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人对话：饕餮盛宴的解析

二十年前，我曾经问过几个朋友，“簋”字怎么读，没人知道。一年前，我再问几个朋友，结果都说得出来，“簋就是大吃大喝？”“此话怎讲？”我问。朋友说：“北京的簋街知道吧？就是这个字。”说“簋”有大吃大喝的意思，我是不肯认同的，因为，“簋”是商周时期的一种餐具，而一些簋上刻画着的饕餮，表意才是一些人说的胡吃海塞。后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说法也不尽然。

饕餮是什么？

某度上的解释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秘怪物，对于其相貌和秉性的描述《吕氏春秋》写道：“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这句话的意思是，饕餮有脑袋没身子，吃人的时候咽不下去，连自己都给害了。

说饕餮就是贪吃亦不尽然，那么，饕餮到底是什么？它又是由何而来的呢？

关于饕餮的由来，郭沫若先生曾说：“古盖有此神话，而近失传。”郭沫若认定饕餮本是神话，那么，饕餮是一则什么样的神话呢？

蚩尤喜欢吃喝，正因如此，他的头才被黄帝做成了足球。如此说来，足球的由来和吃喝还有关系呢。

饕餮被铸在簋上，簋又是餐具，所以，簋就被现代人冒认作大吃大喝了。

有学者认为，饕餮其实是古时候的帝王蚩尤，做出这样认定的根据来自《左传》：“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贫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古时候有个叫缙云氏的人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个儿子穷奢极欲，搜刮钱财，极其贪吃，而且，从不体恤穷苦和孤独的人。相传，蚩尤的先祖就是缙云，所以，“不才子”指的就是蚩尤，饕餮就是蚩尤。蚩尤是古代传说中的一位暴虐帝王，后来被黄帝所灭，为了发泄对蚩尤的愤恨，黄帝将蚩尤的头割下来，塞上头发，让士兵踢，据说，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足球，那个说“足球是黄帝发明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对于饕餮的出处，《吕氏春秋》中另有说法：

雁门之北，鹰隼、所鸷、须窥之国，饕餮、穷奇之地……其民麋鹿禽兽，少者使长，长者畏壮，有力者贤，暴傲者尊，日夜相残，无时休息，以尽其类。

书中说在雁门关外，有个地方叫饕餮和穷齐，这里有个风俗，谁力气大，谁脾气暴，谁就能当首领。于是饕餮和穷齐这地方的人们不分昼夜地相互残杀。依照《吕氏春秋》的说法，“饕餮”一词源于西北的野蛮部落。

《山海经·北山经》中关于饕餮的由来又是这样说的：

“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殷墟妇好鸮尊侧面。鸮，也就是猫头鹰，在三千多年前的商代，猫头鹰是被尊作神灵的。周灭了商以后，尽其所能诋毁商，猫头鹰的名声也被败坏了。

商代鹿鼎。商朝的时候，人们几乎每天都要祭祀神灵，祭祀的时候要向神灵奉献“牺牲品”，被宰杀的牛、羊、猪以及人会被放置在青铜礼器内。(www.xing528.com)

这段话的意思是，饕餮是一种叫作狍鸮的猛禽，长着羊的身子、老虎的牙齿、人的脑袋和手臂，眼睛长在胳肢窝低下，叫声如同婴儿，专门吃人。

到了商周时期，饕餮常被铸造在青铜器上，对此，《左传》的解释是：“投诸四裔，以御魑魅。”青铜器是礼器，是可以通鬼的神器，在青铜器上铸饕餮，为的是防御魑魅，也就是魔鬼。

咱来看看下图这个良渚玉琮，它是一件五千年前先人们用作祭祀的礼器，琮体上刻画着饕餮纹。可见咱们的祖先曾经是以饕餮为尊的，是一种图腾。

许多年前，有人在南美洲的玛雅文明遗址里发现了饕餮纹，这种属于数千年前中国古人的图腾，怎么会远渡重洋成了玛雅人崇拜的对象呢？有学者推测，这或许是三千多年前，商王朝被周灭了以后，一部分殷人北上、东去，渡过了白令海峡，跑到了美洲，将饕餮崇拜的习俗带到了那里。前些年，考古人员在安阳殷墟发掘出土过一只上百吨大船使用的石锚，如果仅仅是在内河航行，是无须百吨大船的。考古人员就此推测，早在三千多年前，中国人就已经有了渡洋远航的能力了。

良渚玉琮，琮体上刻画的饕餮纹须用四倍以上的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楚。那么五千多年前的良渚先人是以什么工具、怎么刻画上去的？至今，仍是一个谜。

在青铜器上铸造饕餮纹，一方面有抵御恶鬼的作用，另一方面，青铜的餐具上铸上饕餮，看着它或许有增强食欲的作用。

欧亚大陆的古代文明都经历过青铜时代，而咱们的祖先创造的青铜文明，就数量上来说，是无人能及的。就拿殷墟的青铜器来说吧，仅迄今在安阳殷墟发现的青铜器总量就要比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地区发现的古代青铜器的总和还多。

五千多年前，传说中的炎帝教会了人们铸造青铜器（炎帝跟谁学的铸造青铜器，无以考据）。到了三千多年前的商代，萌生并根植于中原的青铜文明走到了它的巅峰时期。贵族们的餐具、酒具、炊具以及征战所用的兵器，几乎都是青铜铸造的。考古人员在发掘商代全盛时期的王武丁的妃子妇好的墓穴时，从这座墓穴里一共发掘出了总重一千六百多公斤的青铜器。

有学者拿妇好墓中随葬的青铜器做过对比，商代与妇好社会地位相当的族长们的随葬青铜器数量与妇好的相同；比妇好的地位高一些的，例如商代的王后、王子等，随葬的青铜器数量是妇好的两倍；而商王随葬的青铜器是妇好的三倍。当时商朝常年征战，大量铸造青铜兵器，商代在统治中原的五百多年间，铸造的青铜器总量不少于万吨，随葬时也就不吝惜这点东西了。

商王朝铸造青铜器的动机原自他们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立国之本，除了一部分青铜被用作炊具和兵器，大部分青铜都被商代人铸造成了礼器。

商人迷信“事死如事生”，前面我们说过，所以，死去的人生前使用过的青铜器都是要随着墓主人一同下葬的。

礼器是用来祭祀神灵的，如果在祭祀神灵的时候，有恶鬼出来捣乱，就会坏了大事，这时候饕餮就要发挥作用了，谁让它有抵御恶鬼的本事呢，所以，商王朝以及后来的周王朝在铸造青铜器的时候，常会把饕餮纹饰铸造在青铜炊具、酒具和礼器上。

至于说饕餮怎么就成了大吃大喝的代名词了，这或许是原自饕餮有个吃起来全然不顾、擅长大吃大喝的形象，所以，人们用它来表示“盛宴”也就不足为怪了。