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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与史料学派在近现代史学流派中的地位

时间:2023-08-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五四运动爆发时,傅斯年担任游行总指挥,风云一时。傅斯年深受德国兰克学派史学思想的影响,否认史学应该为现实服务,主张为历史而研究历史,排除任何主观色彩的存在。傅斯年的史学思想也包括他的史学方法论在内,他一生都在研究史学方法及其运用。

傅斯年与史料学派在近现代史学流派中的地位

史料学派倡导者傅斯年

1.傅斯年其人

傅斯年(1896—1950),字孟真,近代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祖籍江西永丰,生于山东聊城。其先祖为清朝第一个状元傅以渐,曾官至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1909年就读于天津府立中学堂。1913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16年升入北京大学文科国文门。由于受到民主与科学新思潮的影响,1918年夏与罗家伦等组织新潮社,创办《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影响颇广,成为北大学生会领袖之一。五四运动爆发时,傅斯年担任游行总指挥,风云一时。后受胡适思想影响,反对“过激”运动,不久退出学运。1919年夏大学毕业后,考取庚子赔款的官费留学生。他先后进入伦敦大学研究院、柏林大学哲学研究院,学习实验心理学生理学数学物理以及爱因斯坦相对论、勃朗克的量子论等,还对比较语言学和考据学发生兴趣。1926年冬回国,翌年春出任广州中山大学教授兼文学院院长。1928年6月,蔡元培上海创办中央研究院,他于11月在广州创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并长期担任所长,主编《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29年春,历史语言研究所从广州迁往北平,傅兼任北京大学教授。他以耿直狷介著称,以脾气暴躁著称,以疾恶如仇著称,以雄才独断著称。史语所的人私下里称他为“傅老虎”,但都服他尊敬他。1932年,他参加胡适主持的《独立评论》社,拥蒋反共,但赞成抗日,对南京政府的外交路线有所批评。1937年春,兼代中央研究院总干事。抗战爆发后,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兼任西南联大教授,主张抗战,抨击贪官污吏。抗战胜利后,一度代理北京大学校长。1948年当选南京政府立法委员。1949年1月,随历史语言研究所迁至台北,并兼台湾大学校长。

傅斯年在政治上亲蒋反共,要求严惩贪官污吏,整制政风,反对“中国走布尔什维克道路”;在学术上,信奉考证学派传统,主张纯客观科学研究,注重史料的发现与考订,发表过不少研究古代史论文,并多次去安阳指导殷墟发掘。他主持历史语言研究所期间,延揽一流人才,作出不少成绩。主要著作有《东北史纲》(第一卷)、《性命古训辨证》《古代中国与民族》(稿本)、《古代文学史》(稿本),发表论文百余篇,如《夷夏东西说》《论孔子学说所以适应于秦汉以来的社会的缘故》《评秦汉统一之由来和战国人对于世界之想象》等,存有《傅孟真先生集》6册。

2.傅斯年的史学思想

傅斯年留学英、德6年,深受兰克史学的影响,认为史学的生命与宗旨所系就是史料,提倡以自然科学的方法来研究社会科学,把历史学等同于自然科学,提出“史学便是史料学”的著名观点。

第一,“史学便是史料学”。傅斯年自1927年在中山大学《中国文学史》课堂上讲授“史料略论”到1928年发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直至20世纪30年代讲述《史学方法导论》,发表《〈史料与史学〉发刊词》等文章,一再强调“史学便是史料学”。

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中,他说:“历史学不是著史;著史每多少带点古世中世的意味,且每取伦理学家的手段,做文章家的本事,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利用自然科学供给我们的一切工具,整理一切可以逢着的史料。”[34]20世纪30年代,他在北大讲授《史学方法导论》时还说:“史学的对象是史料,不是文词,不是伦理,不是神学,并且不是社会学,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35]傅斯年还在《考古学的新方法》中强调:“历史这个东西,不是抽象,不是空谈……历史的对象是史料。离开史料,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哲学和文学,究其实与历史无关。”[36]傅斯年“史学便是史料学”的主张,有三个层次的内涵,即“史学的对象是史料”“史学的进步有赖于史料的增加”“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

史学的进步关键在于史料的增加,“凡一种学问能扩张他所研究的材料便进步,不能的便退步”。[37]所以,傅斯年强调要千方百计的找寻和扩充史料。他说,从司马迁到司马光,中国史学之所以不断进步,那是因为他们能够使用各种各样的材料,做到“地方上求材料,刻文上抄材料,档库中找材料,传说中辨材料”。后来史学不再进步,是由于史料没有扩充,他改写白居易诗句以说明问题,“我们不是读书的人,我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38]

史料可以分为直接史料和间接史料。凡未经中间人修改、省略、撰写的就是直接史料,经过中间人修改、省略、撰写的就是间接史料。比如《周本纪》是间接史料,毛公鼎是直接史料;《殷本纪》是间接史料,甲骨文是直接史料;《明史》是间接史料,明档案是直接史料等。直接史料较为可信,间接史料因转手容易被人纂改;但有些直接史料是孤立的,孤证不立,有些间接史料反而经过缜密考证值得信赖。所以直接史料和间接史料要相互借鉴使用。总之要让史料说话,“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39]

第二,建设绝对客观的历史学。傅斯年深受德国兰克学派史学思想的影响,否认史学应该为现实服务,主张为历史而研究历史,排除任何主观色彩的存在。他在历史语言研究所说:“本所同人之治史学,不以空论为学问,亦不以‘史观’为急图,乃纯就史料以探史实也。史料有之,则可因钩稽有此知识,史料所无,则不敢臆测,亦不敢比附成式。此在中国,固为司马以至钱大昕之治史方法,在西洋,亦为软克(兰克)、莫母森(蒙森,Mommson)之著史立点。史学可为绝对客观者乎?此问题今姑不置答,然史料中可得之客观知识多矣。”[40]他要求研究史学的人应该要完全消灭主观,消灭自我,“断断不可把我们的主观价值放进去”。历史学不是“史论”或“历史哲学”“古来思想家无一定的目的,任凭他的理想成为一种思想的历史——历史哲学。历史哲学可以当作很有趣的作品看待,因为没有事实做根据,所以和史学是不同的。”[41]在他的眼中,“历史本是一个破罐子,缺边掉底,折把残嘴,果真由我们一起整齐了,便有我们的主观分数加进去了”。[42]傅斯年强调绝对客观的历史学虽不现实,但对当时学术界存在的空疏学风、放言史观、生搬硬套等不良现象有着积极意义。

第三,史学研究的方法。傅斯年的史学思想也包括他的史学方法论在内,他一生都在研究史学方法及其运用。傅斯年的史学方法主要有两个,一是历史比较法,二是以语言文字入手治思想史的方法。

傅斯年强调,光了解史料的重要性还不够,要以正确的方法对待史料、整理史料,这种方法便是比较。傅斯年在讲“史学便是史料学”时候说:“史学便是史料学:这是我们讲这一课的中央题目。史料学便是比较方法之应用,这是我们讨论这一篇的主旨。”他进一步说:“历史的事件虽然一件只有一次,但一个事件既不尽止有一个记载,所以这个事件在或种情况下,可以比较而得其近真;好几件事情又每每有相关联的地方,更可以比较而得真头绪。”他认为比较不同的史料,是史学家通向历史真实的必由之路。运用比较方法,是治史料学的最基本、最重要的方法。他明确表示:“假如有人问我们整理史料的方法,我们回答说: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43](www.xing528.com)

傅斯年归结了八种相互印证的比较方法,即直接材料对间接材料;官家的记载对民间的记载;本国的记载对外国的记载;直说与隐喻;不经意的记载对经意的记载;本事对旁涉;近人的记载对远人的记载;口说的史料对著文的史料。傅斯年一方面吸收了我国古代的优良传统,同时也借鉴了近代史家如王国维陈寅恪等的比较方法,使历史比较法广为重视。

傅斯年继承由训释文字入手探究文章的义理的中国传统的治学方法,认为“思想不能离语言,故思想必为语言所支配,一思想之来源与演变,固受甚多人文事件之影响,亦甚受语法之影响。思想愈抽象者,此情形愈明显。”[44]要运用精密深邃的思想,不得不先用精密深邃的语言。他撰写了《性命古训辨证》一书,解决了“性”“命”起源问题,充分显示出了从语言入手治思想史的优越性。他也把这种方法贯彻到实践当中,特别是把语言学与历史学合并在一个学术研究机构中,使得研究人员既有分工又有合作,创造了一个自觉运用语言文字知识研究历史的学术环境

3.傅斯年的对中国学术事业的贡献

傅斯年一生的学术事业,都是以历史语言研究所为基础展开的。他从1928年担任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直到去世,培养了大批历史、语言、考古、人类学等专门人才。20世纪初期,中国四大文献的发现,即殷墟甲骨文,敦煌文书新疆、甘肃、内蒙等地的汉晋木简,内阁大库明清书籍档册,傅斯年居其二,实为功不可没,对中国近现代史学和学术界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45]

第一,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1927年秋天,傅斯年回国后不久,就在中山大学创办“语言历史研究所”,后又筹备、担任建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就聘请一大批著名学者到史语所从事历史研究工作,如陈寅恪、徐仲舒、赵元任、李方桂、罗常培、李济、董作宾、梁思永。迁到北平后,他将初期的八个组合并为历史、语言、考古三组,分别以陈寅恪、赵元任、李济为主任,注意将集体攻关研究和学术分工相结合。1927—1937年是史语所的鼎盛时期,傅斯年收罗很多人才,其中不少人后来成为大家,如陈槃、石璋如、劳幹、胡厚宣、夏鼐、周一良、全汉升、邓广铭、王崇武、马学良、严耕望等。史语所虽经战乱等原因而历9次搬迁,仍拥有研究人员58人,发表专著76种,发表论文500多篇。许多专著都是传世之作,如陈寅恪的《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傅斯年的《性命古训辨证》、岑仲勉的《元和姓纂四校记》、全汉升的《唐宋帝国与运河》、严耕望的《两汉太守刺史表》等。[46]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傅斯年的培养,都或多或少继承了他严谨的重材料、重考证的学风。

傅斯年提出三个口号:“一、把些传统的或自造的‘仁义礼智’和其他主观,同历史学和语言学混在一起的人,绝对不是我们的同志!二、要把历史学和语言学建设得和生物学地质学等同样,乃是我们的同志!三、我们要科学的东方学之正统在中国!”[47]以史语所为核心,以《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为主要阵地,在傅斯年的领导下,形成了有鲜明特色的史料学派。

第二,抢救、整理明清档案。明清朝内阁大库的档案,内有诏令、奏章、则例、移会、贺表、三法司案卷、实录、殿试卷及各种簿册等,是极珍贵的第一手历史资料。从晚清宣统元年(1909)国库房损坏搬出存放后,管理不善,潮湿腐烂,鼠吃虫蛀,损失极为严重。其中一次历史博物馆主管者以经费缺乏,曾以大洋4 000元的价格将此8000麻袋总计15万斤的档案卖给造纸商拿去造纸。著名考古学家马衡大声疾呼,由傅斯年呈请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做主,才以1.8万元将这批几乎要进造纸厂的档案买下,然而已由15万斤减为十二三万斤,少了2万多斤。他以历史语言研究所为基础,抢救整理明清档案,出版《明清史料》甲乙丙丁编40大册。在整理明清内阁大库档案的过程中,发现明内阁进呈熹宗实录稿散叶千余张,于是于1933年7月,开始校勘《明实录》,先后参加工作的有数十人,历时39年才得以完成,校印本《明实录》是现存《明实录》中最完全的一个本子。此外,傅斯年还为史语所收集到居延汉简13000多片、金石拓片25000余种330000多幅以及许多敦煌卷册与善本书。“抢救下这批十分珍贵的档案材料,傅斯年是有大功的。”[48]

第三,科学发掘河南安阳殷墟。在傅斯年领导史语所的同仁科学发掘河南安阳小屯殷墟之前,殷墟甲骨片的出土已有30多年的历史。19世纪末叶,安阳一带的农民在耕地时偶然发现了一些甲骨片,药材商人便当做龙骨来收购。金石学家王懿荣看到这种甲骨片,认识它的价值,便多方购求,此后逐渐引起学者的注意。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先后出版了刘鹗的《铁云藏龟》、孙贻让的《契文举例》、罗振玉的《殷墟书契》等。其后,王国维利用甲骨文研究商朝历史,写出《卜辞中所见殷先公先王考》和《殷周制度论》等名作。

这样,小屯殷墟出土甲骨名扬海内外,古董商、药材商蜂拥而至,一面搜购,一面聚众私掘;外国“代表团”“考古家”也都进来高价购买甲骨,殷墟现场受到严重破坏。

1928年,傅斯年呈请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批准,由史语所考古组正式组织人员去小屯发掘。从1928年到1937年,10年时间,殷墟发掘大小共进行15次。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在1935年夏发掘的第13次,傅斯年偕同法国汉学家伯希和来到安阳。石璋如回忆说:“那时是殷墟第13次发掘,所用人力在300人以上,为殷墟发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中国的考古工作在国际间最煊赫的时期。约在5月中旬,气候已经相当的热了,他和法国的东方学者伯希和先生到达安阳……伯希和先生对着那样伟大的陵墓,那样排列整齐的小墓,那样大量并精美的灿烂的器物,在孟真所长面前,不断的惊讶和赞叹!”“九一八”事变以后,日寇侵我形势日急。殷墟发掘被迫停止下来。在中国近代科学考古史上,傅斯年是第一功臣。[49]安阳考古不仅宣布了现代考古学的诞生,而且使甲骨学和殷商史成为时代的现显学。

傅斯年的史料学派是对胡适实证主义史学的注解,他以乾嘉史学为依托,以兰克史学为外援,把中国实证主义史学推向了顶峰,成为当时的主流学派,影响深远。胡适对傅斯年知之最深,评价很高,他说:“孟真是人间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作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最有胆的大刀阔斧本领。他是最能做学问的学人,同时他又是最能办事,最有组织才干的天生领袖人物。他的情感是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这都是人世最难得合并在一个人身上的才性,而我们的孟真确能一身兼有这些最难兼有的品性与才能。”[50]台湾学者杜维运也认为:“自晚清迄今百年间的新史学,其创获辉煌成绩者,不是梁启超、何炳松所倡导的新史学,而是傅孟真先生所实际领导的新史学。找出一个新方向,领导一个学术群体,共同从事史学研究,历久而不衰,在中国历史上,甚少前例。有之则自孟真先生领导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始。这是中国史学史上的新猷,甚值珍视。”[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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