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曾佑(1863—1924),字穗卿,号碎佛,笔名别士,浙江仁和(杭州)人,被梁启超誉为“晚清思想界革命的先驱者”。“别士”之名,出于《墨子》,与“兼士”对称。
夏曾佑的父亲夏鸾翔是位数学家,不幸早逝,但夏曾佑没有因此影响学业。他14岁入泮,26岁中举,28岁(1890)中进士,后任清政府礼部主事,官小职闲,专心于读书治学,崇尚今文经学。在北京期间,结识了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志士,参与创办《时务报》《国闻报》,接受达尔文的进化论,宣传维新变法思想,成为戊戌变法的思想先驱者之一,也成为“新诗”运动的倡导者。
近代新史学的传播者夏曾佑
戊戌变法失败后,夏曾佑选授安徽祁门知县。1902年,他在上海丁母忧期间,应商务印书馆约请开始编写《最新中学中国历史教科书》。这部书原来打算写5册,但实际上只写了3册。1904年(光绪三十年)出版了第1册,1906年就发行6版。1906年出版了第2册、第3册,1909年(宣统元年)均发行了5版。当时以新史学观点编写和引进的通史较多,但夏曾佑的《最新中学中国历史教科书》是中国近代史学史上“第一部有名的新式通史”。1933年,商务印书馆重新印行时,书名改为《中国古代史》,并由中学教科书升格为“大学丛书”。
1912年民国成立后,受蔡元培邀请,夏曾佑任教育部社会司司长。1916年,任京师图书馆馆长,思想逐渐保守。
夏曾佑未发表过纯历史或史学理论的著作,通过《中国历史教科书》和几篇散论,可以看出他的历史思想。
1.宣传进化论思想
夏曾佑比较早地接受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天演论观点和历史进化论思想,认为此说可破除古代神造史观,并指导对中国历史的研究。在《神农氏》一节则明确指出,凡文明之国,其进化历程必由渔猎社会而游牧而耕稼,社会得以前进,只是为时有迟速而已。这就既肯定了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性,又肯定了各地区发展的不平衡性。
在《三国末社会之变迁》中,他肯定优胜劣败之理是世界公例。在分析游侠绝灭的原因时,试图说明“其中有天演之理存焉”。他还认为,不能依道德准则衡量历史进化现象。在《禹之政教》中,他说:“至禹乃确立传位之定法。盖专制之权渐固,亦世运进步使然,无所谓德之隆替也。”实在难能可贵。
夏曾佑认为,历史进化以思想学术为主因,其他历史因素只能尾随其后。如《战国之变古》说:“古今人群进化之大例,必学说先开,而政治乃从其后。”他认为不是所有历史事物都进化,有些文化事物不但不进化,而且还退化。例如《文学源流》认为,《说文》所载名物多至九千,而近代通行的只有两千余,说明今不如古,汉以后的中国学问是退步的。夏曾佑还流露出历史循环论思想。在《文帝黄老之治》中,他分析了中国历史上太平与革命的相互交替,说“天道循环,往而必返”。
2.探求历史因果规律(www.xing528.com)
夏曾佑编著历史读本的目的,在于“发明今日社会之原”。他依据进化论观点,认为现实社会的发展变化无不具有历史原因。找到了历史原因,也就找到了现实变化的依据。
夏曾佑相信历史因果关系的存在,在叙述或分析历史现象时总是去寻找深层原因。在教科书《叙》说:“运会所遭,人事将变。目前所食之果,非一一于古人证其因,即无以知前途之夷险。”在第二册《读本期历史之要旨》中说:“至于今日,天下之人,环而相见,各挟持其固有之文化,以相为上下。其为胜为负,岂尽今人之责哉,各食其古人之报而已矣。”在解释古人相信鬼神和老孔墨三家兴衰的原因时,都是依据历史因果联系的思想解释具体历史现象。他认为对现实的改造或变革,必须考虑本国的历史文化背景,并作《论变法必以历史为根本》一文专门申论,无疑是正确的,但有时也出现一些生搬硬套的解释。
夏曾佑承认存在“天定”的规律。在《论中日分合之关系》说:“天下有自然之势,非人力所可逃,往往经数千百年之久,神光离合,起伏万端,而其终也,仍归于此天然之局。此所以哀叹于天定之不可逃也。”所谓“天定”,是指自然规律。历史中也存在与天定相似的规律,即公例。他认为“历史,有一公例”。这种公例,乃由因果关系构成,故“天下无无因之果”,所以在叙述或分析历史现象时就要去寻找深层原因。
3.首次划分历史阶段
夏曾佑有宏观把握历史发展脉搏和线索的能力,历史抽象能力很高,突出反映在他对历史发展阶段的划分上。教科书《凡例》说:“是编分我国从古至今之事为三大时代,又细分为七小时代。每时代中于其非凡之事加详,而于普通之事从略。如言古代则详于神话,周则详于学派,秦则详于政术是也。”《古今世变之大概》具体讲述了他的历史阶段划分学说,即上古:(1)传疑期,开辟到周初;(2)化成期,周中叶至战国。中古:(3)极盛期,秦至三国;(4)中衰期,晋至隋;(5)复盛期,唐。近古:(6)退化期,五季宋元明;(7)更化期,清。如此高度概括的历史划分,使纷繁复杂的历史现象和历史发展过程显得眉目清楚,便于把握。上古、中古、近古的划分法,也突破了传统史学完全依照王朝体系划分历史的框架,是划分中国古代和近代历史的首次尝试,反映了他试图整体把握历史走向的能力。
在对某一阶段历史的论述中,夏曾佑也经常对其进行更加具体的阶段划分。例如《禹之政教》认为禹政乃古今一大界,《周之关系》将周人历史分为三期,《春秋制度之大概》列战国为古今大界,《秦之自出》以秦区别古今世界,《凉州诸将之乱》把三国视为时代转变的分界等。划分阶段时,夏曾佑还比较重视某些专门领域的相对独立性,避免造成历史单一化。如《晋南北朝隋之行政机关》提出古今行政机关的变化,与宗教、政治、学术、民风的发展并不协调一致,应给予另行划分;《三国末社会之变迁》又根据“士”这一非凡社会阶层的特点,对“士”的发展给予另外一种划分。这些都是夏曾佑历史著作的精华所在。
4.历史著作要“易传”
夏曾佑认为,历史著作在读者阅读、接受乃至消费过程中,存在“易传”和“不易传’两种情形,从中可看出史书产生社会影响的深度和广度,间接反映史书本身的构成特征以及大众的一般性阅读心理。夏曾佑说,纪事之书的“传人”功能最强,所以传之易或不易的原因则是多方面的。一是书中所用语言文字,必须是一个国家或民族通用的大众语言;二是应力求接近口语;三是语言应力求详尽,节省读者脑力;四是应多叙述人类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事情或事物。具备了这四条,纪事之书的流传就容易,否则就难。
这四点是从写作角度而言的,实际上他还提到第五点,即从接受者、阅读者的角度来说,认为符合读者心理的虚事易传,违反读者心理的实事不易传。史书应当考虑读者的接受心理,但把“虚事”“实事”作为区别就有些牵强。有了五大区别,夏曾佑得出结论:“据此观之,其具五不易传之故者,国史是矣,今所称之《二十四史》俱是也;其具五易传之故者,稗官小说是矣,所谓《三国演义》《水浒传》《长生殿》《西厢》《四梦》之类是也。”也就是说,艺术作品比科学史书轻易流传。历史学要想充分发挥社会效益,就应当充分利用“易传”功能。夏曾佑在史书接受问题上的思想非常可贵,独树一帜,但他没有区分历史研究与艺术作品如小说的区别。他还说:“有人身所作之史,有人心所构之史,而今日人心之营构,即为他日人身之制作,则小说者又为正史之根矣。若因其虚而薄之,则古之号为经史者,岂尽实哉。”[9]“由心构史”提出了历史认识主体的问题,企图为未来指明道路,洞悉到一个重大的史学理论问题,可惜未能展开。他提出史书接受的动机,在于救亡图存,开发民智,利用史学的通俗形式教育民众,这同梁启超尔后提倡小说的动机完全一致。
夏曾佑是中国近代新史学流派的重要人物,他将中国传统的今文经学中公羊三世说与西方进化论相结合,从事新史学的实践,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他的《最新中学中国历史教科书》是近代中国尝试用进化论思想研究中国历史的第一部著作,也是20世纪新式中国通史的第一部成名作,在历史变局时期起到了巨大的影响,受到梁启超、胡适、鲁迅等的赞扬和肯定。由于时代的局限,他的史学观点并不系统,不成体系,许多说法值得商榷,但其开风气之先的作用不可否认。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