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中学英语教师专业能力发展的研究成果

一、引言

作为教育改革的关键环节，教师的专业能力和发展问题受到广泛重视。在完善教师培养体系、提升教师专业素质、实现教师专业和职业化方面，政府机构、半官方组织和教师联盟等民间机构都在积极探索教师培养和专业发展的机制体制。近年来，教师成长档案袋（Teacher growth portfolio）受到国内外不少教育教学机构的青睐；其在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效用方面也受到不少研究者关注。教师专业发展档案袋在作用是通过记录教师教学理念、教学方法、教学实践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的发展变化，促进教师的反思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国外相关文献表明，专业成长档案袋的使用及其效用受到不少因素的影响，如：国家的宏观教育政策、当地教育部门的制度、学校的管理条例、教师本人的职业态度、努力程度等。但从目前国内公开发表的论文来看，关于外语教师利用档案袋方法提升专业水平的成果数量非常有限。因此，本研究选取山西省五个中学的五位青年英语教师为跟踪对象，对其就业第一年中自己积累的专业成长档案进行深入调查。研究者希望通过定性分析方法，归纳出档案袋在促进外语教师教学理念、课堂教学方法、教学业绩变化等方面的效果和作用，从而为新手教师的专业成长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相关研究回顾

档案袋是一种记录和保存档案的基本形式，在教育系统中的应用十分普遍，涉及教育政策、教学管理、教师成长、学生发展、教学评价等诸多方面。从记录文本的载体看，档案袋可以包括普通的纸质档案袋（portfolio）和电子档案袋（e-portfolio）。外语教学中，档案袋方法是记录学校外语教学与课程方案、学生外语学习过程、教师教学改革等信息发展变化的重要手段。同时，档案袋也是一种对这些教学主体进行评价的有效方式。1985年左右，美国等国家的教育部门开始将档案袋方法正式融合在教育评价中，并逐步发展为学校教学评价的一种重要形式。

与传统的客观、标准、纸笔测试相比，档案袋评价被认为更具人文性、质性和形成性特征。这种评价形式能够为教师和学生提供记录自我成长、进行自我反思、促进自我提升的重要机会。近年来，档案袋方式被广泛应用于学习者的学业和成长评价，在国内外催生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然而，对于档案袋在外语教师职业发展中的作用，国内的研究成果还是凤毛麟角。笔者于2012年8月20日在中国知网（CNKI）以“档案袋”和“外语教师”为双关键词对我国学者近几年（2005年7月至2012年7月）发表的论文进行检索，结果显示共有8篇论文。这些论文的题目、作者、文章类型（理论、实证）、发表期刊、发表日期等信息见下表8-1：

表8-1　CNKI收录的以“档案袋”与“外语教师”为研究主题的论文（2005.7-2012.7）

这八篇论文中，有七篇是理论解释和方法介绍：分别对美国教师发展档案袋评价方法、档案袋在外语教师专业成长中的价值、电子档案袋在外语写作教学中的应用方法、教师培训档案袋的设计方法等进行介绍和说明。相比之下，实证研究仅有一篇，这篇博士论文对大学英语写作教学中运用档案袋方法的相关理据、实践模式和实验过程进行了全方位报告。在我国外语教学改革不断深入的背景下，研究者应该多关注实证研究，从教师专业发展的实践中考察相关方法和理论的效用。本研究的出发点正是通过调研，具体考察档案袋方式是否能有效促进我国中学一线青年教师的职业成长。

三、研究对象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选取毕业于山西省某师范院校的五位英语专业本科毕业生（均毕业于英语教育专业），跟踪收集其从教第一年内所积累的教学档案。根据研究者的整体安排以及同五位教师的定期沟通，本研究对这五位教师从2011年9月初至2012年7月初共40周所建设的职业发展档案袋进行重点解读和分析。尽管这五位新手英语教师在所工作学校类型（市、县重点学校或普通学校）、性格倾向特征（外向、偏外向、偏内向、内向等）、所教级段（初中、高中）、学校管理制度（严格、较严格、较宽松、宽松等）等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但五位教师都自愿参加本项目研究。因此整体来看，他们态度积极、认真，配合度较好。通过自我汇报，这五位新手教师的基本背景显示如下表8-2：

表8-2　五位中学新手英语教师的基本信息

经过统计，本研究共收集到五位教师提供的个人专业发展档案记录信息277条（根据研究前安排，以教师本人标明的记录日期为信息条数判断标准）。T1提供记录41条，T2提供78条，T3提供99条，T4提供37条，T5提供22条。其中，三位教师提供的信息是纸质版手写记录，其余两位教师提供的是电子版本。在五位教师提供资料后的一周内，研究者和两位同事共同对信息进行了编号、梳理和分析。任务是通过提取关键词，对教学档案记录进行归类：“人本主义”“平等对话”等表述和相关信息归入“教育教学理念”；“任务法”“导学案”“过程评价”等归入“教学知识”；“课堂管理”“小组规则”“奖励与惩罚”等归入“教学管理”；对教学方法、教材内容等的反思批评性话语（“不理解”“我认为”等）归入“评判与反思”；其他关键表述另加讨论归入“其他”。结果报告如下。

四、研究结果与分析

信息内容梳理结果显示：五位教师记录的教学档案信息以过程成长记录为主；277条信息中，共有251条重点描述了教师本人的职业变化和感受。这些信息包括教师听公开课（或互相听课）的感受、参加小组教研活动的收获、参加校级（或本校）青年教师教学技能比赛的过程和感悟、参加短期校外培训的收获、网络信息资源等教材外资料使用的心得、对教材知识体系和重点教学内容熟悉的过程和体会、对课堂用语的反思、对学生管理方法于技巧的反思、英语教学方法使用的困惑及反思等。其余信息中，14条重点记录了教师阶段性职业成长的收获，可以看作教学成果档案；这些信息以阶段性考试（如月考）后学校对同年级学生成绩的排名、期中和期末考试后的班级英语成绩、教师本人得到的奖励等信息和总结评价信息为主。另有12条信息涉及教师本人对于现行外语教学改革、教学方法、教材结构、课程标准、学生情况等的分析和批评性评价。从档案袋信息分析可以看出，青年教师在以下方面有所获益：

（一）教师教育教学理念的深化

一方面，教师教育教学理念的变化是随着自身哲学、管理学、社会学、教育学、心理学等相关学科知识的变化而发生的；通过自我学习、参加培训、交流互鉴，青年教师专业知识的广度和深度会发生变化。另一方面，教育教学理念与教师的工作实践及其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教育体制等多种因素产生关联。在职业发展档案记录中，五位教师都提到对“以人为本”“互相尊重”“学生主体”“平等对话”等人文主义心理学思想和“探究”“参与”“体验”“问题导向”等建构主义理念指导下的学生学习方式的理解。T1在一篇本校骨干教师“示范公开课”的听课反思中提到：

整体看来，以人为本的思想在现代外语教学理念中受到广泛推崇。但在具体而真实的课堂教学中，要实现真正的师生平等似乎是一种理想。本学期第一个月学校安排我听老教师的课，月末讲完我自己的公开课后才有可能独立授课。听课过程中，我发现所听的大多数“老”教师依然把自己放在“权力”中心，课堂上命令式的口气很常见。学生的自主性体现不多。

在听完市里安排的一次教学示范课后，T1提到：

此次听完市教研室安排的示范课，我对于“学案式”（导学案）教学模式有了初步的认识。学案旨在鼓励学生进行自主学习，教师仅是引领者。此次课，示范教师给予学生充足的互动和小组合作时间，让大家就东西方节日文化差异进行了深入对比和探讨，教师尊重每一位同学的意见，并适时鼓励。跟我们学校多数教师的教学模式比，学生主体、平等对话等理念有更多体现。但我们要思考：在让学生大量做题，反复记忆知识点的同时，如何能够能够培养学生的交际能力和文化意识呢？

从这两小段教学档案记录来看，T1对于目前我国英语教育改革中倡导的教学理念和现实的差异有一些细致的观察与反思。在听课过程中，该教师对于大学阶段学到的人本主义心理学中平等对话等理念在现实中遭遇的困境进行了回顾和思考。她进而开始思量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间的矛盾，试图找到破解困境的良策。T2的教学档案记录中提到对于语言变体的理解和社会因素对外语学习的影响。他在一篇授课反思中提到：(www.xing528.com)

现有教材中有关于不同国家英语变体的内容。大学期间老师也曾经讲到过英语变体的概念（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甚至新加坡、南非、印度都有独特的英语变体）。但在英语课堂上，教师该如何权衡使用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呢？其他英语变体该不该得到同样的重视呢？我通过网上资源看了胡壮麟、刘润清等专家的看法，感觉其实更重要的是意义表达。语言的发音标准要根据社会因素来定。

（二）教师教学知识的增长

五位教师的教学档案袋材料中体现出就业一年间外语学科专业知识、教师教育知识、一般社会知识的发展变化。首先，几位教师的记录中都提到在教学过程中，一些语言知识点逐步细化、明晰，而不是停留在大学阶段的“知其然”阶段。T1提到辅导学生做题中对surprise和shock这两个词内在含义的认识更加明了；T3提到指导学生参加学校英语演讲中发现并明确了popular和common两个词的内涵不同；T4提到在辅助本校外教授课中对于“日常用语”语境意义的深入认识，如good morning和good evening分别可以在表达再见和表示生气时使用；T5提到“在更具备更加严谨的教学态度”下，自我纠正了一些单词的“不够标准”的发音。其次，教师教育知识方面，T2提到相比大学课堂中对于任务教学理论上的认识，实践中才体会到任务设计的挑战性和实施中的复杂问题。在“任务的趣味性、有效性、适切性方面，经过三个月的实践，我的理论知识和落实能力增强了”。T3提到教英语写作时一直感到无所适从，“经过对大学教学法知识的回顾和相关资料的查阅，我感觉较深入地了解了结果法、过程法、体裁法、任务法等常用的教学模式，接下来要在自己的课堂中加以实践”。T4提到“在学校的教学改革中，自己对于导学案的来龙去脉作了一番学习和研究，已经可以在教学中使用”。再次，五位教师都提到教学实践中个人知识面的变化和实践性教学知识的变化。但T1和T5提到学校安排做班主任工作，要求坐班。因而工作时间较长，对于时事新闻的了解比以前有所减少。看电视、上网的时间都不多，也几乎没时间读教材之外的书籍，有点“禁锢”感。T2提到随着与领导、同事、学生家长的互动，增长了一些社会知识和教学实践知识（课堂管理、教学安排、与学生和家长的交流等）。T3提到为了保持外语水平，自己坚持在读一些文学作品，外语语言知识不断积累和提升。T4提到主要是通过上网查资料和同事共享获取一般性的世界知识。

（三）教师管理与教学技能的变化

随着教学实践机会增多，五位教师普遍感到在班级管理和教学技能方面从生涩向熟悉、熟练的转变，随之而来的是教师教学信心的提升与增长。T5提到在班级管理中通过向老教师请教获得了可贵的相关知识和管理经验。例如，在建立班级集体意识、增进同学间互相了解方面采取了定期调整座位，而不是采用一成不变的模式。T2提到课堂上“采用多鼓励、多表扬闪光点，尽量不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某位同学的做法”，他很快得到了同学们的信任和支持，班级氛围良好。T1提到被安排班主任工作后，几位有抵触情绪的同学在她耐心、细致的沟通下逐步接受新班主任的过程。“经过耐心的沟通和两个月的等待，这几位同学现在对我很信任。”“对待情绪不太稳定、比较敏感的同学我学会了使用技巧。我的性格直爽，但有的同学一开始接受不了。在观察平行班班主任行为和管理技巧的过程中，我发现有时候先顺着学生，而不是发生抵触性的冲突，是很必要的。”“半年来，我发现自己变得耐心多了，比较‘温柔’了。”在教学技能方面，T2提到课堂导入手段的多样性对持续稳定和提升学生兴趣的重要性；T4提到每次课教学目标的确定与知识点的落实是课堂教学环节中的重中之重。在教态技能方面自己有一些变化，但还不是完全能“放得开”。T5提到自己在课堂组织方面一开始比较混乱，通过自我反思和调整，在各环节的衔接、课堂收束、小组活动等方面得到了提升。“很多技巧是在集体备课和观摩其他老师的课堂时学来的。一定要注意平时积累。”

（四）批判思维与反思意识

教师教学档案的另一大显著特点是五位教师在批判思维能力和自我反思意识方面的变化。随着时间延续，他们对于教材体系和内容、教学方法的适切性、教研活动的组织方式和效率等多种因素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一些较为深入的思考在记录中开始体现。

T4在教学档案中提到：

人教版现行教材Go For It偏重于西方文化，对中国文化的介绍过少。尽管课程标准对学习者文化意识培养提出了较高要求，但初中英语教材对于文化交流、本国文化的涉及不多。这样的安排不知教材编写者是否有过深入思考。我想在教学中引入一点关于春节、元宵节、端午节等传统节日的内容，应该对学生的传统文化意识有帮助。现在不少学生对我国传统节日意识淡薄、认知程度不高，这与教科书的呈现不够有关。

T2在一篇工作反思档案中的记录：

今天参加了学校初二年级英语演讲赛的评委工作。在问答环节，大部分学生提到喜欢英语。但相当一部分学生提到对中国文化和历史不感兴趣（部分选手在问答环节对评委提出的简单问题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这种结果与我们的教育体制强调外语知识的学习、忽视中国古典文化和历史知识是密切相关的。英语教师应注重加强学生的情感教育和传统文化教育。

T5在关于教研的反思中写到：

现在我们学校试点学习杜郎口（山东省聊城市）的教学模式，对教师在课堂上的教学时间有严格限定，剩下的时间要求开展学生活动。我们教研中，王老师和张老师提出僵化地限定教师时间对学生的学习过程有害无益。我认为鼓励学生表达、探究、总结、互动是新教学理念的体现，但课堂教学过程的设计要因课而异，不能死板（搬）硬套。不理解学校为何要强制模仿外校的做法。

从以上片段呈现的信息看，教师的反思能力和批判思维在教学档案记录中得到明确体现和表达。反思性档案的思绪整理和文字记录过程有助于教师用审慎的眼光来观察和思考问题，久而久之形成习惯，进而促进他们的专业能力和专业素质提升。

四、小结

外语教师的专业能力发展事关外语教学质量。正如我国现代教育家廖世承先生所言，教师是学校的命脉。依此而论，提高我国外语教学水平的根本途径是打造高素质的外语教师队伍，特别是探索提升我国在职外语教师专业发展的有效途径。本研究采用质性调查方法，收集五位个案教师发展状况的档案资料，从中总结出档案袋在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效用。资料分析和解读表明：在我国基础教育阶段开展教师成长档案袋实践对外语教师的专业成长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这些方面包括教学理念、教学方法、专业知识、教学技能、课堂管理等。本研究设计同样表明，质性研究是深入探索教师专业发展的一种有效途径。在国际教师教育（teacher education）范式由教师培训（teacher training）逐渐转换为教师发展（teacher development）的今天，我国外语教育研究领域引入档案袋等质性方法对促进教师成长和教学改革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