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体育馆里人声鼎沸。院长和善地对大家笑了笑，客气地问道：“我们昨天所讨论的，想必有人持不同的看法吧！”
“您真说对了！”苏小龙脱口而出，一副理所当然要代表全班发问的样子，“我们昨天所学的那些童话故事般的高调，在现实里根本没用！”
李浩刚摇了摇头说道：“小龙哥！别把大家拖下水！你太墨守成规了，得换换脑筋啊。”
“什么是‘成规’啊，浩刚同志？”苏小龙反击，“不就是你们‘书本’里的那一套吗？”
院长随即说道：“成规，这两个字用得好极了。成规、成见，或是典范，是一套心理样式模型和地图，用来指引我们人生的方向。如果使用得当，典范可是很有帮助的，甚至可以拿来保命。”
“好吧，我明白了。我确实有成见，我一直以为教官们很严厉、凶狠、不讲道理，应该要远远地避开才对……我真要感谢班主任，幸好她坚持要我来上课。我很期待这些‘成见’在这个星期里被打破！”苏小龙翻了翻白眼，笑着说道。
“谢谢你的补充说明，小龙。”院长笑着回答。
“关于危险的成见，我倒可以举个例子。大家可以想想，一名从幼儿园开始就和老师相处不好的学生，他会树立什么样的世界观？他一定会认为老师都难相处，都不能信任，也一定很不喜欢他的老师。等他长大以后，他很有可能会完全没办法和老师更好地相处。”院长继续说着。
“我明白，”林凤说道，“小男孩从小形成的成见，让他认为所有的老师都不好相处。但是准确地说，只有一部分的老师难相处。也就是说，他小时候和老师相处的经验，等到长大之后，会错误地扩大成奇怪的成见。”
“一点也没错，林凤。”院长继续说道，“因此我们要经常反省我们早年形成的成见，无论是和我们自己有关的，和周围世界有关的，和班级有关的，或是和别人有关的。请记住，我们是通过我们所理解的典范来理解外在世界的。但是我们的典范并非天经地义的金科玉律。”
我接着说道：“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人说我们永远看不到世界的真貌，因为我们只看得到我们想看的世界。因为我们的观点各有不同，因此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大相径庭。这个世界，会因为我们是贫贱是富贵、是生活在城里还是乡下、是年老是年轻、是健康是生病而有所不同。不说别人，就说我和我的母亲吧，我敢肯定我俩所看到的世界一定是很不一样的。”
秦妙妙接着说道：“马克·吐温曾经说过，获取经验时要格外地谨慎，以免成了‘热炉上的猫’。因为猫要是曾经坐在热炉上一次，它以后就再也不敢坐在炉子上了，就算炉子是冷的，它也不敢。”
“哇！你们讲得都太精彩了，”院长挂着惯有的微笑说道，“挑战成规固然辛苦吃力，但却是进步的关键。世界变化得越来越快了，要是我们不懂得及时反省我们的信念和成见，就会被淘汰出局。”
秦妙妙说道：“难怪持续改善教育方式的呼声是越来越大了。要是班级拒绝调整它所保持的理念和管理方式，一定会被竞争学校和整个教育界远远地抛到后头。但是改变可是很困难的。您为什么这么强调改变呢，院长？”
院长很快地答道：“改变会把我们拖出原本安稳的舒适区，强迫我们采用新做法，这就是最困难的地方。挑战我们的既定想法，就等于是要我们重新思考自己所处的位置，这当然很不轻松啊。再加上大部分的人宁可窝在他们的小天地里，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也不肯解决问题，克服痛苦和困难。”
“人都是贪图安逸的呀！”王珠咧嘴笑道。
秦妙妙继续说道：“生命里没什么事是永远不变的，所以，无论是个人或是班级，都必须持续改善、持续调整才行。大自然的物竞天择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们，要是不努力调整、成长，就只能坐以待毙。”
院长补充说道：“一般人只知道要持续改善，殊不知除非我们真的改变了，要不然根本称不上有所改善。唯有勇于打破规范、开创新时代的心灵，才堪承担领导的重责大任。”
秦妙妙再度发言：“萧伯纳曾经说过，头脑清楚的人改造自己以适应外在环境，头脑不清的人则是改造环境以适应自己。这么说来，进步都是由头脑不清的人所创造出来的啦。”
“班主任经常告诉我们，在由狗拉车的雪橇队里担任领头狗有三个好处，首先，可以吃到最新鲜的雪；其次，可以看到新奇的风景；最后，你不必老是看着其他几只狗的屁股。”林凤说道。
“谢谢，林凤。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院长笑着说道。
院长向前走了几步，要我们大家一起脑力激荡，想些意见和建议，他把我们所想到的顺手写在笔记本上。
院长继续说道：“当然，都21世纪了，有一些班级上的意见（问题），也需要反省一番。就像先前所提到的师生关系那样，我们或许也抱着一些陈旧的包袱和不切实际的成规，却浑然不觉。大家努力想想，在班级管理上，有哪些问题（成规）是早该被打破的？”
苏小龙又是第一个举手并且说：“金字塔式管理，是上对下发号施令。同学只能听命行事，不允许有其他意见。只能奉行‘班长就是老大’的金科玉律。”
秦妙妙接过话来：“小龙，你诠释得很好。这种管理方式始终没有改变。就算是那些我们曾经寄予厚望的老师或校长，唉，他们和前人还是没什么两样。”
院长再度走向前台说道：“我们先来看看金字塔式管理吧，我们先来想想这套管理方式为什么这么盛行。”院长让飞龙总教官拿出一张画了很大的三角形的纸，并且把图中的三角形分成了自上而下的六个部分。“金字塔式管理，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就拿学校做例子吧，最上层的是校长，接着是主任，往下是段长，再来是班主任，然后是班干部，最后是学生。”
“大家猜猜看，谁在最下层？”院长问道。
“学生！”苏小龙说道。(www.xing528.com)
“那么，在这个图里，实际上学校人数最多的是谁呢？是最上层的校长，还是苏小龙所说的‘学生’？”院长接着问。
“学生。”有一半的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现在可要改口了，现在我们得称呼他们为伙伴。”李浩刚对大家说道。
“谢谢你的补充，浩刚。”院长微笑着说道。
“不会吧……起码班级不会故意这样看待。但是，在我看来，我倒是很担心学校要是采用这种上对下的管理模式，会传达出什么样的信息来。”林凤答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
“因为班级里的同学只会揣摩上意、听命行事，只会唯班主任是尊，视同学为敝屣。”林凤很快地回答。
“林凤，你真是观察入微！”院长称赞她，“没错，在上对下的管理模式里，确实会出现这种现象。如果我跑到你们的班级里，随便问个同学，或是伙伴，或是……随便你们怎么称呼，问他们谁是他们最想讨好的对象，谁是他们应该伺候的人，你想大部分的人会怎么回答？”院长说。
我忍不住插嘴回答：“我希望答案是‘同学’，不过，我想他们回答的会是‘班主任’。唉，没错！我们班级里的同学十之八九会这么回答。他们会说‘我就是得伺候班主任让她开心！她开心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啊！’真的很悲哀，不过，这就是真相。”
“雨露，你很坦白。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的班级就像是个食物链，人人都只想讨好上面的人。但是，要是每个人都只想伺候上面的人，都只想讨好上面的人，那谁来理会同学呢？”院长说道。
秦妙妙想了半天，然后慢慢说道：“真是太讽刺了吧，但也很悲哀。对了，会不会这个金字塔式的图形是应该倒过来才对，要不要把同学的需求摆在最上面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好太多啦，秦妙妙。要是我们没把同学服务得服服帖帖的，万一他们不开心，成绩就会下滑，哪有机会成为名校啊。”李浩刚答道。
院长走到台前说：“照秦妙妙所说的，这套‘上对下’的模式应该倒过来才对。以前管用的模式现在不一定管用。我们可以照秦妙妙所建议的，把这个三角形倒过来，将同学摆在最上面。我们刚刚讨论过了，最接近同学的是班干部，再来是班主任，然后往下类推。好了，新的模式看起来就是这样。”
院长让飞龙总教官画出了一个新的图。
“院长，这根本是天方夜谭！您在鬼扯！同学是老大……拜托！这里温馨动人的高调只是理论啦，放在现实里，哼！”苏小龙说道。
“少安毋躁啊，苏小龙，且听我慢慢道来。要是有一所学校，确实把同学当老大，确实全心帮助他们；要是这一所学校，确实是倒金字塔式的管理，站在第一线的班干部都能全心照顾同学，竭力达成他们的要求，再下一级的班主任也能把第一线的班干部照顾好，竭力达成他们的要求，再下一级、再下下一级也是这样……每一层的管理人员都得改造心态，建立新规范，并且认识到，领导并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来指挥下面的部属，而是要帮助、服务、推己及人。听起来好像很矛盾。我们真能倒过来领导吗？搞不好倒过来服务领导效果更好！”院长说道。
林凤忍不住说道：“班主任经常为我们排除各种困难、各种麻烦，好让我们专心帮助同学。班主任说她的角色就像铺路机，为我们清除所有的障碍。院长，如果照你的方式来解释，为同学解决困难才算得上是服务式领导。”
“你说得很对，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绝大多数的班干部成天只会忙着制造麻烦，而不是帮忙解决问题。我们以前常说，只会制造麻烦的班干部是‘麻雀型主管’。他们就像麻雀，只会隔三岔五地前来捣乱一番，在你身边吵得要命，偷吃你的稻谷，然后拍拍屁股飞走。我想各位一定都碰过这种班干部。”李浩刚说道。
“我的班干部更过分！她说班干部本来就应该高高在上啊，好不容易熬到干部了，干嘛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指挥别人去做就好啦。”秦妙妙再次说道。
“‘高高在上’和‘麻雀’，听起来都很糟糕。”院长笑着回应同学的讨论。
“很多班干部都只想到他们所应享有的权利，但却忽略了他们所应负起的责任，他们实在不配当领导人啊。就拿班级制度来说吧！班干部和同学经常为了制度中的‘管理权限’一节吵得没完没了的。”我慢慢地说道。
“午饭的时间到了。总结早上的讨论，班干部必须找出并且满足同学们的基本需求，为他们扫除学习生活上的障碍，让他们得以专心学习。也就是说，领导始于服务。”院长微笑说道。
“真是天方夜谭！院长，实际点！”苏小龙嘴里碎碎念着。
大家起身离开体育馆。午餐过后，我打算趁着下午的训练开始前，到校园走走。苏小龙有意加入，我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客套地说“当然好啊！”苏小龙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一起散步的人！刚开始的几分钟我们都没说话，后来，苏小龙打破沉默问我，“你对院长所说的，威权和威信啦，服侍同学啦，有什么看法？”“现在还说不上来，但我还想听听他怎么说？”“我就是没办法相信这套大道理在现实世界里能行得通，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小龙，我也是这么想。”我同意他的话。
我再度说了违心之言，就在短短五分钟里。其实我并不觉得院长的话像是天方夜谭，我一听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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