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3日,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了一尊陶人,闻讯赶来的近百位国内顶尖学者将这尊陶人尊为“中华祖神”,也就是中国人的先祖之神。
事实上,“祖神”的出土经历了一番特有意思的曲折。话说2012年5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协同敖汉旗博物馆在兴隆洼做红山文化聚落的考古调查。一天下午,有位考古队员捡到了一块红色的硬质陶片,陶片呈弧状,像是陶罐破碎掉下来的。因为这类陶片在兴隆洼俯拾皆是,这位考古队员没有特别在意,便将陶片放在原地,他的想法是待回来时再细细查看。一个小时以后,考古队员们完成了当日的调查,在返回住地的路上,按照考古的规矩,捡拾的这块陶片的周边情况亦是要做相应的探查。手铲所致,这一下事大了,一块、两块……挖出来了十几块陶片,稍事拼对,考古人员惊愕了,竟然是一张怪异的人脸。这时,天已擦黑,考古队员返回了住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考古队员再到出土陶片的地方,布了一个10乘10的探方。在探方里,连同前日拾到的陶片在内,考古队员一共发掘出土了56块陶片和一间显示着典型红山文化特质的居室。
上身写实,下身写意。两肩高耸,身体前倾,动感十足。陶人表情张扬,神态夸张。双眼圆瞪,青筋外露,陶人是在用着劲儿。集通身之力,在于这张嘴。
回到博物馆以后,考古队员彻夜未眠,一尊坐姿陶人被拼对、粘接了起来。这事还没完,依照考古调查发掘的条章,考古队员进一步扩大了对出土陶人地点的调查。队员们找到了出土陶人地块的“地主”,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该“地主”竟然是两位智障兄弟,他们的妹妹也住在这个村里,听说考古队员进了村,她和她丈夫就一起赶来了。原来,他们的父母在年初双双去世,家里的几亩地就由妹夫代为耕种。有一天,妹夫开来拖拉机破天荒地深耕了这片土地,结果,耕出了陶人碎片。
从复原后的陶人的口型来看,与当今蒙古族人唱呼麦时的口型完全一样。有学者认为,呼麦源于红山文化时期。说到呼麦,这是蒙古族的一种独特的演唱方式。呼麦时,演唱者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的长调,令人称奇的是,低沉的长调里飘忽着如同口哨一样的高音,高音像是从头顶发出来的。而且,高音的调子与低音绝不一样。呼麦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据说,唱呼麦的人能通神。陶人的口型如同呼麦,陶人似乎在感触自然,红山文化时期,神在天,在地,在万物,感受自然,也就是在与神沟通。
不过与神沟通这种事,是由巫承担的。红山文化时期,巫是由王充任的。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氛围,巫端坐于台,静气凝神。然后,巫瞪起双眼,收腮、耸肩、弓腰,嘴里发出低鸣。这样的神态,既有助于运气凝神,又能营造出诡谲的意境。
像此陶人就被当时的人们认定为既是王又是巫。既然为巫,那么问题来了,古籍中记载:“在女曰巫,在男曰觋。”那么此陶人是巫还是觋?也就是说,它是女的还是男的呢?在考古过程中,顶尖专家们聚会敖汉时几乎所有的与会学者都认为此陶人属男性,不过,也有例外,有些学者认定它是个女的。
陶人的胸前,从正面看,乳房很小,但是,当视角挪至陶人侧身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其乳头圆浑,乳房微鼓。
古时,女人没结婚之前,被称为“女”;结了婚,就被叫作“妇”;生育后,被称作“母”。
出土于辽宁喀左东山嘴红山文化遗址的孕妇陶人肚子鼓鼓的,但未见鼓胀的乳房;出土于内蒙古通辽南宝力皋吐红山文化遗址的孕妇陶人,肚子也是浑圆的,看着像要临产一样,但乳房也仅仅可见乳头。或许当时的红山人并不在意对女性乳房的张扬,因此,仅根据乳房的形状认定陶人的性别属性,是值得商榷的。
但是就陶人的这个姿态,其实是涉及了中国女性传统的一个坐姿。甲骨文的“女”字就写成一个人交手、屈腿坐下的姿态。在中国传统的女性雕像中,表现出来的坐姿都是两手交握的。
如果将陶人视为女性,那么严格地说,陶人应该是个“祝”。
陶人的表象符合“祝”的姿态特征,而且是个女祝。古籍记载,男祝的双手是垂放在膝上,女祝是双手呈交握的姿态。
陶人到底是男还是女?是巫是觋,抑或是祝?坚持陶人是男性的学者们,掌握的证据同样很有说服力。因为这尊陶人十分诡异、神奇,每个细节都值得揣摩,比如陶人的发饰。(www.xing528.com)
商代,“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果国家发生啥大事或者爆发战争,人们除了忙于各种祭祀,男人们几乎都得上战场,因为唯有男人才有资格穿戴这种青铜胄,如下页图。后世有一种叫作进贤冠的帽子,人们在设计上就很在意帽子上的“梁”。《后汉书·舆服志》中说:“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自博士以下至小史私学弟子皆一梁。”“梁”撑着帽子,使这种儒者之帽愈显典雅。
居中的“梁”是中国人以“中”为尊的理念的体现,陶人是这一理念的领衔者。红山祖神头顶上的“梁”不仅仅体现在发饰上,还体现着尊贵。
甲骨文的“祝”,这个字的象形是祭台前跪着一个张嘴大喊的人。祝也是古时事神的专职人员,事神时,祝大声叫喊,以召唤神。
左半部分是甲骨文中表示的男祝,右半部分是甲骨文的女祝。陶人双手交握,显示着典型的女性特征。
商代甲骨文的“女”,并没有刻意强调乳房。与“女”字不同的是,“母”字的上身多了两个点。“母”字上身的点,恰是对乳房的强调。
这是出土于山东前掌大商代贵族墓葬的青铜胄。胄顶上的“梁”极其夸张。左边的甲骨文“胄”字,上边的一竖是对“梁”的强调。
这尊陶器出土于内蒙古通辽南宝力皋吐红山文化遗址。器型似一个孕妇,肚子浑圆,像要临产一般,但乳房却仅见乳头。
这尊陶人起初被修复起来的时候,是缺少前额的,后来,经过实地发掘,考古队员找到了丢失的部分。令学者们兴奋的是,新找回来的陶人前额残件上贴附着一块长方形的饰物。该饰物以玉为中,此装饰是后世帽正的领衔,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正”。“中”依循于“正”,“正”强化了“中”,中州、中原、中华乃至中国,都是唯“中”为尊的理念的体现。
自古,中国人将帽子称为冠,戴起来很是讲究。冠前缀着长方形的玉片,俗称“一片玉”,谓之帽正。能戴上这种帽子的人,非男人莫属。
一些学者认为陶人属男性的另一个根据是,居于正中的、葬在牛河梁积石冢中心大墓里的人。就目前考古发掘情况来看,未发现过女性,所以男人在红山文化时期已经占据了社会的主导地位,因此,在聚落遗址里出土、以写实方式制作的陶人,依据女性形象刻画的可能性不大。无论陶人是男是女,它彰显出来的祖神的身份特征,是被学者们公认的。陶人犹如天塑,显现着绝伦的美。
头发从中间的圆洞里伸出来,然后在头顶经过规整的盘绕,由一根麻或者皮的绳子给它聚拢扎起来后,由左及右附于额前,中间是一道隆起。
出土于内蒙古巴林右旗的石人。石人的头顶有一道隆起。古时,人们将发辫或者发饰称之为“梁”。石人与陶人头顶上的“梁”刚好都在正中,这是以“中”为尊的理念的体现。石人的整体造型明显体现了男性的特征。
仔细观察陶人的头顶,嘴巴、鼻子、耳朵,甚至肚脐眼儿都是通透的。有学者认为,通透是为了烧制所需,如果没有这些孔,烧制的时候陶人内部的气体会随着温度的升高而膨胀,进而胀坏器身。对于这一认定,多数学者不以为然,理由是,红山陶器有些腹腔很大,开口很小,如果腹腔内的气体会因温度膨胀而胀坏器身,那么,这样的陶器是烧制不出来的。如果认定这些孔洞并非因为烧制需要,那么,红山人干吗要开制它们呢?五千年前,久旱未雨,陶人用作事侍奉天神,因为古人认为陶人营造出来的氛围,神秘而且诡异。祖先的灵魂从孔洞游离出来,飘忽在了生者中间。
五千年来,中华文明亘古不变、生生不息,原因在于中国人世代保持着同样的信念,这就是,祖先永远是与生者同在的。面对五千年前的老祖先,当今的人们唯有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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