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风美俗，城关民俗散记

《易经》有“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的说法，“向明而治”的意思是“向阳而治”，放在建筑方面，就要追求坐北朝南的朝向，以获取冬暖夏凉的效应。因此，坐北朝南成为四合院的最佳方位选择，倘若不是这个方向，就要请堪舆家调整开门的方向和房屋的位置。

四合院的格局取“天圆地方”的观念，即四面建房，面向院中，形成封闭、内向的院落。天井上面覆盖的是苍穹，体现了“天圆”的观念，五行学说认为土居中，四面房屋围定的院子是土地，并且处于院子的中心，坐实了“地方”的观念。这样的布局使院子四个边、四个角都有所布置，显得严谨、安全、敞亮、空气清新，上望蓝天，下得地气，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身心健康的需要，能实现人和环境的和谐。

一般人家的四合院都在侧面开大门，忌讳开正南正北的“子午门”，害怕承受不住，招来灾祸。只有翰林、进士，可以开子午门，门楣上悬挂“太史第”“进士第”的匾额，光耀门庭，能够压住煞气。新开四合院大门门楣上，用一块红布呈菱形包裹，中间是一个小包内装五谷杂粮，外面横插一双筷子，称之为“包梁”，以寄托五谷丰登、吃穿不愁、快生儿子的美好愿望。大门如果正对路口、桥梁，就要在门外立一块石条，上刻“泰山石敢当”，用来镇邪避祸。即便大门不对着路口，也要在大门两侧各置一个大石头，或置长方体的上马石，也当作“泰山石敢当”，借用泰山的神力，以抵挡邪恶的侵袭。其实这些石头可以起缓冲作用，以免大车轱辘剐坏门墙。

大门外砌三五级石台阶，其上建大门，兰州人叫作“前门楼子”。门墙用青砖砌就，白灰勾缝，悬山式筒瓦顶，兽头瓦当，讲究高大气派。门楣上有砖雕，多雕刻方天画戟、磬，花瓶，寓吉祥、平安之意。大门两扇，讲究厚重坚实，大门之上槛两侧突出两个门簪，断面雕为牡丹、佛手，寄寓富贵、长寿。正中有铁制圆形门环，左右各半，既可拉住开门、关门，亦可轻轻叩门，唤人开门。如急切猛叩门，最无礼貌。跨过厚重的门槛，进入门道，对面是一字照壁，须弥座，墙面用方砖呈菱形砌就，正中有砖雕圆形吉祥图案，一般为“喜鹊蹬枝”“松鹤延年”，等等。有的在山墙上用砖砌就照壁，上面砌有土地龛，里面供奉土地爷和土地奶奶。龛下是花池子，栽竹子一丛，有“竹报平安”的寓意。有的用木板制成照壁，正面绘有“狮子滚绣球”的“太师图”，还有“少师图”，其实是几个小狮子跟大狮子嬉戏的场面，都能用来避邪。照壁能增加大门的气势，隔断路人的视线，阻挡风沙，能营造一种和谐、安谧、安全的环境。

进入院内就是天井，四面都是房子，对面的间数相同，形成对称，均建在台阶上，以隔潮气，但是上房、下房要高于厢房。上房左侧是茅厕，右侧是厨房，下房右侧倘为大门，那么左侧就是仓房。院子一般不铺地砖，辟有十字甬道，将砖侧埋镶边，再用黄河卵石嵌在土里，摆成各种吉祥图案，如牡丹、菊花、莲花、花瓶，等等。还设有“水岔眼子”，可将雨水排到院外。院子中间搭建葡萄架或瓜架，架下摆放“鱼鼓子”（鱼缸），浸泡绿藓假山，喂养金鱼，有的种有子午莲，“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充满生机。旁边搭花架，架上摆满盆花，无非是些火红的石榴，粉红的夹竹桃，绿色的无花果。

影壁上的土地爷神龛邓明摄

大车门及照壁邓明摄

盆花、瓜架、鱼缸

上房、下房台阶两侧栽植紫藤、金银花，扯到房檐上，形成一个绿叶与鲜花组成的芬芳花门，花门两边再栽植一对牡丹、榆叶梅或四季丁香，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寄寓追求一种吉祥、富贵、家庭兴旺、日子火红的愿望。厢房窗前台阶下是花池子，种着牵牛花、刀豆，攀缘直上房檐，织成绿帘，开满万紫千红的喇叭花、缀满鲜红的碎花花，使人心旷神怡。上房与下房相对，上房也叫堂屋，两侧为厢房，兰州人称为厦房子。不论何种类型房子的间数，都讲究单数，忌讳双数，一般为三间、五间、七间。何以取单数呢？因为按阴阳学说，单数为阳，吉祥；双数为阴，不吉利。有的上房是两层木楼，两侧突出的叫“虎抱头”。

兰州人盖房子有“木七泥三”的说法，意为木匠用力最多，泥水匠用力较少。泥水匠先开房屋条形基础，夯实后，用砖石砌起，高出地面一尺五，两侧用青砖砌墩，再用胡墼砌成后墙和山墙。城南上沟、下沟一带是龙尾山麓，黄土层较厚，开挖条形地沟夯实后，用糯米汁石灰浆浇筑一层小坩埚，再用砖石砌出基础，接砌墙体，抗力很强。再由木匠立木、上梁。大梁正中要凿一小孔，塞入红布袋，内装五谷杂粮、麻钱，富有人家还要装入元宝，期盼五谷丰登、招财进宝。还要在梁上题写：“岁次某某年某月某日上梁大吉。”鸣放鞭炮，念诵吉祥语。主家要用好酒好饭招待。梁架好后，再设檩、椽，两椽之间一片压一片铺敷榻板子，上抹几道草筋泥即成房顶。瓦房先在榻板子上抹一道草筋泥，再布瓦，布一道仰瓦、夹两道筒瓦，形成廊檐沟，用以排淌雨水。居室的顶部都要设置“仰尘”，也叫顶棚，用来承接榻板子缝隙中落下的干泥屑或灰尘，还可保温、防风。房顶一般为“一流水”（房顶向院内倾斜，以利排水），无论泥墁，还是布瓦，上房房脊正中必定建有青砖小龛，称为“吉星楼子”，供奉姜太公的牌位，用来避邪，以收“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之效。

上梁时讲究黄道吉日、吉时吉刻，焚香祷告，宣读祝文，在梁上题记。还要给木匠“挂红”，就是把一床大红缎子被面叠为条状，斜系在肩上。燃放鞭炮。梁上好后，要用酒菜款待木匠、泥水匠。

每栋房子的正面则用木板装修。上房、下房都是明柱出檐，双扇门或四扇隔扇门，平时只开中间两扇，逢年过节，过红白事，才能开四扇门。厢房不用明柱。房门两边是大窗子，大到一扇窗子占一间房子的地步，叫作“窗比门大”。窗棂的图案有五福、大福字、博古、槟榔纹等形式。白纸糊窗棂，正中贴着画有翎毛花卉或写有诗词歌赋的“窗空子”，四角贴有红窗花，既能保温、透亮，又能美化居室，寄寓美好愿望。窗子能打开，挂在檐下，通风散热，称之为“虎张口”。何以称“虎张口”“虎抱头”的？因为虎是百兽之王，威风凛凛，能够镇邪，确保住宅安宁。房里暗间盘有大炕，能占一间房子，这叫作“炕比门大”。炕洞门子一般开在窗子下面。

上房是长辈的居室，厢房住晚辈，下房是接待亲戚的客房。上房中间的一间，靠墙摆着长长的琴桌，正中摆着自鸣钟，两侧摆大朱砂瓶和座镜，瓶内插孔雀长翎毛、鸡毛掸子、蝇刷子。琴桌前紧挨着八仙桌，围着绣有吉祥图案的桌围子，桌上放天水雕漆茶盘，盘里放一把茶壶，几个茶盅子，一把水烟瓶、一卷纸媒子。桌两边是太师椅。墙上正中挂着中堂对子，不外乎是唐琏、温虚舟的山水，曹蓉江的花鸟，朱克敏、唐琏的对子。

如果是一栋三间，中间为明间，两侧为套间、炕。春秋，房门上挂着绣有吉祥花色的白布门帘子。夏天挂竹帘子。冬天，挂棉门帘子，生火盆、炉子和火箱子，烧热炕取暖。炕前有落地罩，雕刻吉祥图案，悬挂两匹炕帘，下面是脚榻子，以便小孩和老人踩此上炕。炕上铺着席子，席子上再铺毡。紧挨后墙放着炕寝子，也叫铺盖架子，长与炕相等，高可到仰尘，由两部分组成：下部是炕柜，中开两扇小门，两边有两层抽匣，内装衣物；上部是架子，上、背、左、右，皆用木板封闭，正面敞开，饰雕花木罩，悬挂帘子，里面码放被褥、枕头。有的人家摆放炕琴子，就是无架子的炕柜。铺盖架子，一般有大红漆，有的描有金丝吉祥图案。山墙上悬挂炕联子，即长约两尺的对联，中间悬挂中堂。炕上摆炕桌，冬日烧热炕，全家人围坐就餐。

炕寝子邓明摄

花园四合院

兰州城南、东、西是带状绿地，由果园、菜地组成，一些官宦和富有人家，把四合院建在其中，使之掩映在绿荫丛中，借景大自然，吸清新空气，听好鸟佳音，观四时美景，以臻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般辟有后花园，如小稍门外的颐园、安定门外（今兰林路）的魏园、官驿背后（今正林路）的拙园、下沟的望园、亦园、杨园、颜家沟的煦园，五泉山下的裴园、广武门外的慈爱园，等等。

这些院落从四合院开侧门进入后花园。花园里梨树虬枝盘空，浓荫中坠满冬果梨、酥木梨、软儿梨；林檎、绵苹果和秋子树枝条向上，结满红、黄、紫的果子。牡丹月季畦畦，丁香连翘丛丛，再种植四时草花、培育应时蔬菜数畦，花园形成高低数层绿色。喜鹊、斑鸠、戴胜飞鸣于花木之间。凿池养荷，垒石为山。随意布置二三亭台，石桌、石凳四五，建花厅三五间，花时邀友赏花饮酒赋诗。有的花园里建有花神庙，大小不等。曹家花园在水渠边点缀石头，根据地形建起小小花神庙十来间，塑着二十四位花神，一一祭祀。有的在花枝上粘贴红纸条，给花过生日。

花园四合院

以上四合院有的是一院两进，也有一院三进的，有用木屏风门，有的用砖砌月亮门隔断，有木制或砖雕联匾，其内容视主人的才情、涵养而定，如“美意延年”“退一步屏”等。四合院设门通车院，在路边开大车门，可进出轿车子、马车，建有车棚、马圈，掘有水井，用于饮牲口。

树亭

兰州花园多高大古树，有人发奇思妙想，在树上搭屋建亭，称之为“树亭”。1915年，河州进士邓德舆在其拙园建成树亭。园内有百年大梨树十来株，其中一株主干高约三尺，主枝盘屈四起，树心空阔，邓德舆命工匠装置地板、栏杆、窗牖以及攒顶式屋顶，并安装避雷针，亭中可坐五六人。自题匾额曰“睫巢”，取葛洪《抱朴子·刺骄》：“鹪螟屯蚊眉之中，而笑弥天之大鹏”之意。梨花盛开时，邀诗友登临亭内，饮酒赏花，花叶参差如帘幕覆盖，树枝交错似窗户开启，云光山色扑面而来，浑若史前有巢氏再生。王烜有诗曰：

君有烟霞癖，结构偏奇僻。

架空起楼台，借在梨花树。

云来鸟不知，低头唤巢父。

1928年，榆中进士杨巨川在五泉图书馆亦建一座树亭。馆在贤侯街，有后花园，广植牡丹、芍药、迎春、翠竹红杏，布置梅花盆景、假山、鱼缸，还有数株老梨树，一株高耸老榆树，树皮粗糙，流脂流胶。杨巨川突发妙想，令匠人在树冠中三根树杈间搭木为亭，建有木梯，以便上下。挂着名人题匾。杨巨炘题“可望亭”，是说登亭可以远眺白塔层峦，汹涌黄河；刘尔炘题“钱世界”，描绘的是早春一树榆钱，人在亭中，置身铺天盖地的榆钱之中的情景，实则讽刺无钱不能办事的现实世界；榆中翰林罗经权题“承露”，出自汉武帝立铜仙人舒掌以接甘露，饮用以求延年的典故，赞美榆树之高，使之节点仙气；榆中施国祯题“榆中人”，语涉双关，坐亭中就是坐在榆树中，建亭者是榆中人，他的朋友也多榆中人。每逢良辰美景，杨巨川即邀诗友，登亭宴饮，赋诗论文。杨巨川的诗曰：“人言此树摇钱易，讵料频摇汗已干。怜汝太劳应少息，且来为我捧杯盘”。借树讽刺当局对百姓的征敛太重，建议休养生息。王烜诗曰：

依然东壁旧词场，同把骚坛帜共张。

风雨一天鸡未已，江湖满地鱼相忘。

隐君茅屋偏因树，学士草书急就章。(www.xing528.com)

况有清琴兼美酒，言欢竟日亦何妨。

“隐君”句说的是东汉申屠蟠，隐居不仕，因树为屋，潜心治学的典故。借以表达不愿出仕的情怀。

近年来，皋兰县什川百亩梨园和安宁区老梨园开展旅游，在百年老梨树上建成树亭、情侣屋，使这一传统的建筑式样发挥自身的魅力，颇受欢迎，创造了很好的效益，应该是古为今用的典范。

什家院子

一般平民租居在什家院里，北京话叫作大杂院。这也是四合院，房屋较多，院落较大，房客较多，一般称为王家爸、李家爸、张妈妈、赵妈妈，异姓聚居在同一空间之下，大都能和睦相处，相互帮助，做下好茶饭，给邻居端上一碗，张家手紧了，向李家转上一块半块的，张家也不开口要，赵家宽裕了，自然会还上，真可谓远亲不如近邻。院邻们在院落中间往往挖一块花池，种一片向日葵，点几墩海纳花，撒几行藏金莲，红黄翠绿相间，生机勃勃。秋后收割葵花盘，各家分而食之，其乐融融。平民的居室也讲究美观和情趣，墙上贴着“画张子”，也就是彩印年画，多为吉祥、美满的内容，如麒麟送子、富贵长春等，也有戏剧故事，如断桥送伞、牛郎织女、牛头山、八大锤等，寄托人们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居室安泰、合家平安等的祈福。还挂着月份牌，一本杂志大小的硬纸板上，彩印花花绿绿的时髦美女或花卉翎毛，下面订着一本日历。有的挂着山水镜框子，玻璃上彩画湖光山色，色彩分外绚丽。墙上少不了挂一个小镜框子，里面装着全家福等照片。有的房檐下装有鸽堂子，鸽子咕咕地叫着，天井上鸽哨忽而来了，又忽而去了，充满了生命的张力。寒冬，也会在碗里注水养个白菜心，抽出长长的薹，开出碎碎的黄花；或将老白萝卜切去后根，剜去一部分肉，注水，倒挂起来，慢慢萌发枝叶，抽出嫩薹，开放雪青色小花；在碗里钵里栽满蒜瓣，抽出一丛嫩绿的蒜苗，给人以绿色的希望。这些随意制作的盆景，给寒室平添了几许春色，几多生机。由于院内人多，进出无定，大门常开，晚上各家关门都要把门帘子夹在门缝里，怕被溜入院内的小偷摘走。

树亭田玉林摄

前店后坊四合院

这类四合院均在城里街道两旁，前面是铺面，后面是长条状的四合院，有两三进的，用屏风门隔断，上悬“安分养福”“勤俭恭恕”之类的匾额。方砖铺地，房屋一砖到顶，屋顶布瓦，天井较窄，封闭性极强，说是能够聚财，实际上是城里空间有限所致。院内为作坊，也可囤积货物，居住家眷和伙计。

木楼四合院

为了充分利用空间，有些四合院由两层木楼围定，上房、下房，左右两侧厢房均为木结构两层楼房，四角设木楼梯，以供上下。二层出檐，房顶布瓦。设有木栏杆，构成木走廊，可通各个房间。栏杆图案多为亚字形的，也有宝瓶式的，还有万字拐、富贵不到头的。还装饰着雕镂的栏杆罩，显得玲珑剔透。有的一院数进，用屏风门或砖拱门隔断，悬有联匾，方砖铺地。天井宽敞，采光、通风良好。其中典型的是南关的陶乐春饭庄、学院街（今武都路东段）的民胜园饭庄等。

悬楼

兰州的半山或崖边因地制宜建有悬楼，取“仁者乐山”之意；沿河堤搭建悬楼，也叫水榭，得“智者乐水”之趣。山崖上的悬楼最集中的地方在金城关金山寺。寺始建于明，清康熙时重建。这里为石质山，岩石累累，山势陡峭，工匠根据地形，巧妙构建。在不伤山体的前提下，先平出一片平地，夯实，然后纵向安置圆木，使闪出半空，其下树立圆木将其支撑，有的垒砌石块形成石柱作为支撑，再在纵向圆木上铺搭木板作为地板，立柱架梁，铺设檩椽筒瓦，装修门窗，窗前设置步道栏杆，油漆彩画之后，岌岌可危的悬楼就建成了。在同一平面上的几栋悬楼，往往架设栈道，沟通往来。高低错落的几组悬楼，凿有级级石磴，呈之字形盘旋而上，使整个建筑群浑然一体。成为登高远眺的好去处。道光年间，民族英雄林则徐流戍新疆途中，曾经登临金山寺悬楼，眺望如万马奔腾的白马浪，红叶环绕的四墩坪，如蛟龙渡河的镇远浮桥，城楼高耸的兰州城，不禁引起巩固西部边疆的忧患意识，提笔挥毫，写下了遒劲潇洒的“绥靖边陲”横披，寺僧制为匾额，悬挂在悬楼上，引的登临者注目、沉思，不忍离去。

金山寺悬楼

水榭

水榭多建在金城关内外黄河边，将圆木支在河里，上置圆木，构成框架，上装木板，成为地板，以此为基础，再搭建房屋，门开岸上，房屋跨河上，临河一面开门窗，建走廊栏杆，供吊汲河水，或凭栏观景。水榭多为酒肆、客舍，供来往于丝绸之路和陕（西）甘（肃）新（疆）驿道上的行旅、商贾打尖歇息，一洗旅尘，把酒赏景，看羊皮筏子逐浪而下，听滔滔河水脚下流淌，鞍马劳顿不觉消解了许多，有的人常会即兴赋诗。清乾隆嘉庆时翰林祁韵士遣戍新疆，撰有《万里行程记》，他途经兰州，曾光临水榭，写道：“北岸多酒楼，开窗临水，南望城郭，林树如画”。有的水榭是民居，充分利用空间，取得是空气清新，环境幽雅，用水便利。

水榭徐难摄

水井

兰州地处黄河谷地，地下水较为丰富，自古以来就有掘井饮用井水的习俗。20世纪50年代，坐落在兰工坪上的甘肃工业大学（今兰州理工大学），曾经发现了东汉墓，其随葬品有一个水井的明器。它是绿釉陶井，井口上建双流水的井棚，棚下有井台，台边有一个陶水罐。这应当是当时的居民用井汲水民俗的反映。据清宣统元年（1909年）《甘肃省兰州府皋兰县地理调查表》不完全统计，当时兰州内城有水井39口，新关（今秦安路）有15口。正因为内城、关城多有水井，所以历史上兰州数度被围城，有时长达数年，虽有粮荒，却无饮水之虞。这不能不感恩城外黄河的滋润与补给。兰州的井水稍咸，也有甜的，以西关三眼最为著名，井儿街就以甜水井而得名。四合院的车院和花园中多开水井，有的四合院中也有，醋坊、酱园、车马店和煤场子必有水井。郊区菜园、农田掘井，用水挂子提灌。

水井邓明摄

水井掘在远离茅厕的地方，井深视地下水位的高低而不等，一般深约两三丈，井径三尺许，用砖石砌箍井壁，并设有“踩脚坑”，以备下井掏淤泥或捞水桶之用。有的富户在井壁凿有偏洞，用砖箍就，夏季存放食物可保鲜，遇到紧急情况便携金银细软，躲在偏洞避难。还有的富户在井壁上开凿暗道，通到院落以外隐蔽处，狡兔三窟，用以逃生。井口上用砖石砌成井台，高约二尺，中间收圆，置井盖，既能防止玩耍的小孩掉入水井，亦可阻挡脏秽之物飘落井内。井台上砌有高四尺许的砖石墩子，辘轳就固定在上面，水桶系在井绳上，井绳又缚在辘轳上。摇动辘轳把，井绳不断缠绕辘轳，水桶便泼泼洒洒地升出井口。

辘轳墩子上砌有小龛，供有井神塑像或纸马，井神叫吹箫女子或井泉童子，为貌美清纯的神祇，象征井水的清澈甜美。也有供护井之神温元帅的，此神为道教的四大元帅之一，用以驱邪避恶。除夕要封井，贴对联，焚香祭祀井神，以求井水清甜洁净无毒，人畜平安，水源充足。至正月初三，祭封开井打水

远离黄河的贫寒人家饮用略带咸味的井水，富有人家用井水饮骡马、浇花、洗衣物、洒水压尘清扫庭院。夏天将当日用不完的鲜肉及熟食品吊在井底水面约一尺处，可保鲜防腐，备次日再用。盛夏将瓜果洗净，吊入井里，降降温，吃起来凉爽可口，可消暑。也可将瓜果放在新汲井水中，拔一拔使冰凉后再食用。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水井就是不消耗能源的冰箱。

三眼井在西关（今临夏路）清真寺临街大槐树下铺面内，一口井三个井眼，三人摇动三个辘轳，可同时打起三桶水，供西关街车马店、饭馆、居民饮用。水旺质甜，远近闻名。

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兰州知府江西人赵宜暄在南府街（今金塔巷段）江西会馆建成铁柱宫，祀东晋许旌阳。许旌阳名逊字敬之，学道于吴猛，官蜀旌阳令，故名。传说东晋孝武帝宁康二年（374年），在洪州（今南昌市）西山，举家四十二口人，拔宅上升而去，故道家称为许真君。传说南昌有蛟龙，兴风作浪，让百姓不得安生。许旌阳降伏蛟龙，用铁柱锁在深井内，消洱水灾，后人在井上建铁柱宫祭祀。兰州铁柱宫也掘有深井，传有蛟龙兴风作浪，许旌阳就插入铁柱，用铁链镇定，以息水患。按五行之学，蛟龙属木，铁属金，金能克木，所以铁柱对蛟龙有震慑力。蛟龙能说话，问：“何时能释放？”许说：“铁柱开花时，放你回老家！”因之兰州有“铁柱开花”的俗话，这比铁树开花更难，用来说永远监禁、永无开释之期。宫内多悬有联匾，道光时甘肃按察使江西人程矞采撰书楹联曰：

妙济表神功，自古仙踪留铁柱；

崇封招秩祀，从今庙貌重金城。

寓兰江西人每年春秋祭许旌阳，酬神唱戏、宴饮，祈求黄河安澜，陇上山河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