的正、反、合三个阶段。’我的意思,疑古并不能自成一派,因为他们所以有疑,为的是有信;不先有所信,建立了信的标准,凡是不合于这标准的则疑之。信古派信的是伪古,释古派信的是真古,各有各的标准。”[83]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李学勤针对疑古思潮提出了“走出疑古时代”的观点。顾颉刚弟子刘起釪撰写《关于“走出疑古时代”问题》,批驳“走出疑古时代”。1996年5月,国家启动科技攻关重点项目“夏商周断代工程”,旨在研究和排定中国夏商周时期的确切年代,为研究中国五千年文明信史创造条件。2003年12月,中国社会科学院等专家历时三年编纂而成的《古史考》九卷,由海南出版社出版,展示了1949年至2003年50多年间中国古典学的重大进展和前沿成果,《人民日报》誉之为“一套全面反映建国以来中国古典学研究进展的集大成之作”。[84]2006年,在纪念《古史辨》第一册出版80周年的学术研讨会上,研究者再次围绕“古史辨”和“走出疑古”展开广泛讨论。这是“古史辨”运动在新时期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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